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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0八章(05)

    玉兰说:“钱多了买的盐也咸!”明华娘捏起一块,说:“玉兰,你尝尝,都说三番段家胡同的点心有名,比起大城里的来,味道不咋样。 ”玉兰躲闪着说:“娘,你孙子媳妇疼您的,我可没这个福分!”娘儿们说了一阵子话,玉兰问:“小萍,没去看看你二大爷?”
    小萍见玉兰的脸上活泛了,婆婆想儿子了,她刚才话儿说多了,得罪了婆婆。听见婆婆问,忙说:“晚上见了一面儿,二大娘脸上不好看,水源不敢说话,二大娘见水源没手表,把腕子上的表,褪下来给了水源。”
    玉兰说:“你们也是没脸的,要她的表干啥?”小萍咽了口唾沫,说:“临走,二大爷说,等爷爷的祭日,他和二大娘回来祭扫。”明华娘说:“一个巴掌儿拍不响,不能光怨巧姐和家里生分,明义入赘到陈家,董家的一根草也没捞着。”
    玉兰沉沉叹了口气,说:“小萍,你姑夫落实了政策没,给家里个动静儿,你大爷大娘急坏了。”小萍说:“听二大爷说,姑夫平反了,等着安排职务呢。上面的文件还没下来,兴许上半年就有动静儿。”
    明华娘感叹着说:“这么些年,难为嫦娥了,俗话说,守得云开见月明。也就是嫦娥,啥事儿也有个担待,有个存揽,换了别人,早离了范立田这棵歪脖子树。”
    下了几天雨,庄稼地里进不去,麦收结束了,大家难得清闲几天,在炕头上做了两天白日梦,听着窗外的雨声,不稀不稠,沥沥漉漉,心里哪个自在,乏透了的身子慢慢恢复了元气。
    要不说庄稼人贱呢,跪在麦地里流汗的时候,恨不能天上滚焦雷,一场大雨泼下来,好好睡两天觉。在炕头上窝了两天,日子没意思儿,身上的骨头睡软了,肚子里的肠子像麻绳子,头沉的比柳木斗还大。还是在庄稼地里好,看着庄稼一天天长,日子就有了盼头,炕头上长不出庄稼来。躺着躺着心烦了,找人说说话,发发牢骚,把肚子里捂热的屁,痛痛快快捋出来。
    羔子是个懒人,懒人的腰睡软了,起来灌了几口凉茶,门外细雨霏霏,檐头滴水慢慢小了,嘟囔着说:“老天爷也当不明白,说下下起来没完,说不下半年不见一个雨点儿。”明美倚着门儿纳鞋底,看着羔子猴急的样子,抿嘴一笑,说:“懒人还怕下雨!闲得腚里招蛆了吧。”羔子看着天说:“老天回云了,打起晴天来,该种玉米耩豆子了。”
    羔子找了把破雨伞,穿上水靴子,要出门儿。明美说:“别出去了,嘴巴闲一霎难受,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羔子说:“出去听个动静儿,听何松年说老邓要出山,才打倒了几天你说,又站起来了,这人像葫芦似的,今儿摁下了,明儿又漂起来了。上面没个真事儿。”
    明美看着羔子的背影说:“他爹,不懂得别出去瞎咧咧,这种话你也敢说,让人揪了舌头去,吃啥也不香了。”雨声簌簌地打着伞盖,羔子故意大声说:“老子不怕那一套,管天管地,管不着拉屎放屁。”羔子生来是个混人,拧起性子来,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明美说:“听个动静就行了,别不知深浅的乱说。”羔子嗯哼了一声,转眼不见了。
    老槐树底下没人,街口只有一派淅沥的雨声。碾棚里有人推碾,流苏似的雨帘挂在碾棚门口,把里面的人影儿挡住了,羔子抬脚要走,里面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把他的腿拖住了。里面说:“都说何松年是个猛张飞,人家才是当家的呢。刘东民的爪子伸得再长,也没攥住何松年的手腕子,要我说,麦子本来就是咱种的,一个汗珠子摔八瓣,一堆分了才好呢。”
    羔子听了一句,心里打了一个激灵,前几天,隐隐听说,队里私分麦子,明美咬紧牙关,一句囫囵话也问不出来,他觉得蹊跷,今年麦子比去年多收了三成,公粮倒比往年少了,他还以为上边有了新政策呢。
    里边的话音小了些,羔子举着雨伞站在碾棚屋檐下,里边的女人说:“嫂子,千万别说漏了嘴,让刘东民知道了,还不把何松年活吞了。”起先说话的女人说:“三官不是不知道,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另一个女人说:“往家里分麦子,他还能说啥?别说是人,老鼠也捂着嘴巴笑。”
    羔子觉得肚子里有股气上下回窜,他是荣誉军呀,别人吃半斤,他吃八两,何松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瞒着明美私分麦子。羔子越想越有气儿,对何松年所有的怨气,一股脑儿涌上来,今儿他倒要找刘东民问个明白,管区还有没有王法,让何松年这种人胡作非为。
    管区大院里静悄悄的,刷刷的雨声,越来越稠,羔子一脚把门踹开了。刘东民和王跃全正对着脸儿下棋,羔子这一脚,把两人的棋兴踹没了。刘东民掀了棋盘,气呼呼地说:“杨志远,吃错药了,别没事找事,这是管区!”羔子骂咧咧地说:“老子是荣誉军,怀里揣着免死牌呢,上打贪官,下打奸臣,别人怕你刘东民,老子偏不尿你这一壶。”
    王跃全说:“志远,管区没亏待你,你少拿大话压人。新麦子吃撑了肚子吧,来这里耍威风!”羔子说:“刘东民,从五七年你来咱八里洼,老子看你是个人物,处事儿还算公正,平时少不得忍让了。你说你管不管,你管不了咳嗽一声,老子上县里找刘子和评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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