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绝然离开
潘小海反踩了脚在墙上,正异样地望着她涨得发红的脸,宽大的黑西装装着他还未拓宽的灵活身材,在他先前的调皮、阳光里装饰些阔气。
夏楠愉快地笑出声来,像个拿到礼物的孩子,“你终于露面了!派头好大呀!跟以往的作风没什么差别哦!”他斜眼直笑,等她吵完,便说,“泗水一中那破地方,也能拿出来跟大城市相比吗?大城市那自有大城市的阔气,你瞧,连初来乍到的毛丫头都得另眼相看,更别说我这如鱼得水的老江湖。”
放在上学那会儿,这些自我卖弄的话早叫夏楠塞上耳朵,扭到别处去了。那段时光里,夏楠一心上进,可瞧不上这个混世魔王,老师倒好,竟将他俩的座位调到一桌,说什么要帮助后进。夏楠同学理解老师的一番苦心,但她学习忙没工夫,也不习惯对他热情。潘小海哪耐得住寂寞,没事便来招惹她,有事没事伸胳膊伸腿,动手动脚的。这回夏楠可不依,闹过几回以后跟躲臭狗屎一样躲着他。潘小海很没劲,便不再来打扰。后来,他竟然卷着新学期的报名费和平日几个一起混的逃到南方去打工。夏楠听说他去了江城,并且很容易就找到了工作,还混得不错。她从中记住了江城这个名字,隐约对这个地方有了些许的好感。
外出的打算一经产生,夏楠便马上想到这里。她想都没想过会与潘小海碰上,更别说与他联系,车站被劫,她迫于无奈,才向他求救。想不到他及时赶来了,还动用了朋友关系,毫不犹豫地救了她。那以后,夏楠对他的抵触消失了,两人的关系渐渐好转。
夏楠瘪瘪嘴,“这么快就看不上泗水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嘛!能混口饭吃,那才叫真本事!”
“噢——”夏楠拐个长音,仰望着天花板上五彩的灯,耸耸肩,“你在忙些什么,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大才女不是烦我们这号人吗?”他歪歪嘴吧,用嘲笑掩藏起不快,“你不够意思,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大才女当然不会把我放在眼里。那晚上真够玄,你要是相信我,找我商量,也不会发生那种事……”他被某种思绪牵制着,看人的表情里满怀淡淡的忧伤。这触疼了夏楠敏感的神经,伤痛很快弥漫到脸上。一时间,沉默,沉默,穿越荒漠,情同哀悼磨难中逝去的人。
夏楠从煎熬中挣脱出来,某个跳跃的念头令她为之一振,决心满满,“说实话,我知道自己笨头笨脑的,怕融不进你们的圈子里去。我混得很窝囊,却也一直想到自己好起来,就叫你们几个一块聚聚。你千万别想歪了,我真没看不起你们的意思。”
“我说嘛,都社会人了!”
夏楠嗔怪道,“你这些天没什么事吧?”
潘小海一言难尽,他不肯说那些窝囊事,只说紫狐大见不着正常。他原以为凭着几次卖命,熊振新多少会给些情面,却万万想不到求情不成,还招来一顿暴打。愤懑之下他离开紫狐到外面去闯荡了一些日子。在外面比他想象的要难上千倍万倍,工作一个比一个辛苦,而他过惯了懒散的生活,从不是踏实出力的料。他吃不了苦头,由念起紫狐的好光景,没过太久有回来了。
“小海,有件事你必须得帮我!”
“用不着跟我客气!”
顿时,她将充斥在胸膛里的迫切念头告诉了第一个人。
昏暗、混杂的灯光笼罩着整个庞大而拥挤的演艺大厅,人群在超分贝的音乐节奏里沸腾。疯狂无心问津的间隙,夏楠像只蠕虫穿越了一个又一个障碍,来到了潘小海身边。她今晚的衣着鲜艳,捧得整个人儿越发娇嫩、紧凑,像只雪莲的花蕾。潘小海眼前一亮,似被魔棒触到而陶醉。
远处看去,门口黑沉沉的,压着大片乌云。走近了,便看清沿着过道密密稠稠立着两排黑制服。也有不固定位置的,聚成一团,有的手提电棍,用猎狗一样警惕的眼睛四下望个不停。
夏楠装作喝醉了酒,埋头在潘小海的肩膀上胡言乱语,潘小海不住地责怪,一脸关心和体贴,直把她扶过这片雷区。黑西装们只管维持秩序,对来来往往、亲亲我我的男女视而不见。
门外倒还清静,没有什么怕人的影子。半小时前,泗水来的一个哥们儿早拉着门口的两个兄弟到对面的西餐厅去请客了。趁着功夫,两人搭着一辆车来到了一家旅馆,潘小海安顿好夏楠,便匆匆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