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桂东华到了郑光普家，看见不大的院坝乱七八糟，灰尘厚得可以作画。 连忙挽起衣袖，拿着扫把将院坝打扫干净，进睡房把脏兮兮的被子拆了想洗一洗。突然从被子里掉出照片，桂东华抚摸着照片上幸福微笑的黄春莲，心里酸楚。默默念叨：“春莲，你是不是怪妈妈没送你去卫生院？你不要怪妈妈。妈妈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桂东华泪如奔腾洪水一般汹涌而出，浸透了衣襟。她听见外面有动静，知道是郑光普回来了，连忙把照片装进衣兜里，用袖口擦了擦脸上泪痕，装作若无其事，抱着拆下来的被里、被面出睡房，看了一眼坐在屋檐下，无精打采的郑光普，默默洗干净被里、被面，晾好，对郑光普说了一声：“我回去了。”桂东华回到家看见赵婆婆已经走了，小郑强正跟郑光霞蹲在地上，摆弄还是黄春莲活着时候捡回来的石头玩。桂东华问郑强肚子饿不饿？
    郑强奶声奶气地说：“霞姑姑给我烤红苕了。”
    郑光霞拉着郑强小手进厨房，从尚有余温的炉膛里拿出两根香气恣意的烤红苕，捏了捏，说：“熟了。”郑光霞吹掉粘在红苕上的炭灰，剥掉红苕皮，递给郑强说：“慢慢吃，还有点烫。”
    郑强咬一口红苕嚼着，说：“好吃。”
    “还有一根呢。”郑光霞把另一根红苕皮剥了，递给小郑强说：“等会姑姑切完猪草，就带你去爬山捡石头好不好？。”
    “好！”郑强跟着郑光霞走出厨房，坐在屋檐下的小木凳上，边吃边看看霞姑姑切猪草。
    郑光霞很快切完猪草，搂进簸箕里，端进厨房倒入锅中，对从地里拔了几根红萝卜的桂东华说：“妈，我带强强到山上玩一会。”
    “别走远了，马上要做饭了。”桂东华叮嘱着。
    “知道了“。郑光霞拉着郑强的小手刚走出门口，看见郑光普脸色阴沉地走过来，开玩笑地说：“哥，你整天阴沉着脸，跟暴风雨前奏似的，谁又招惹你了？”
    郑光普没好气地问：“霞妹儿，你是不是拿我照片了？”
    郑光霞说：“你整天捧着照片跟宝似的，怎么来问我要了？”
    “那一定是妈妈拿的。”郑光普进厨房，毫无表情，对桂东华说：“把照片还给我。”
    “什么照片？”桂东华猛然想起照片还放在衣兜里呢。郑光普不说到把这事给忘记了。桂东华伸手进衣兜，想把照片还给他，可又一想算了，还是让他尽快忘掉黄春莲吧。
    “快拿出来。”郑光普冷漠地伸出手要照片。
    桂东华看着郑光普看她跟看见仇人似的脸，没好气的说：“照片已经让我丢进炉子里烧了。”
    “你凭什么烧我的照片？”郑光普狠狠瞪了桂东华一眼，那目光就跟刀子一般扎在桂东华心上。郑光普不顾一切撅着屁股，伸手进熊熊燃烧的炉膛，抓出一把炭火放到地上扒拉扒拉，没看见照片影子，又再次把手伸进灶膛里往外抓炭灰。一次又一次，直至将炉膛里的炉火全部抓了出来，也没看见照片影子。他急得眼睛发红，一把抓住桂东华衣领吼叫：“你赔我照片。”
    “你放开妈妈。”郑光霞推开郑光普，对桂东华说：“妈，你拿哥哥照片没有？赶快还给哥哥。”
    桂东华很尴尬，这时候照片拿出来也不也是，不拿出了也不是，索性对郑光普大声说：“你疯了？”
    “我疯了，我是疯了，我是被你逼疯的。”郑光普指着桂东华的鼻子，气急败坏吼叫：“你是魔鬼，你害死了春莲，还烧了她的照片，你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我要杀了……” 郑光普已完全失去理智，举起菜刀要砍桂东华，郑光霞吓得紧紧抱住郑光普的腿，乞求地让桂东华赶快把照片拿出来。
    “照片在这，你拿去。”桂东华颤抖的手从衣兜里拿出照片，丢在灶台上。郑光普拿起照片，眼睛顿时大放异彩，咧着嘴笑了，将照片贴在胸口上，喃喃自语：“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
    桂东华望着郑光普痴痴傻傻的摸样，伤心不已，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不停的往下滚落。
    “妈，你真是的，你拿哥哥照片干什么？不是没事找事嘛。”郑光霞埋怨着桂东华。
    “我怎么知道他会这样。”桂东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拎起热水瓶，往盆里倒了一些热水，让郑光普洗手。郑光普好像没听见一样，仍就捧着照片看着。郑光霞见状，从郑光普手里拿过来照片，将他双手按进水盆里，帮他洗干净手上炭灰，看着手心、手背已被烫出大大小小无数个燎泡，心痛得用毛巾轻轻把水沾干，拿着镰刀到山坡上挖了一些草药回来，洗干净，捣碎，敷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