到外面去混世界
“村长。”柴旺想不说不行的,还是告诉他吧,“马镇长隔离审查。我打听的消息有限,现在还说不清究竟为的是什么子事情。告状的人倒是探到了。这人就是这个镇上的,他把镇里的事儿弄得水清石白的,告上去也就使人相信,许是马镇长无法抵赖,只得交待。”
“是这镇里的谁,你说给我。”马阳虽强迫自己镇静,但控制不住自己,胸口气闷得紧。自擂着胸口,半天透出气来说:“我不会去报复他的。”
“你想。”柴旺深沉地说:“外国人有句话,说最好的朋友就是最凶恶的敌人.如是推去你该知道了是谁吧?”
“我们最好的人。”马阳想了许久,摇头说,“信得过的人,就只你和扁鸹,难道是你们去干的么?不可能吧。”
“除了我们。”柴旺说:“你还和谁最好?”
“我想不出来。”马阳痛苦地说:“我真的想不出来,玄真和鉴真虽同我们好,但是他们知镇上的事不多,况且也不会那么去做。如果有什么子,他们会提醒我的。因此,你还是直说了吧?”
“他叫马银根。”柴旺慎重地说。
“谢谢你。”马阳脸气得铁青:“你们去歇着吧。”
柴旺和扁鸹走后,马阳痴呆了。
痴呆的马阳在黑暗的古巷中走。他一路上跌了好些跟头,到得老屋,见门锁着,显然这夜美容厅无客没有营业,他奋力朝木门撞去,门破了。他从破洞口钻进屋里,走进原来的睡房中,抬头望着,猛见一个大大的圆光团从屋顶上坠落下来,一瞬间把古屋照得雪亮,随即墨黑。痴呆的马阳,猛然间似乎一下子全明白了。
是夜,马阳不见了首长的宝贝最新章节。
通过哥子的事情,使马阳认为,如果一个人能做大官,那么谁也欺负不了他了。所以,马阳觉得不能再在马村呆下去,一定要出门去混个官做作。
几年过去了。
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版图上,有一块小小的、羊头状的地方.那就是豫中平原了。
踏上平原,你就会矧到一股子干腥腥的气息,这气息微微地在风里、或是空气中含着,这自然是泥±的气息了。
那么,稍稍过一会儿,你会发现这气息偏甜,气息里有一股软软的甜味。再走,你就会品出那甜里还含着一点涩,一点腻,一点点沙。这就对了,这块土地正是沙壤和粘壤的混合,是被古人称做“下土坟泸”的地方。这说明你的感觉很好。尔后,从东向西,或是从南向北,你一个村庄一个村庄的走下去,你会发现虽然道路阡阡陌陌,土壤是一模一棒的,植物也是一摸一样的。仅仅是东边的土质含沙量多一些,而西边的含粘土多一些,南边的碱性含量大一点,北边的酸性多一点,没有太大的差别。
再走,你先是会产生一种平缓的感觉,甚至是太平了,眼前是展展的一马平川,一览无余,没有一点让人感到新奇和突出的地方,平得很无趣。接着,你就会对这块土地产生一种灰褐色的感觉。
灰是很木的那种灰,褐也是很乏的那种褐。褐和灰都显得微温和,很亲切,一点也不刺眼,但却又是很染人的,它会使人不知不觉地陷进去,化入一种灰青色的氛围里。那灰青是淡稠的,渐远渐深的,朦朦胧胧的,带有一种述幻般的气韵。
若是雨天,大地上会骤然泛起一股陈年老酒的气味。那是雨初来的时候,大地上刚刚砸出麻麻的雨点,平原上会飘出一般浓浓的酒气。假如细细地佣,你会发现洒里蕴含着一股腐烂已久的气味。
那是一种残存在土壤里的、已很遥远的死亡讯号,同时,也还蕴含着一股滋滋郁郁的腻甜,那又是从植物的根部发出来的生长讯号,正是死亡的讯号哺育了生长的讯号,于是,造的气息和死的气息杂合在一起,揉勾成了令人昏昏欲睡的气息。
这就是平原的气息。
平原的气息是叫人慢慢酥的。
春日里,在雨后新湿的乡间土路上,那隐隐的酒气里会泛出一股女性的肉昧,是一种有点熏人的、肉质的甜香;夏日里,在烈日炎炎的正午,那酒气里会泛着一股浓浓的腐酸,腐酸里会散出一殴男人下体的臭味;秋日里,当小风儿溜过的时候,那酒气就显得有点涩了,涩出了一般淡淡的婴儿脐带的腥味;冬日里,酷霜过后,走在弯弯曲曲的车辙上,那酒气里会含有一种干干的苦艾味,苦得哑,苦得很老道,就像是晨光里老人那一声带血丝的咳嗽。
一再走下去,你先是会眼晕,尔后会头晕,走着走着,你就会觉得你已植入了平原,成了平原上的一株植物了。
二、三千年留下的一句话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块平原,这块古老的土地,也曾是一个国家。一个记录在文字上的国家,叫做许国。
据史载:许人立国不久,即惨遭战乱。先有郑人伐许,宋人伐许,晋人伐许,卫人伐许。……许人颠沛流离二百余载!
战国初,许地再次被瓜分,隶属韩魏。秦二世三年,先有沛公南攻许地特级邪医最新章节。屠之;献帝三年,又有李觉、张济掠许地,所过杀无遗!
西晋迄南北朝时期,事变剧烈,尤过前代。永兴二年,刘乔攻许;水嘉:二年,王弥陷许;十二月,太傅越师甲兵四万战许;太清二年,太都督刘丰生将步骑十万屯许……前后兵甲锯民长达一百八十余载!
隋唐之际,贞观四年秋,许地大水。嗣圣七年,许地大雹。继又有安史之乱,安禄山遣兵克许,遍地烽烟,民惨遭巨祸。永贞二年,许地大早;十二年,许地大雨,民溺死者不计其数;元和九年九月,吴元济掠许,许人恐,窜伏于荆棘间,为其杀伤驱剽者不计其数,可谓蹄蹄见血。
五代、北宋间,淳化元年六月,许地大风雹,坏民舍一千五百区!至道二年许地蝗食苗;宝元五年,许地地震;庆历七年,又震;至元四年,霪雨害稼,麦禾不登;十九年,蝗食害稼,草木皆尽,大饥!
明弘治六年六月,大早;秋八月,大水;冬,大雪,平地三四尺。民多冻死!正德十四年,地震,房屋摇动,民大恐!万历十六年,大疫,死亡枕籍!二十一年,大水,禾稼尽,人相食!十四年二月,李白成破许地,所到之处,老稚无存,房屋尽毁,许地洗劫,尤以此次备极惨痛!
清康熙十一年,大雨;十五年,地震;十六年雨雹;夏,大疫秋。大蝗;是岁大饥,人相食!
成同之际,太平天国起于前,裕匪、皖匪乱于后,往来驰骋,窜扰许。地屡屡,计十五年,民苦不堪言!
宣统三年,辛亥,武昌革命军起,许地西、南土匪蠢动;冬十月,盗匪蜂起,乡民大扰……
是呀,一页黄纸一页泪。连年的战乱,天灾又是那样的频繁,人是怎么活过来的呢?那一代一代的后人又是怎样得以延续呢?没有人知道。
也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三千年过去了。在广袤的豫中平原上,仍然是一处一处的村舍,一处一处的炊烟……人活着,树也活着。三千年啊,漫长的三千年也仅仅传下来这么一句话,说这是一块“绵羊地”。
绵羊地呀!
在平原,有一种最为低贱的植物,那就是草了。
当你走入田野,就会看到各种各样的、生生不灭的草。
它们在田问或是在路旁的沟沟壑壑里隐伏着,你的脚会踏在它们的身上,不经意地从它们身上走过。它当然不会指责你,它从来就没有指责逢任何人,它只是默默地让你踩。
若是待得日子久一些,你就会叫出许多草的名称。比如说,那种开紫色小白花的草,花形很小,小得让人可怜,它的名字就叫“狗狗秧”。比如说,那种开小喇叭花的草,花形也是很小,颜色又是褪旧的那种红,败红,红得很软弱,它的名字叫“甜甜牙棵”。比如说,那种叶儿稍稍宽一点,叶边呈锯齿状的草,一株也只有七八个叶片,看上去矮矮的,孤孤的,散散的,叶边有一些小刺刺儿,仿佛也有一点点的保护能力似的,可你一脚就把它踩倒了,这种草就叫“乞乞牙”。
比如说,那种一片一片的、紧紧地贴伏在地上、从来也没有拾过头的草,它的根须和它的枝蔓是连露一起的,几乎使你分不出哪儿是根哪儿是梢,它的主干很细很细,曲曲麓硬的,看上去没有一点点水分,可它竟爬出了一片一片的小叶儿,这种草叫“格巴皮”。比如说,那种开黄点点小花儿的草,那花几小得几乎让人看不见,碎麻麻的,一点点、一点点地长在那里,它给你的第一印象就若让你轻视它,这种草叫“星星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