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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六十九节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没有大事不登门。
    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
    可要比亲眷还要亲!
    爹爹和奶奶齐声唤亲人,
    这里的奥妙我也能猜出几分。
    ……”
    慕容玉兰演唱完京剧《红灯记》中一个唱段,还没有坐下,楠竹林下休息的小伙子们又哄了起来:
    唱得“好不好——?”
    “好——!”
    “妙不妙——?”
    “妙——!”
    “欢迎兰子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要——!要——!”
    接着一阵热烈掌声。
    掌声还没停,又有人高声叫道:
    “兰子的声音很像方秀春的声音。我们都鼓掌欢迎她唱一曲花鼓戏《送货路上》好不好?”(方秀春是花鼓戏《送货路上》中送货下乡的女售货员)
    “好!好!好!”
    接下来又是一潮更热烈的呼叫与掌声。
    兰子没有让他们喊出“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得好着急!”又大大方方向前走几步,两手在胸前交叉舞动一下,然后平展,摆个挑货担的姿势;接着走起台步,在楠竹荫处绕场一圈,便唱了起来:
    “肩挑呃货担呀过了嗬河咧,
    走上山呀路耶爬山呀坡。
    登门送嗯货喔方便群众咧,
    把党的温暖送山呀窝哟。
    给老队长带了**的哲学著作喔;
    帮满婶子选了一口钢精呀锅。
    ……”
    慕容玉兰刚刚初中毕业,身材容貌同她的亲妈彭春来(彭癲子)一样出众。漂亮的初中毕业生没有被推荐读公社高中,主要还是因为她的亲妈阴魂不散。不过,她自己也没有了两年前力争进初中的勇气,不敢再拉着父母,去公社找书记说清家庭出身问题。
    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使她充分认识到“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大有作为的”的深刻含义。她安心回生产队,积极出集体工。经常同男劳力一起,下田下水,担粪担草。
    慕容玉兰的文艺天赋,不久被公社**思想文艺宣传队发现了。文艺宣传队真的来人招她去当队员,可是,她的政审表报给公社审批时,都因为彭春来造反司令,在黄泥埧公社的知名度太高,加上攀比告发的人太多,而被打了下来。后来上面又来大队招了几批“社来社去大学生”、“合同制工人”、“赤脚老师”与“赤脚医生”,每次都没有了慕容玉兰的份。多次改变前途命运的机会,无一例外被她朦胧记忆中的疯子母亲葬送了。
    这年秋天里的一个早晨,生产队的全部劳力,都在晚稻田里撒农药粉。远看禾苗绿油油的,近看却能发现部分禾叶开始枯黄。因为禾茎里得了社员们最伤脑筋的钻心虫病。这种钻心虫刁滑精怪得很,一天只有清早才爬出来,吃禾叶上的露水,吃了露水就躲到禾茎里啃禾心。社员们摸清了它们的习性,先把“六六六”农药粉,同细黄土粉拌均匀,然后每人提一木桶黄土药粉,趁清早太阳还没有把禾叶上露水完全晒干,就下到田中抛撒。让钻心虫吃了粘上农药粉的露水,马上掉到水里再也钻不进禾心。
    慕容玉兰、刘实华与文家五兄弟,被分在村口五斗丘撒药粉。刘实华那年做泥砖,被文家五兄弟死揍了一顿,幸好继父及时赶到挥刀救下。从烂泥里抬回家,躺卧了七八天才能下床。
    “陈家野杂种,快点撒呀!”
    “五斗丘你一个人要撒两斗,我们六个人撒三斗。不听话,我们又要揍死你!”
    文家兄弟一下田,就威胁刘实华。他们见这个黑崽子不还嘴,就提着药粉桶围过去,把药粉抛撒到他身上。刘实华惹不起,只好躲。五兄弟不依不饶,你一把他一把围着他抛撒。刘实华全身沾满了黄泥药粉,呛得咳嗽不止。文家兄弟嘻嘻哈哈乐不可支。
    刘实华实在没有地方藏身,只好往慕容玉兰身后躲闪。追赶中,文氏兄弟误摔了不少药粉到慕容玉兰的身上。合着“六六六”农药粉的黄土颗粒,很快滾进了她的白衣领里,有的继续往下滚到了花胸罩里。身上本来早就沾满了露水和汗水,再粘上农药粉后,麻辣火烧怪不舒服。她真生气了,毫不留情大骂起来:
    “文家祖宗十八代都缺德!作贱生下这样五个不通人性的杂种!”
    文家五兄弟暂时停止了对刘实华的围攻,齐声叫喊起来:
    “癲子娘,癲子女!
    癲子女,癲子娘!”
    慕容玉兰听了,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就和泥和水和黄土药粉,一齐向五兄弟掀去。顷刻之间,她全身看不见一根纱,兄弟五个也都落了半身泥。好男不与女斗,尤其不与“疯女”斗,文家兄弟只好往田塍上跑。
    晚上七点多钟,还没有点灯。煤油要计划,家家户户不到完全看不见,不会舍得浪费煤油。刘实华用报纸包了一件花的确良(一种化纤布)短袖衬衫,来到慕容玉兰家。对兰子说:
    “兰子,请原谅我。我没有经过你同意,跑到你身后躲闪,让你无辜挨了那么多的药粉;弄脏了衣服。”
    接着,把那件花的确良衬衫放在兰子的床铺上说: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吧!”
    兰子做梦都想有一件花的确良衬衣,半推半就收下了。
    第二天晚上,刘实华又来了,提着一斤煤油。兰子后妈喜得不得了。笑着说:
    “依呀呢!实华你把煤油全给我们了,自家不点灯摸黑呀?每户人家一个月才半斤计划票。”
    实华笑了笑,紧接着说:
    “婶婶,没关系的,这是我以前在县城的朋友帮我弄的,自家还有。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只管收下。”
    没隔两天,实华收晚工后,赶忙送来了三块香干。
    “啊呀!这东西乡下人想都想不到呢,实华你是怎么搞到手的呀?”
    兰子后娘惊喜地说。
    “太少了,就送给你们晚餐尝尝。街上不稀奇的,只是乡下难弄到。我同县城里的几个朋友都说了,他们答应还帮我多弄几块计划香干票呢!”
    实华小伙子不无炫耀地说。
    做晚饭的时候,兰子后妈一边煎香干一边说:
    “实华这小子好灵泛好有人缘呢!”
    兰子在灶下烧火,只笑了笑,没有接应后娘的话。
    煎香干的香味,很快弥漫了整个灶房。
    吃了晚饭,慕容玉兰洗了脸就关上房门,点上灯,打开柜子,拿出那件漂亮衬衫来。她穿了又脱,脱了又穿;拿镜子照了前面,又照后面。合身合体巴皮贴肉,像是用她身子模出来的。她想穿了睡,刚上床,就又脱下来,担心睡出绉纹来。她重新叠好,放进衣柜里。躺在床上左翻一个身右翻一个身,像是粘了一身猫毛,痒得睡不着;总在想:实华你这小伙子,怎么比女孩子还细心?你太坏!你怎么能把我的身材,研究得这么准、这么透呀?
    刘实华的继父,兰子晚辈们都习惯叫本勤伯。其实不用问年纪,只要看他那副风伤竹一样的脸,不叫他一声爷,还真是目无尊长。他就是因为家穷才娶不上老婆,到中年后,才娶到刘实华三娘。本勤伯家离兰子家只隔一个村口,兰子每天出工,都要路过本勤伯家。
    本勤伯家的那两间茅草房,又低矮又破旧。一间本勤伯夫妇住,另一间刘实华住。还有一间又小又黑的偏厦屋,挤排着厨房、猪栏以及厕所。所有房子的墙壁,都用茅草緾毛竹夹成,上面泥上牛粪与黄泥。年月一久,牛粪与黄泥就会掉落,壁缝比门缝还宽,太阳都能照进来。生产队出工号筒一呼,刘实华便在壁缝里窥视。天天准确无误在屋前迎着兰子,把熟鸡蛋、糖粒塞到兰子的口袋里。
    “就几个蛋,几粒糖,不是什么好东西。吃着玩嘛,接着吧兰子!”
    小伙子笑得也甜,说得也甜。兰子不收也拉不下脸。
    后来,连续四天没看见实华出来,兰子很惊讶!没有他迎还真有点想他来迎。原来刘实华知道兰子很想一本花鼓戏《送货路上》剧本,就到县城街上去买。他寻遍了所有的书店,可是没有买到;又找他的同学,同学再托熟人,到县花鼓剧团借来一本。他就在同学家里抄了三天三夜,才把唱词、白话、简谱及手势动作,一字不漏抄好。
    第四天大清早,他就跑回来双手送到了兰子面前。
    兰子正在自留地菜园里扯萝卜,见他人都瘦了一圈,很感激。接了手抄剧本,一并也紧紧接住了他的那双手。
    靠近他耳边悄悄说:
    “明天黑清早,陪我去镇上卖萝卜好吗?”
    “我一定来!你等着。”
    他满脸通红地回答,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不要到我家来,我挑到你家门前,你再接。”
    “好的!我就在家等你。”
    实华会意地笑了笑说。
    兰子的父亲慕容有富,当了大队的柴油机机手。全大队唯一的一台柴油机不仅要用来抗旱排涝,还要用来为全大队的人家把稻谷碾成白米。父亲经常不在家,两个弟弟还小,家中的粗重活,基本上由兰子来承担。自留地里的萝卜、白菜、马铃薯等,都由兰子挑到黄泥坝镇上去卖。镇上离家七八里,她天不亮就动身,卖完了,还要赶回来出早工,辛苦极了。
    鸡叫头遍刘实华就醒了,再也无法睡得着,一直眼望着窗户。窗外还只有一点蒙蒙亮,他就披衣起床。打开门,站在地坪里等着接兰子的萝卜担子。时令虽还只是初秋,凌晨的露水已带深秋浓霜的寒意。遥远的天边只剩几颗寒星在闪烁,它们要在太阳出来前放发出所有的光芒。差不多等了半顿饭时间天快大亮了,兰子才挑着萝卜过来。实华急忙把兰子肩上的担子取到自己肩上。兰子快步走在前面控制速度,出了村口,她才小声和他聊话:
    “不怪我吧,起来迟了?”
    “太早了出门,你害怕是吗?
    “你怕吗?”
    “怕什么?我从小就不怕鬼呀妖的!”
    “怕别人家看见说三道四吗?”
    “你姑娘家都不怕我怕什么?”
    “什么意思?姑娘家就应该比小伙子胆小吗?”
    “你说呢?”
    “我不怕!只要是我看准了的,就不怕别人乱咬舌根。”
    实华听了,肩上的萝卜担子好像越来越轻。接着说:
    “你看准谁了?”
    “嘿嘿,现在就是不告诉你!”
    “不会是资本家的黑崽子吧?”
    “就只怕黑崽子有心没胆呢!”
    太阳出来的时候,他们来到了镇后桥头。
    “放下来吧!你就坐在这桥栏上,等我挑去卖完了转来,再一起回村好吗?”
    太阳丈把高的时候,他们走在回村的路上,实华挑着空箩筐,依然走在后面。
    “实华哥,我一直还没有去过县城,你能带我去一次吗?”
    “当然可以呀!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奉陪。不过你要告诉我,想去县城做什么?”
    兰子:“我想去县剧院,看场花鼓戏《送货路上》。”
    实华:“这事包在我身上!可是我现在就想听你唱几句。”
    兰子:“想听哪一段?小兰唱段,秀春唱段,还是大妈唱段?”
    实华:“我都喜欢听,只要是你嘴里唱出来的。”
    兰子:“我就是要你点嘛!”
    实华:“那你就唱小兰唱的那段吧!”
    兰子:“偏不,看我叫兰子,想讨好我?”
    实华:“不是!那你就唱秀春那段好了。”
    兰子:“秀春那段我唱多了。昨天早晨你给我抄送来的戏本子,我一直看到深夜,所以今早起来迟了。我学会了大妈的唱段。”
    实华:“我最喜欢听大妈唱的那段呢!”
    兰子转身,用兰花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
    “马屁精一个!”
    接着她装作大妈要买货的手势唱了起来:
    “尼龙袜子拿四双呀!
    的确良衬衣买四件吔。
    乔其纱围巾,来一条。
    还要那,上海出的、不褪色的、经得穿的大红和绛色的纯毛线吔,
    一样的两斤半咯哟!
    ……”
    她一路越唱越来劲。实华会唱的段落,就帮腔或者对唱,不会的段落就拍手,增强节奏感。和煦的阳光下,他们浮着细汗的笑脸,奕奕生辉。他们一点都感觉不到饥饿与疲劳;只觉得路程太近到家太快。
    刘实华不知已在多少个清晨,接送了兰子多少担萝卜白菜。不过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纯朴与热情,已经征服得兰子天天想邀他一起上镇卖菜,只是自留地里没有多少菜要卖。又是早春二月里的一个凌晨,东方刚刚现出鱼肚白色,村子里还是一片宁静。实华和兰子说说笑笑,来到镇后桥头。兰子突然停步转过身来,扯住刘实华肩上的担子说:
    “就放在桥上吧!”
    “怎么啦?还没到镇上呀!”
    实华惊异回答。
    “你放下,我有话要说嘛!”
    兰子说着,使劲扯下两箢箕白菜,就势都倒到了桥下。接着,她放下箢箕,紧紧箍住了他的脖子:
    “快抱起我,到桥西堤坡下去!”
    堤坡下有一片开满金灿灿鲜花的油菜地。
    一到油菜地里,兰子忙从棉袄口袋里摸出一块白色塑料薄膜,展开摊垫在油菜花上。然后,又紧紧箍着刘实华小伙子粗壮的脖子,侧身先躺了下去。刘实华满脸通红,喘着粗气,手脚失措愣着不敢合作。兰子又坐起来,凑上去吻了一下他厚厚的嘴唇,再翻身坐到实华的双腿上,像骑马一样把他推压下去。
    直到把他稳稳压倒在地,她也相偎躺下。那两排雪白细密的牙齿,就轻轻咬住实华的嘴唇。不一会牙松开,让舌头更进一步,伸到他的嘴里。舌尖乱搅着,急于探找另外一个舌尖。
    刘实华被兰子压在下面,所有血管里的血,仿佛被冻结了;手脚僵硬,全身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两个舌尖,在那温暖而又宽敞的地方,上磨下擦左冲右突而又畅快淋漓韵味绵长地较量一番后,刘实华血管里的血才开始解冻。不知不觉两条长腿已翻转过来,把兰子的一双小脚,牢牢夹压在了自己裆内;两只力大无穷的手,下意识把兰子的细腰紧紧箍在了自己宽阔厚实的胸腹上。
    他已不再颤抖,随之而来的是按捺不住的躁动。他听得到自己血管里的血,一阵阵融化,又一阵阵沸腾的声音。他感觉到身上每一块骨头,都在向胸腹挤压。特别是两排肋骨,像是要把心肺压碎,以致连呼吸都很困难。霎时,他全身燥热膨胀起来。特别是下身,像一江春水快要决堤而泻。
    兰子浮在刘实华的胸腹上面,像一个轻柔无比的绒球在飘动。这种飘动给他带来躁动的同时,又给他带来了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快感。她把紧箍着他脖子的两只手抽出来,急切解开自己的红棉袄。顷刻,两坨鲜嫩无比的白肉,从红棉袄里冒突出来。细小的褐红**周围,镶着铜钱大一块玫瑰色晕边。
    刘实华渴望而又惊慌地盯着上帝赐予女人征服男人的这两个尤物,突然仰起头来,伸嘴咬住左边那个。闭上眼睛,任凭全身血液翻江倒海,放纵满腔欲火熊熊燃烧;他的胸膛里犹如万马奔腾,他的脑海里早已一片空白;他的眼前唯有**与**,他的体内早已堵塞不住一泻千里的决口。突然訇的一声,只觉天旋地转,樯倾楫摧!
    顷刻之间,他贪婪的嘴与自私的手,都意识到了刚才粗俗过分的举动,收敛起来。
    他只静躺了一小会。无限神奇的回味,使他又强烈渴望再来一次这样的决堤而泻。正要翻身,却听到一声咳嗽。
    有一个拾粪的老头,正朝这边走来。
    原来天已大亮,太阳露出了半边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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