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09）

    玉兰说：“找我啥事儿？你说。 ”钟琪媳妇说：“后天跃进结婚，想麻烦你给跃进铺喜床。这事儿我没经历过，说要一对整齐的人才行。”玉兰碍着小满，推托说：“明智请不下假来，一对儿人倒是不假，我们是外人，这事儿不同别的，还是你们祖上的好。”
    钟琪媳妇的脸嘟噜下来，说：“魏家小门小户，哪有齐全的人家？十根指头掰了一遍，让你帮我这个忙，谁知你也一退六二五。”玉兰怕钟琪媳妇想多了，说：“不是我不帮忙，你们祖上事儿，外人不好掺和。”钟琪媳妇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走了。玉兰看着钟琪媳妇的影子走远了，狠狠地啐了一口。
    小满把大哥让上桌，何松年心里记挂着小萍，无心喝酒。小满解劝说：“哥，你别跟小萍一般见识，闺女大了，心事儿重，云芝还不是一样儿，有几个省心的！”何松年红着眼圈儿说：“你嫂子走早了，小萍无依无靠，心里结满了疙瘩跟谁说去？想想啊，小萍也不容易。”
    云芝只顾低头吃饭，大舅说啥，一句也没听到心里去。何松年看着云芝说：“云芝，小萍没个亲姊热妹，脾气儿不好，你多忍让着她些，多劝劝她。”云芝说：“我也这么想，也想跟她投己，表姐跟谁也不亲不热，我的话她听不进去。”
    何松年喝了两盅酒，非要跟黑宝碰盅儿，黑宝心疼酒，推说心口不好，把着酒壶说：“哥，你少喝一盅儿，冷饭热酒，多了伤肚子，酒这东西，不喝也罢。”小满撤了酒壶，端上一筛儿油饼，正要吃饭，玉兰推门进来，见何松年坐在桌边吃饭，在大门口站住了。
    何松年摇晃着起来，说：“亲家母，坐下喝一盅儿。”玉兰不冷不热地说：“我可没口福。松年大哥，你坐着慢慢儿喝，我跟小满说句话儿。”玉兰脸上不好看，一准有事儿，小满忙过去了，小声问：“啥事儿？”玉兰伏在小满耳朵上，把小萍的事儿说了一遍，小满骂道：“不知哪辈子欠她的，你别生气儿，我过去看看。”
    明华娘拿着木梳给小萍梳头，小萍眼泪汪汪，使劲儿抽着鼻子说：“奶奶，水源不要我了。”明华娘说：“小萍，你从哪儿听来的闲话，这话可不能乱说。”小萍说：“奶奶，他不娶我了，我就去死！”
    小满走到天井里，分明听见了，玉兰说：“小满，你听听，这话多好听！”小满生气地说：“小萍，你少胡说八道，年纪轻轻，整天死啊活的！”小萍说：“小姑，您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云芝和水源私底下相好，您不是不知道。”
    小满的脸绿了，气得浑身打颤，一时说不出话来，玉兰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想不到小萍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咬了一阵儿牙，说：“小萍，说话得讲良心，水源和云芝天南地北，这话从哪儿说起！”小满说：“头顶三尺有神灵。小萍，你摸摸心口还热不热，小姑哪儿对不住你？打你娘没了，小姑东一趟西一趟，怕你受半点儿委屈，对不住你死去的娘，没指望你孝敬我，倒惹出一摊子是非来。云芝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你往她头上扣屎盆子！”
    小萍愣愣地看着婆婆和小姑，冷笑着说：“到了这阵儿，我也顾不上脸面了，前儿水源给云芝来过一封信，小姑，有这事儿吧？我也不知人家信里说啥，有头有脸的话，用不着遮遮掩掩。小姑，侄女儿再好，跟您也隔着一层皮儿，哪有自己的闺女香亲！”
    玉兰呆呆地看着小萍，怪不得小萍丢了魂似的，原来为这事儿。小萍呜咽了一阵说：“小姑，您对我的好，我也不是没有良心的，我一个没娘的孩子，您不疼我谁疼我？我还想呢，等我结了婚，拿您当亲娘待，您倒好，暗地里使唤着云芝挤兑我，小姑，有俺娘的时候，吃的喝的穿的，哪一样亏待了您，俺娘走了，我拿您当依靠，您和云芝又是咋待承的我？”
    小萍一通儿抢白，小满满眼都是泪，身子晃悠了一下，险些栽倒。玉兰赶紧扶住小满，说：“小萍，你小姑待你不薄，这些年，鞍前马后没少替你操心，你咋说出没良心的话来。”小满不说话，默默看了小萍一眼，悠悠晃晃地走了。
    小满到了家，何松年在阴凉里打呼噜，云芝抱着鞋垫儿在葫芦架下，静静地做活儿，只是没见黑宝。小满进了屋，一个跟头栽倒了炕上。云芝见娘大不同往常，小萍没半分动静，兴许小萍不好了吧？
    云芝坐不住，心里扑腾了一阵子，跟着娘的影子进了屋。小满窝在炕上，使劲儿捂着嘴巴，泪水爬了一脸，云芝吓了一跳，伏在小满身上，连叫了几声娘，小满只是闭着眼喘气。云芝说：“娘，您咋了？天塌了，闺女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