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06)
明美刚吃完饭,嘴里别着根草棒子,慢条斯理地剔牙,松年懒得说话,没搭理明美。 明美没话找话地说:“松年大哥,你找刘东民?刘东民在钟琪家坐酒席呢。”何松年说:“我不找他,小萍不好受,找钟信过去摸摸脉。”何松年抬脚进了管区,管区有一间卫生室。
到了卫生室门口,里边吃吃地笑,隔着玻璃一看,钟信正和一个媳妇调笑。钟信是管区新调上来的赤脚医生,八里堡魏钟富家老四,在部队当卫生员,复员后没处安插,调到管区来了。钟信不会把脉,不会针灸,不会刮痧,医道不怎么好,女人堆里却挺有人缘。
何松年很生气,光天化日调戏女人,色胆包天!刚要一脚踹进去,又忍住了,心说,看看他俩日弄啥。松年媳妇走了一年多,心里空荡得慌,整天魂失神游,本想托人说个家口,小萍没成亲,他不好意思张口。松年个子不高,门上的玻璃刚够着鼻梁子,翘着脚跟看了一眼,里边的动静更大了。
媳妇儿吃吃地笑着说:“钟信啊,打哪儿呀?在你跟前褪裤子,多丢人啊,打膀子吧。”钟信说:“脱裤子!”媳妇儿扭捏着说:“哎哟哟,钟信啊,你胆子不小,俺可是要脸的人。”钟信说:“一针下去,就舒坦了。”
媳妇儿把裤子褪下来,两片儿圆圆的腚,暄腾腾的像两块发透的面。何松年觉得快喘不上气来了,咽了一阵儿唾沫,钟信又摸又揉,媳妇儿呻吟着说:“打呀,快打呀,俺受不了。”
何松年也是男人呀,心里敲了一阵鼓,鼻子刚放到玻璃上,门子没闩牢,咣当开了,何松年整个身子扑进去了,来了个嘴啃泥。没等何松年爬起来,媳妇儿提上裤子跑了。钟信把何松年拉起来,不高兴地说:“何队长,你这咋了?不年不节,行这么大的礼!”松年红着脸儿说:“钟信,你摸人家娘们的白腚,你小子不地道,她男人不好惹。”
钟信说:“何队长,别瞎说,不该我的事儿,她愿打哪打哪儿,腚是人家的,有钱难买愿意。你有啥事儿吧?”何松年说:“钟信,小萍发烧多半天了,满嘴里说胡话,给她打一针。”钟信推辞说:“卫生室离不开人,让小萍自己来打针。”松年说:“钟信,刚才的事儿,我可看见了,别让我说出不好听的来。”钟信心虚了,戴上皱巴巴的军帽,背起药箱子,跟着松年出来,边走边说:“何队长,咱可是男人,不兴拌拉舌头。”
钟信就一点不好,贼眼兮兮,喜欢看漂亮女人,何松年觉得可气又不好说啥,钟信摆弄着听诊器,在小萍肚子上乱晃,一会儿搁在**上听听,一会儿放在肚脐眼上听听,借着看病,把闺女上上下下摸了一遍。
何松年肺瓣子炸开了,气呼呼地说:“钟信,你小子有完没有,听够了没有!”钟信看了何松年一眼,说:“烧得挺厉害,肚子里咕咕唧唧,像是消化不良。老何,打一针儿吧。”何松年说:“打膀子,打膀子!”
钟信吸上一管儿药,松年忙不迭把小萍的褂子褪下来。钟信哼了一声,说:“打膀子退烧慢,膀子离心脏多远啊!”何松年瞪着眼说:“差不离儿,你少糊弄我,小萍对象是大学生,比你有文化。”钟信给小萍推上药,说:“老何,要是不好,你言语一声,半夜我再过来看看。”何松年说:“你听动静吧,不叫你别来。”
小萍扎了一针,安安稳稳睡了,何松年没吃晚饭,掰了块窝头,嚼着咸菜,日子真是没意思。不由想起小萍她娘来了,还是有媳妇好,身子再不好,横竖儿跟他说说话,出门的时候,顶把破锁使唤,小萍娘没了,看着闺女的脸色过日子,小萍高兴他就高兴,小萍一嘟噜脸,他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何松年嚼了半拉窝头,肚子里像塞了一堆碎砖头。
小萍躺了一个时辰,又烧起来了,起初嘴里小声嘟囔,好像跟谁说话,听不清说啥,过了一阵儿,小萍手舞足蹈,两只手在空中不停地划拉,说话声越来越大,一会儿说:“娘,还没出伏呢,您咋还穿着棉袄?”好像小萍娘就在小萍身边,何松年觉得头皮发炸,一会小萍说:“娘,您咋浑身是水,俺爹说,把您的坟迁出来,光说人话不办人事儿。”
何松年坐不住了,这个人历来啥也不信,这阵儿有几个胆子也酥了,翻箱倒柜找出两炷香,插在香炉里,朝着炕前揖了两揖,拜了两拜,说:“他娘,等秋后吧,秋后把老林迁出来,泡在坝子里水深火热,我知道你受屈。他娘,好生看顾孩子,三病两灾,让亲家知道了不好。”
他念叨了几句,小萍很快睡安稳了,何松年吧嗒了两口烟,猛一抬头,炕前影影绰绰像站着他媳妇儿,吓得大气不敢出,嘴巴子哆嗦得像鸡啄米,“他娘,走吧,走吧,阳间里不是久留之地,小萍的婚事儿,你看着吧,我铺排得好好的,让闺女高高兴兴上花轿。”小萍娘两眼夹着一泡泪,看了闺女一眼,飘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