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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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节一过,油菜就要追施催花壮籽肥。 胭脂湖边,大片大片的油菜长势正旺。一根根两尺多高的油菜,挂满大半身金黄色花苞。
    长工秦桂生起得比谁都早。天刚粉粉亮,他就挑着满满一担大粪,来到了桐子坡下一块较大的油菜地里。紧跟在他后面的是盛秀才,挑着一担差不多有半人高的大空粪桶。空桶里还插着两把长柄粪瓢。
    盛秀才刚放下大空粪桶。桂生就把小桶里的大粪,全都倒到大空粪桶里。然后,挑起倒空了的桶,去田边圳沟里挑来上半担清水。接着,他们拿粪瓢先从大粪桶里舀几瓢大粪,放入清水桶里,再用瓢在清水桶里拱搅几下,使水粪均匀。拱搅匀后就一瓢瓢泼洒到一蔸蔸油菜的根部。
    天已大亮,太阳还没露脸。东方天际,铺着薄薄一层淡红色云霞。泼完一担,秀才扶瓢站着看湖边晨景,等桂生从圳沟挑来清水。桂生刚放下粪桶,突然听到东边橘树林里传来嘈杂的呼叫声:
    “站住!”
    “还跑,老子就开枪,崩了你们两个狗日的!”
    他们转头一看,两个人已跑进了油菜地,被追赶得上气不接下气。
    “盛秀才救救我们呀!”
    秀才仔细一看,认出跑在前头的是本村罗家湾的罗三保。三十多岁年纪,长得短小精悍;罗三保身后那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秀才不认识,被追赶得喘不过气来,还溜肩歪胯傻里傻气看着秀才。
    “他是倪家岔村的莫子凡。今天黑清早,县里的官军来村里抓我们,我们被追赶到了这里。”
    罗三保怕秀才不认得莫子凡不肯相救,急忙解释。
    橘树林里呼喊声越来越大。情势危急,由不得秀才去详细追问缘由,急忙说:
    “只能委屈你们了,快躲到那担大粪桶里去!”
    两个人刚刚爬进大粪桶,十几个穿黑制服举长枪的人冲出橘树林,直向这边油菜地围逼过来。
    “喂!你们两个刚才看到逃跑过来的两个人了吗?”
    领头的高个站在田边,对秀才和桂生大声喊。
    秀才与桂生都不慌不忙,用粪瓢把小桶里的水舀向大粪桶。故意把大粪桶里的大粪冲得溅起好高,让田边上的军爷确信大粪桶里只有难闻的大粪。
    “看见了,那两个家伙跑过油菜田,转向西边那块橘树林里去了。”
    盛秀才大声回答。他用手里的粪瓢指向橘树林。
    幸好都不愿靠近粪桶,十几个人在油菜地里窜了几圈,便继续向秀才指点的方向围捕过去。
    叫喊声渐渐远去,估计那些人不会再来了,盛秀才小声说:
    “那些黑老鸦走远了,你们快出来,到湖里去洗一洗!”
    两个人颤抖着从大粪桶里爬了出来。除了还看得清眼睛鼻子与嘴巴,全是黑黄的大粪颜色。不过死里逃生,眼睛里都露出了感激之情。
    “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他们连声道谢,往湖里跑去。
    盛秀才见他们奔湖里去了,对桂生说:
    “桂生你回去,把我的衣服拿两套来,给他们换上。”
    “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呀?听说他们正在闹农协‘痞子运动’,前天,他们把倪家岔村的几个财主抓去,打一顿后还戴高纸帽子游了乡呢!这个莫子凡的哥哥,听说就是农协领头的人。昨天早上在县城轮船码头被官军捉住。午时三刻,就在资江边上被砍了头呢!”
    桂生十分不想去拿衣服,才说出这些事来。
    “桂生,你还是去拿吧!本乡本土的人,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秀才解释说。
    “罗三保是我们村的。要是他们真成气候了,说不定下一个戴高帽子游乡的,就是你呢!”
    桂生还是没有转过弯来,继续说。
    “就算那样,也是各为其主,不是与我的个人恩怨;你快去拿吧!我跑不你快,让他们换了赶快逃!”
    桂生刚跑几步,秀才又大声嘱咐:
    “向守仁他妈取二十块光洋,估计这两个家伙身上没带现钞,逃不出多远。”
    吃早饭的时候,桂生边吃边回答盛董氏的问话,把他听到的有关本乡抓财主游乡的事全说了出来。秀才始终保持缄默。礼秀也不感兴趣,只吃了一小碗饭,就回她的东横屋房间里去了。
    东横屋三间房,实际上已经闲置了两间。礼秀一个人住一间房,没有了廉秀姐姐的陪伴,顿感寂寞;姐妹四人拆篱笆一样,一根一根拆掉了,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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