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0章（03）

    明仁心里甜丝丝的，说：“豆豆，跟爷爷回去咋样儿，爷爷给你买好多好多的甜瓜。 ”豆豆认真地说：“爷爷，我还上学呢。”明仁故意说：“豆豆，上学有啥好，还是跟爷爷回家，爷爷给你逮蚂蚱，咱家的老榆树上，喜鹊抱窝了，房门上还有一窝燕儿呢，叽叽喳喳，叫得可好听呢。”
    豆豆有些心动，说：“爷爷，你跟我妈说，好不好？”明仁说：“好，爷爷给你请假。”豆豆抓过明仁手里的鞭子，甩打着鞭梢子，哟！哟！吆喝着牲口，回头看明仁说：“爷爷，我不跟你回去，我妈说不上学不识字，和爷爷奶奶一样，当一辈子睁眼瞎。”
    明仁乐滋滋地说：“豆豆，咱不说好了吗，你咋变卦了？”豆豆抱着明仁的脖子亲了一口，说：“爷爷，你别回去了，在这里跟我玩。”明仁摇着头说：“家里还有你奶奶呢，你二叔，你秀桃婶子，他们咋办？”豆豆认真地说：“都接来，我爸爸有大汽车，让我爸爸都把他们接来。”到了水生家门，没等明仁停好车，豆豆跳下车，一边跑一边喊：“妈，妈，爷爷来了！”
    明仁给骡子松了肚带，抓了几把草料让骡子舔着。很快，水生媳妇跟着豆豆出来了，说：“爹！”明仁笑着应了一声，佳音说：“爹，我还以为豆豆骗我呢。爹，您咋才来？”明仁拍打着手说：“来了一阵儿了，到你婶子家坐了坐。豆豆，给骡子端一盆儿水，让它喝一口儿。”佳音说：“爹，您甭管了，一会儿我把牲口饮上。”
    明仁喝了碗水，问：“水生没在家？”水生媳妇说：“忙着开会呢，说这几天省里来人，忙得跟掉了魂似的。”水生媳妇一边说着话，一边给水生打电话，“他爸，咱爹来了，早点回来，啊，你听见了没有？”水生媳妇放下电话，说：“爹，他爸一会就回来，您饿了吧？一会儿我炒俩菜，您爷儿俩说说话儿。”
    明仁说：“晌饭还没吃呢。”水生媳妇心疼地说：“您就不知道心疼自个儿！俺婶也真是，您大老远来一趟，一顿饭还能吃穷了！”明仁说：“不怨你明和婶子，你婶子口粮不宽绰，还带着个丹丹。”水生媳妇找出一封点心，说：“您先嚼着，一会儿咱再吃饭。”水生媳妇进了厨房，明仁嚼了两块饼干出去了。
    院子里种了两架芸豆，几畦子辣椒，芸豆甩秧头爬蔓儿了，水生媳妇不会拾掇庄稼，芸豆蔓儿爬得满地都是，明仁闲不住，慢慢理着芸豆蔓儿，一根根绑扎起来。豆豆在院子里看着爷爷干活儿，仰着小脸儿说：“爷爷，你会种甜瓜吗？”
    明仁说：“会啊。赶明年，爷爷跟人家淘换两个瓜种，种上一院子，啥时候想吃啥时候掰。”豆豆仰着脸儿，耸着小鼻子，说：“为啥等到明年啊？”明仁笑着说：“甜瓜啊，一年一季儿，种晚了熟不下来，秋上落一场霜，就冻死了。”
    豆豆还是不明白，说：“爷爷，我要你现在就种，我想吃甜瓜。”明仁笑笑，看着孙子说：“晚了，甜瓜呀春天种，过了谷雨下种儿，不用几天破土出苗，等甩开秧头儿，四十天开花坐妞，圆起个儿来，又是二十天，再有十几天，才熟瓜呢。豆豆，你算算，现在种上啥时候熟瓜？”
    豆豆掰了一会手指头，泄气地说：“我才不管呢，爷爷，你啥时再来？”明仁笑着说：“啥时候啊豆豆想爷爷了，爷爷啥时来。”豆豆耸着小鼻子，说：“我天天想爷爷，爷爷就不走了吧？”明仁笑了，笑声朗朗的。
    月亮慢慢起来了，东天上一簇亮光，渐渐洇染开来，树木房屋跟着清晰起来。明仁在芸豆畦子里，细细拾掇了一遍，水生媳妇做好了饭，看着公公的手在芸豆架上一上一下，不大一点儿工夫，把芸豆蔓儿绑扎利落了。
    水生媳妇笑吟吟地说：“爹，咱吃饭吧，明儿再绑不迟。”明仁说：“过一宿水脉上来了，明儿早上豆蔓儿就脆了，绑豆蔓儿落了太阳才好呢。”水生进来了，水生媳妇抱怨说：“你咋才来？爹早饿了！”水生看着爹在地里忙活，心里有几分激动，父子俩有日子不见面了，说：“爹，洗把手吃饭，得空儿我拾掇出来。”明仁没吭气，他和水生的话不多。
    大家坐下来吃饭，豆豆钻进明仁的怀里，摸着明仁的胡茬子，嘎嘎地笑着。水生媳妇给明仁斟了一盅儿酒，斜了水生一眼，抱怨说：“爹晌饭还没吃呢，婶子不像以前厚道了。”
    水生没言语。明仁说：“你婶子那边你们多跑跑，水灵不在跟前，你们就是她的儿女。”水生点着头，看着爷孙乐哈哈的样儿，心里一热，说：“爹，您咋想起过来看看，家里不忙？”
    明仁抿了一口酒，说：“车书记下来了，爹不放心你。车书记这一路，看得挺仔细，跟以前没两样儿。水生，不许糊弄车书记，有一句说一句，大话空话，跟刘子和说还行，车书记不吃这一套。”
    水生媳妇说：“爹，前儿俺大姑过来一个电话，说过一阵下来住几天。”明仁眼里发红说：“你姑啊，吃了不少苦，多少年不见面儿了。水生，你三叔没动静吧？”水生说：“爹，我给三叔挂个电话，你跟三叔说说话儿。”
    明仁没言语，水生很快要通了电话，明仁拿着筷子的手有些抖，夹起菜不知往哪儿放。水生说：“三婶，我是水生，俺爹过来了，想跟三叔通通话。”水生把电话递给明仁，小声说：“三婶想跟您说几句话。”明仁攥着电话，像攥着一块烙铁，嘴动了几动，一时不知说啥好了。
    电话那边说：“大哥，我是晓沛呀，你和大嫂身体好吗？”明仁神情愣愣的，水生媳妇说：“爹，您慢慢跟三婶说，别紧张。”郑晓沛没听见明仁的动静，电话里有些急，说：“大哥，嫂子好吗？你说话！”明仁眼窝里阵阵发湿，一点劲地点头，水生着急地说：“爹，您说话！”明仁语无伦次地说：“好，好，都好！干好工作，啊，别挂念家里，我和你嫂子都好，嗯，哥跟前有水成呢。”
    电话里有明礼的动静儿，好似催促郑小沛。郑晓沛说：“大哥，你稍等，让你老三跟你说话。”明仁的脸上挂满了汗珠儿，水生媳妇给爹擦了一把，笑笑说：“爹，您稳住神儿，有啥话，跟三叔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