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七章(06)
明华套上牲口,跟秉忱媳妇说了一声,上了大车,半道上碰上梁屯田,屯田说:“太阳西沉了,你干啥去?”明华说:“你爷儿们今晚跟秉忱媳妇吃去吧,我去一趟南陈庄。 ”明华气呼呼的样儿,不定哪儿不痛快,怕媳妇受气,梁屯田说:“明华,我跟你去一趟。”
到了小叔家门口,淑娴含泪在院门跟前等着,小婶子不干不净地骂:“淑娴,你多有脸呀!过了今儿,不许再登我的门儿,有给你撑腰说话的,爹娘算哪块地里的茄子!”明华说:“婶子,你嘟囔啥?有本事你自己跟亲家说去!”
小婶子不吱声了。梁有德出来说:“明华,实在不行,把六指儿交给政府,该咋办咋办,把陈六指儿法办了才解恨。”淑娴只是哭,梁有德怕淑娴想不开,说:“淑娴,有你哥你嫂子呢,能叫你吃了亏?不行跟他离了,离了他这个茅屎坑子,还能解不下手来?”梁屯田心烦地说:“行了,小叔,胡咧咧些啥!”
陈嘉福领着明华进了淑娴婆家,大声说:“六指儿,你给老子滚出来!”门开了一条缝儿,露出六指儿半边脸,陈嘉福说:“你小子的本事呢,咋不敢出来了?”陈六指儿畏缩着脖子出来了,狠狠瞪了淑娴一眼,朝明华笑了笑,冲陈嘉福说:“叔,淑娴走娘家,没犯王法,我说过一天去接她,不耽误干活儿,您着啥急呀。”
陈嘉福说:“六指儿,把门打开,泡一壶茶说话。没看见你哥你嫂子,没王法的东西!”陈六指儿寒着脸冲明华点头说:“嫂子,淑娴又让您操心了吧?她这个人,孝心忒重了,在家想爹娘,鼻涕一把泪一把,看着心疼,我说你去呆一天吧,在爹娘跟前尽尽孝。”
明华把脸扭到一边,没吭气儿。屯田气呼呼地说:“陈六指儿,你欺负淑娴娘家没人呢,三天两头给她气吃,再这样儿,我不客气了。”六指儿笑嘻嘻地说:“哥,我可没长打人的手,你问问淑娴,一天三顿饭,我给她端到炕头上。”陈嘉福说:“你小子,就一把儿臭嘴,开门!”
陈六指儿慌张地说:“叔啊,不进屋了吧,屋里乱,哥嫂是有身份的人,屋里没个安腚的地方。”陈嘉福说:“六指儿,你小子准有事儿,不是偷着磨剪子吧?”陈六指儿说:“叔,您别吓唬侄儿,割尾巴呢,咱割干净了,磨刀石我吞了咽了,剪子化成铁水了。”
陈嘉福上前一步,一脚把门儿揣开了,门里坐着一个女人,两腿索索地抖动。陈嘉福冷笑了一声,说:“六指儿,这是咋回事儿?说,狗日的!”陈六指儿说:“在外边演戏碰上的,她说跟我学李铁梅,样板戏我就会磨刀人,她不信,非跟我学。”女人抬头,嘴角有一颗黑痣。陈嘉福嘿嘿笑了,说:“淑娴,你认得她不?”
淑娴摇头说:“没见过一遭儿,谁知啥时候勾搭上的。臭流氓!”陈嘉福横眼立目的说:“好你个陈六指儿,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难怪和淑娴闹离婚,我看你就是个通奸犯。”陈六指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叔啊,您这顶帽子侄儿戴不动,她是学戏的。不信,您看看她的兰花指儿。”
陈嘉福说:“董书记,你言语一声,咋发落他?”陈六指儿咧着一张大嘴,老牛似的吼了几声,没落一个雨点儿,说:“好嫂子,看在淑娴的份儿上,你给我说句好话儿。我跟她啥也没干,清清白白的,宣传革命样板戏,不犯王法。”明华哼了一声,淑娴咧着嘴哭了,说:“六指儿,我哪儿对不起你,我也不活了,你和不要脸的过去吧。”
陈嘉福找了一根绳子,往地上一扔说:“六指儿,好你个下流痞子,别怪叔,叔保不了你这块货,拉屎拉在裤裆里,都是你作下的。”陈六指儿哭着说:“叔,赶明儿我还登台唱戏呢。”陈嘉福瞪了他一眼,骂道:“狗屁!唱也是个磨刀人。六指儿,还是游游吧,臊臊你的老脸,也算得个教训。”
陈佳福把陈六指儿捆上了,女人吓傻了,咧着嘴巴没敢哭出来,六指儿抹了一把眼,说:“你快滚吧,平白无故学啥戏,把老子连累了,你还等着看戏啊。”女的掀起大襟把脸儿一蒙,要往外走,陈嘉福一把拽住了,说:“捉奸拿双,你跑了就不是一对儿了。”
女人咧着大嘴儿,呜呜呀呀哭开了,掀起裤腰说:“叔啊,我啥也没干,您看我的腰绳扣,挽得牢牢的,捅不开锁,进不了门儿。”明华有几分不忍心,看了淑娴一眼,说:“淑娴,你倒是说话啊!”淑娴哭咧咧地说:“我不管,下了大狱,五马分尸我也不管。”陈嘉福说:“你们这一对儿,老天爷没看走了眼。董书记,游游吧,咱们碰上了,不管不好。”明华没吱声,扭身走了。
天刚放亮,月娥来叫大门,明华说:“小姑,时辰还早,亲戚还没上路呢。”月娥说:“心里像一通乱鼓,小姑没经历过事儿,你还是早一点过去吧。”明华说:“您先过去,我跟队长们交待两句。”
明华跟月娥走了几步,转身进了大队院子。德厚在院子里吸烟,说:“明华,刘东民来电话,说刘子和今儿下来检查工作,这会儿在路上了。早不来晚不来,偏赶在要紧时候。”明华说:“下来先到管区,兴许晌饭在八里洼吃。德厚叔,你派个人到八里洼听动静,刘子和到了,提前回来说一声。”
两人正研究事儿,钟富进来,搓着手说:“当家的都在这里呢,今儿这事不同寻常,务必把脸给我遮过去。”德厚说:“钟富,忙你的去,今儿县里来人,我没工夫给你陪客!”
钟富哭咧咧地说:“德厚,你跟我多大的仇恨,以前的事儿,该抹的也抹了。”德厚说:“你问老吕吧,老吕不骗你。”老吕说:“我接的电话。钟富,哪头儿轻哪头儿沉,你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