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黑幕降临，寂寥大地偶尔有几声犬吠，划破夜的宁静。 由于山区电压不稳，40瓦的白炽灯忽明忽暗，灯光如豆。郑家老少借着昏暗蒙胧光线，围在饭桌前吃完晚饭，郑光霞收拾饭桌，洗碗筷。桂东华拎着塑料桶去猪圈喂猪。郑应厚叮嘱郑光普明天早晨早点起床，我们一起去向阳坡犁地，施肥，下个星期就可以插秧了。
“要得。”郑光普懒洋洋地点头答应，对郑强说：“娃，跟老汉回家睡觉去。”
“我要跟姑姑一起睡。”郑强不想回家，每次回家爸爸也不理他，只顾自己捧着照片看。
郑光普瞪圆眼睛，盯着郑强说：“你这娃怪糟糟的，有家不回，你想做什么？”
“我想跟姑姑睡。”郑强被郑光普盯得心里发毛，胆怯地倒退几步靠在郑光霞的腿上。
郑光霞抱起郑强，白了郑光普一眼说：“哥你干吗？想吃人呢？”
“走，回家去。”郑光普固执的从郑光霞手里抱过郑强，不管他愿不愿意回家去了。
郑应厚一声不吭，默默地看着父子俩背影，眉宇间露出无奈：“唉！光娃这是要做啥子哟？啥时变成这样了，真是不可理喻。”郑应厚提醒郑光霞以后少惹郑光普，他想怎么样就随他吧。
“晓得了！”郑光霞嘟着嘴收拾完厨房，等桂东华喂完猪，关上白炽灯回睡房，迷迷糊糊被一声惊天动地炸雷声惊醒。睁开眼睛透过屋顶上的亮瓦，看见一道道刺眼闪电好像要把天空割开，随即摄人魂魄的惊雷，一个紧跟一个爆炸，紧接着呼啸的飓风带着怪叫掠过，急剧暴雨冲刷下来，将房屋拍打得摇摇晃晃。郑光霞惊秫得一骨碌坐起来，穿上衣裤，趿鞋下床拉开房门，敲了敲隔壁睡房门房门，告诉郑应厚和桂东华外面下了好大雨。
“我晓得了，没事的，霞妹儿你睡吧！”房间里的桂东华声音，她早被电闪雷鸣，疾风骤雨声惊醒。推了推睡在身边，鼾声不断的郑应厚，让他起来到外面去看看，她感觉不对，大概要出事情。
没事你就不能想点好的？真是的。郑应厚不满地嘟囔着，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桂东华实在不放心，她见老伴不动弹，只好自己披衣服下床，想开亮白炽灯，结果灯泡没亮，猜想八成是电线又被风吹断了。她赤着脚，摸索着从柜子拿出手电筒，借着手电筒亮光拉开房门，拿了个斗笠戴在头上，跑到猪圈看见三头半大肥猪相互拥挤，睡得正香。又借着手电光查看了猪圈顶棚，见没有漏雨，这才放心地回睡房睡觉。
郑光霞侧耳听听隔壁睡房没动静了，猜测爸爸妈已经睡着了，于是挽上裤腿戴上斗笠拿着手电筒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看家护院的黑虎腾地蹿出来，讨好地对郑光霞摇尾巴。郑光霞抚了抚黑虎的额头说：“黑虎，雨太大了，你回窝去睡觉，我去把强娃抱回来。”
黑虎咬着郑光霞裤腿往后拖，好似不让她走。郑光霞惦记郑强，心里着急，对黑虎说：“乖，放开我，明天我带你山上去玩。”黑虎摇着尾巴，就是不松口。郑光霞猜想它可能想跟着一起去，于是说：“你跟我一起去吧。”
黑虎一听，放开郑光霞，跑前、跑后地跟着郑光霞顶风冒雨，沿着泥泞羊肠小路，一步一滑，连滚带爬，往郑光普家走去。由于风大雨急，路滑，郑光霞不知摔了多少跤，斗笠和手电筒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衣服浸湿浸透，好不容易到了郑光普家，推开半虚掩的睡房门，借着刺眼的闪电亮光，看见郑强坐在床头蒙着被子吓得瑟瑟发抖。郑光霞上前掀开被子将郑强紧紧搂在怀里，心痛地说：“霞姑姑在这，强强不怕。”
“霞姑姑……” 郑强抱着郑光霞不放手。
郑光霞摸索着给郑强穿好衣服，叫醒还再蒙头睡觉的郑光普，问他回不回家？
郑光普不高兴地说：“这才几点？等天亮了再说。”
“你不回去算了，我带强强回去。”郑光霞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惊雷在屋顶炸开，随即房梁咔嚓一声断裂了，紧接着瓦砾纷纷落了下来，疾风骤雨顺着屋顶破洞涌入房间。郑光霞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不妙，双手紧紧抱住郑强，弓着腰将他护在身下。房梁随着屋子摇晃，不偏不斜，掉下来砸在郑光霞脊背上。郑光霞扑倒在床上，身下的郑强惊悸得哇地一声哭起来：“霞姑姑……霞姑姑……”
黑虎在旁边急得来回转，仰着脖子朝屋顶的黑洞狂嗥。
郑光普从床上跳了起来，借着闪电亮光，看见断裂的房梁宛如庞然大物一般，压在郑光霞身上。他吃力地搬开房梁，扶起郑光霞连声叫：“霞妹儿，霞妹儿……”
“哥哥……” 郑光霞微微睁开眼睛，借着闪电亮光，看见飞泻直下的雨水淋在郑强的头上。她伸手无力的手将郑强搂在怀里，气弱如丝，对郑光普说：“哥，这危险，你快带强强走。”
“我们一起走。”郑光普伸手要抱郑光霞。
郑光霞推开郑光普说：“别管我，快带强强走。”
“不行，要死就一起死，要活就一起活。免得一个死了一个没死，活着也受折磨。”郑光普固执地抱起郑光霞，让郑强趴在他脊背上：“搂住爸爸脖子，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房子要垮了。”郑光普背着郑强，抱着郑光霞，抬腿迈步往门口走，不料被门槛拌个踉跄，双膝跪地跌倒了。郑光普从地上爬起来，想先把郑光霞抱回家，然后再来接郑强。
郑光霞不让，催促他先把强强抱走。郑光普同意了，抱着郑强刚跑出没几步，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开，随即刺眼闪电划破天空，好似要把饱经风霜的大地撕成碎片。摇摇欲坠的房屋瞬间支离破碎，瓦砾横飞。郑光普、郑强和黑虎在疾风骤雨中，无助呼喊，哀嚎，催人泪下的悲凄声弥漫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