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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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半,看牛伢子寻山坑。”农历一进七月,暑气本该收敛起来,今年天气却不如往年冷得快。湖边稻田里收割迟谷的人,太阳当顶时,还打起了赤膊。
    长工秦桂生为东家去村里请来的四个临工,正在湖边扮迟谷。蒋秋生与吴友良这两个划龙舟头桡的青皮小伙子,举起禾把子把扮桶扮得龙舟大鼓一样震响。龙舟上的点铳手姚朱生,手脚麻利。镰刀割禾同木桡子划在水里一样快爽,禾把子放得整整齐齐。只有王三喜,小伙子差不多出满力了,却舍不得卖力。不仅割禾速度慢,禾把子也放得松松垮垮不齐整。
    蒋秋生搂抱禾把子时,就训王三喜:
    “三喜你这懒鬼,用点心来割呀!放都放不齐整。我看你吃早饭时,往碗里堆码腊肉,怎么码得又多又齐整呢?”
    “是呀!我看他吃盐鸭蛋,也是一口一个打着包口嚼呢!”
    吴友良仰起麻脸也来帮腔。
    “不要只讲我了!我知道你们这样死卖力,肯定是看上了东家的几个女儿。你们发狠扮吧!反正秀才的才女们没有一个看得上我王三喜。”
    王三喜给予有力还击。
    一季稻迟谷比早谷因为日照时间长,产量要高很多。迟谷的穗子长,又吹了湖风粒粒籽实饱满。如果天好禾杆没有倒地的话,两亩迟谷可获得三亩早谷的产量。桐子坡湖边几百亩水田,大都插上了迟谷。秋阳一照,湖风一吹,千层稻浪金黄一片。人们凭经验,必须抢在天变下脸来前,抢收完迟谷。现在香炉村里没有闲着的男人,俗话说:“迟谷上了紧,懒鬼有人请!”桐子坡下的每丘田里,都有扮桶在扮禾。
    “嘭!嘭!”
    “嘭!嘭!”
    扮禾声比端午龙舟鼓声还要热闹。
    蒋秋生与吴友良扮到扮桶里的黄谷,秦桂生用篾皮撮箕撮进篾丝箩,然后一担担往盛家禾场运送。盛秀才正在禾场里翻晒。
    桂生运送完第五担正准备休息,信秀姑娘送腰餐到田边来了。盛董氏本来要廉秀送,信秀悄悄在廉秀耳边说了几句后,廉秀便说肚子有点不舒服,这才换了信秀。廉秀留在家里帮母亲做中饭。礼秀的任务当然还是带看守仁小弟弟。
    信秀穿着一身纯白衣裙,一路飞跑着来到田边。她左手提个大茶壶,壶上盖了个大白瓷碗;右手提个小竹篮,小竹篮里放了一个大瓦钵。瓦钵用白纱巾盖着,里面盛的是盛董氏刚刚煎好的热糍粑。瓦钵旁放着一大白碗白砂糖。
    信秀把茶壶放在田塍上,把小竹篮递给桂生表伯后。笑着往湖边飞跑。
    湖边有数百亩荷叶。一走近它,就会看不到它背后的广阔湖面,只看到湖对岸铁灰色的远山,在荷叶上连绵起伏。离岸十几步的浅水中,长着苍蒲与游草。苍蒲游草再过去一点,是平贴在水面的睡莲。睡莲上有些小青蛙一动不动伏着,一看到蜻蜓蝴蝶或小飞蛾在水面晃过,就立即跳扑过去,溅起好些水珠落在睡莲上。水珠滚几圈便停了下来,让太阳照出耀眼的光。
    离睡莲不到丈把远的深水处,长满了高高低低层层叠叠的荷叶与莲蓬。这初秋的荷叶,绿得更加浓郁;盛夏六月中繁荣鲜艳的荷花,现在都已长成了莲蓬,垂头悄立在荷叶背后。莲子粒粒都瞪着眼睛看水中的自己。荷叶莲蓬中间,也还夹有小朵小朵迟开的淡红色荷花,像老爷新娶的小妾,在老夫人面前不敢张扬。
    信秀跑到湖边,没有急着下水,亭亭玉立在荷叶丛旁。既像在凝神聆听,又像在留意捉摸。这也难怪,她伫立的湖边位置,正是稻谷与莲子两种香气分界又相融的地方。
    “噢!”
    “噢!”
    她学鸥鸟叫了两声。
    “噢!”
    “噢!”
    荷叶深处,回应同样清脆的鸥鸟叫声。
    眨眼间,信秀的身影就消失在荷叶丛里。
    蒋秋生拖几扎稻草垫在田塍上。他们几个人便坐上去,很快把热糍粑腰餐完成了。
    这时,湖边热闹的扮禾声全都息了。扮禾的人大都在吃腰餐。那些还没有送来腰餐的扮桶,也停了下来坐在田边等腰餐。桂生吃完后,没有休息,就去把扮桶里的谷子盛到篾丝箩里。免得蒋秋生与吴友良等下拖桶时太费劲。姚朱生年纪大点,抽起了喇叭筒旱烟。三个不抽烟的小伙子开始操练嘴巴功夫。
    “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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