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10）

    小满看了闺女一眼，嘴唇动了动，心劲儿一下子断了，说话的力气也没了。云芝哭着说：“娘，您咋了？您说话呀！”小满长出了一口气，问：“你爹呢？”云芝说：“俺爹到坝子上割艾蒿去了。娘，您到底咋了？谁再乱嚼舌头，我把她的嘴撕成一条一条的！”小满说：“你爹就是闲不住。云芝，你和水源断了吧，好闺女，听娘一句劝，该你的就是你的，强扭的瓜不甜，啊？”
    云芝眼里噙着泪水，说：“娘，我和水源没啥，您听闲话了吧？”小满说：“水源给你来过信儿？”云芝说：“来过一封信，水源说，让我参加高考，没说别的。”小满神情愣愣的，问：“啥是高考？”云芝说：“高考就是考大学。”小满疑惑地说：“大学还有考的，外边有人的，成分好的才上大学呢。”云芝说：“国家政策变了，往后凭本事上大学。”小满听明白了，忽地坐起来，说：“云芝，你快把信给小萍念念，小萍啊钻了牛角尖了。”
    云芝气呼呼地说：“娘，小萍跟您说啥了？我和水源没有半点儿见不得人的，凭啥给她念？我才不愿见她呢。”小满流着泪说：“云芝啊，小萍是个没娘的孩子，看在你死去的妗子面儿上，高看她一眼。”
    明华娘解劝了一阵儿，小萍总算安静下来了，玉兰心里气不过，自然也没有好话说，“小萍，过了门儿，你就是董家的媳妇儿，凡事啊心里该有个存揽，你这么大哭小叫，董家多少脸面也丢尽了。云芝好歹是你妹妹，还是大姑娘呢，你让云芝咋出门儿？”
    明华娘给玉兰递眼色，怕玉兰说多了，闺女脸上搁不住，玉兰只当看不见，她不是刻薄的人，不是逼到了份儿上，她也说不出这么难听的话来，“小萍，不管多么不情愿，水源应了这门亲，就没退亲的道理，有影无形的事儿，给他扣在头上，水源再大的脸也臊没了。”
    小萍后悔自己莽撞了，说：“前儿水源给云芝来了一封信，云芝支支吾吾，我心里气不过。”玉兰哼了一声说：“我说呢。小萍，你忒小心眼了，一辈子你还不兴水源跟女孩子说句话，针鼻大的事儿，你扬泛满了天，你不怕难为情？”小萍脸上红一阵儿白了一阵儿，由着婆婆数落，低了头不吭声。
    明华娘说：“小萍，你婆婆预备秋后给你们办事儿呢，往后啊多长个心眼儿，还没见云彩呢，你就下起雨来了。”玉兰的气消了，端出饭来，让小萍吃，小萍自己折腾饿了，一阵狼吞虎咽，玉兰看不惯小萍的吃相，坐到一边去了。
    云芝揣着信封儿，红着脸进来了，玉兰婶子在树阴里纳鞋底，叫了声婶子，玉兰见是云芝，往屋里瞅了一眼，小萍吃完了饭，正陪奶奶说话。玉兰说：“云芝，你娘气呼呼地走了，没气着吧，咋样儿了？”云芝不好意思地说：“婶，这事儿怪我，让您跟着生气儿。”玉兰问道：“你有事儿吧？”
    云芝掏出信来，说：“婶，水源前儿给我来了一封信，信里让我考大学，我和水源清清白白，小萍误会了。”云芝的模样儿好，又会说话，玉兰打心里喜欢，玉兰小声说：“云芝，别跟你表姐一般见识！小萍是个人来疯，上来一阵儿，上墙爬屋，多高的梯子也敢上。”云芝犹豫着说：“婶，我给您念念，我和水源干干净净，省得将来说不清。”玉兰朝屋里大声说：“小萍，你出来一趟，云芝来给你道歉了，省得明里暗里的！”
    小萍不愿见云芝，婆婆喊她，不敢不出来，见了云芝，脸先红了，当着婆婆的面儿，只好说：“云芝，没气着小姑吧，刚才我急了，没深没浅地说了一通。”云芝心里哼了一声，说：“姐，往后有啥事儿，你只管问，我哪里做得不对，巴掌贴在脸上是我自己赚的，咱们当晚辈的，让老人们跟着生气，多不应该！”
    玉兰冷笑了一声说：“小萍，你听听云芝咋说的，你还是当姐姐的呢！”云芝满脸羞臊，地上有条缝儿，她就钻进去了。云芝说：“姐，我知道你误会了，我把信给你念一念，我自己洗个净人儿不说，也还水源一个公道。”
    云芝当着小萍的面儿，把水源的信念了一遍，小萍还是愣愣的，好似没听懂。云芝说：“表姐，你把信拿去，我念了你未必信，找个识字的，好好听一遍，省得给我扣屎盆子！”云芝说完，眼圈儿一红，把信拍在小萍的掌心里，恍恍惚惚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