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三)

    三虎问秃子:“咱把这些桌子合到一起,苟矫时回来了往哪儿坐呀?”
    秃子就对三虎瞪眼:“想不到你还是个国际主义战士,居然关心外派的光杆司令!他狗日这一病,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你操他那闲心干啥?——哎,三虎,苟矫时这狗日也怪,啊,高血压还是个先天性心脏病,平时咋看不出来呢?”
    “你没听刘大夫说麽,这号病不受大刺激就不犯。也许是因为他手下的人都跑光了,这才得的病。其实这一次是咱把他救了,要不是收编了他手下的人,惹得他提前犯病,说不定他这个病越来越重还要继续潜藏下去。也许有一天------扑腾——”
    “那怪他自己!鱼没腿都在水里胡跑呢,人家又有腿又有脑子咋就不能走呢?同学也不是他儿,更没卖给他苟矫时——谁让他不信任人呢?”
    毛始波主动约见柳净瓶,他苦着脸说:“我们商量过了,一大半人愿意加入‘十八勇士’,还有一少半人不愿意加入。我也很为难。”
    柳净瓶安慰道:“这已经比我预想的好多了。难为你了。你给大家说,我们欢迎大家加入,不愿意加入的,也决不为难大家。来去自由,以后也是好朋友。只是不知道他们认为那一派更好?”
    毛始波嘴动了几下,忍不住还是说了:“有几个人要加入‘反到底’——主要是看中张闻的理论学识。还有几个要加入‘红旗’。”
    “这也难怪,人家是大派,斗批改又搞的比较正规,他们参加这两个组织也让人放心。”
    毛始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你能理解就好。”
    柳净瓶说:“你也一块来吧?大家一起造反、一块儿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
    毛始波叹了一口气,说:“不用了。我准备回家务农去了,明天就走。”
    柳净瓶惊讶地问:“为啥?你不参加‘十八勇士’也没人会怪你,为啥要回去呢?”
    “唉,一言难尽。造反这种事本来就不是我这种人干的,有我参与,也许就成了绊脚石。我爱念书,现在又没有书念了,我呆到学校已经没有意义了。说实话,我是很羡慕马碎牛的。他性格豪爽,敢作敢为,对待同学有情有义,又遇上造反有理这种颠覆时期,就如鱼得水。我也佩服赵俊良。他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有学问的人,我打心眼里服他。你也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班长。你们都有前途——不像我。唉。”
    “那你为啥还不愿意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干?”
    “我要参加‘十八勇士’,就对不起离开的同学;参加别的组织我又不情愿。不管咋说,毕竟当初大家都是拥护我当这个司令的,我不能叫任何人失望。”
    柳净瓶见他去意已决就不再挽留,只是说:“家里有啥困难就到学校来找我们,咱这儿人多,不怕出力。”
    毛始波走了。马碎牛在全体“十八勇士”——现在已经发展到四十多人了,有一些还是外班的——的大会上,仿照**“纪念白求恩”的内容说:“毛始波同志是个好人,一个纯粹的好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我们大家今天在这里纪念他——他虽然回家了,但我仍然把他看成是‘十八勇士’的弟兄——柳净瓶,你把他的名字记到咱的名册里——以后只要是他带来句话,需要帮忙、出力,‘十八勇士’人人都是义不容辞的!”听着的人都很感动,尤其是以前在“反修”里的同学就更感到温暖。
    马碎牛问赵俊良:“我,柳净瓶和秃子都侥幸成功了,按古人的说法也算是不辱使命。就是不知道你把吴顺‘打’的咋样了?”
    赵俊良说:“也许就是你们进展的太顺利了,吴顺害怕了。他抢在了我前头。”
    “抢在了你前头?啥意思?”
    “他已经带着‘立新’加入‘反到底’了。”
    “这是啥时候的事?你咋知道?”
    “吴顺是在得知‘反修’土崩瓦解后才决定加入‘反到底’的。他吓坏了,他怕你也把他整成个光杆司令,就下了狠心,悄悄地把所有‘立新’的人都问了一遍,问的话是‘立新向何处去’。还给大家提了三个选择方案:一,投靠‘反到底’或是‘红旗’,不让马碎牛吃掉;二,解散‘立新’,谁想参加那个组织就参加那个组织;三,向人低头,请求马碎牛收留。讨论的结果连我都不敢相信:只有两个人愿意参加‘十八勇士’,其他人一哇声要求参加‘反到底’。这结果把吴顺也吓了一跳,他奇怪地问咋都愿意去‘反到底’?那些人就没好气地说:‘都是你那锅盔害的,让人抬不起头!吃没吃都是锅盔兵,有啥脸回头去求马碎牛收留?’吴顺咬着牙说:‘罢了,宁与友邦,不给家奴!’就这样,他找到‘反到底’司令王敛翼,要求加入‘反到底’。王敛翼自然是喜出望外,还封了吴顺一个小头目,两人说好了,明天早上发袖章,还应承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
    “明天早上?那就不迟。”马碎牛气恨恨地说:“‘宁与友邦,不给家奴’?我听了这话就来气!谁是家奴?这是那个狗日的‘名言’?”
    “最早是晚清一个叫刚毅的军机大臣说的,大意是:宁可把家产赠于朋友,也‘必不畀诸家奴’。后来慈禧太后就说的简单一些了,成了八个字:‘宁与友邦,不给家奴’。据说蒋介石也说过同样的话。”
    “原来说这句话的都是些坏人!” 马碎牛话题一转,说:“那你就没办法了?你就认输了?”
    赵俊良笑道:“咋可能呢?我都安排好了,今晚就和他‘对打’。”
    “你用的啥计策?”
    “攻心。”
    晚饭后天空依然十分明亮,西边的云霞嫣红带紫,十分艳丽。赵俊良忙忙碌碌地安派完大批判的事后快步离开了教室,刚出门,迎面碰见马碎牛和怀庆他们,一群人说说笑笑地由操场那边走了过来。马碎牛问他在干啥,赵俊良说:“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一会儿我还指望你帮着我对付吴顺呢,你都忘得死死的!”马碎牛不好意思地笑了,说:“一摔上交啥都撇到脑后了——你准备咋样对付吴顺?”
    赵俊良说:“一会儿回宿舍后你们只要给我帮个人场就行了,不要让吴顺真的打到我身上,其他的戏咱俩这样演。”说着就和马碎牛咬耳朵。马碎牛听完后哈哈大笑,说:“你可真够缺德的。好,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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