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四章（05）

    明义有些伤感，“玉兰，二哥坐在这个位子上，颤颤巍巍，生怕出事儿，家里一时顾不上。 ”二哥动了情，玉兰反而觉得对不住二哥，忙说：“二哥，快别这么说，身子是生产队里的，有心来看看你和二嫂，出个门儿，不知费多少劲儿呢。大哥大嫂没少念叨你，你们兄弟五个，哪个不是天隔地远的？”吃完了饭，玉兰说：“二哥，我想见见二嫂，多少年不见了。”明义想了一阵儿，说：“住家里吧。”
    明义住在省委宿舍区，两层结构的**小院落。车子停下来，明义下车按了按门铃，里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明义小声说：“你二嫂身子不好，打了退休报告，快退下来了。”玉兰不好问，只是心里突突地跳，咋说二哥也是明智的亲二哥，说话有担待，二嫂性情儿不好，不定好说话呢。
    开了门儿，里面站着个黑乎乎的人影，抱怨说：“咋才回来？饭菜凉透了。”明义说：“巧姐，你看谁来了。”巧姐嘟囔着说：“还能有谁？又没亲近的走动。”话说到这里，玉兰倒替二嫂难过起来了，这么大个省城，挤挤歪歪都是人，哪一个不看着不眼生，有句体己话跟谁说？玉兰忙靠前一步，心里发颤地说：“二嫂，我是玉兰，你老四媳妇。”
    巧姐往前凑了凑，看了一阵儿，紧紧攥住了玉兰的手，带着泪音说：“玉兰，你们董家人不踩你二哥的门了，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们。”一直进了屋，巧姐也没松玉兰的手，玉兰心里暖煦煦的，二嫂说话还是尖酸刻薄，到底性情儿变了些，知道心疼人了。
    水源进来，杵在玉兰跟前，拘束地看着巧姐，白脸儿变得通红，玉兰白了水源一眼，说：“牵不出驴棚子来了！水源，快叫大娘。”水源叫了一声，巧姐拉着水源看了又看，高兴地端详了几眼，说：“跟明智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长这么大了，我才第一次见呢。”
    巧姐掏出十元钱，塞在水源手里，说：“还是水源明事理，知道来看看大娘。你水生哥啊是个白眼儿狼，来省城办事儿，不来家坐坐，多亏你大爷大小当个官儿，是个要饭的，你们都不认了。”
    年根底下串门子，手里却没有像样的东西，玉兰不好意思地说：“二嫂，走得慌促，也没啥预备，带来了十几斤小米，不是稀罕营生，好歹是自家地里长的，你和二哥烧碗儿米汤，算个念想儿。”
    二嫂很高兴，急切地说：“快拿来我看看。玉兰，别说是小米儿，你从老家摘个树叶儿来，我们也觉得稀罕。”玉兰把小米口袋提过来，巧姐抓了一把米粒儿，闻了闻，拍打着手说：“玉兰，你不知道，你二哥想家有日子了，想听个家里的动静儿也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二哥忘本了呢，官身不得自由，想回趟家儿给爹娘上上坟，不知有多难。”
    巧姐和玉兰亲近，明义脸上有了笑容，说：“玉兰，立田快平反了，前几日我看了组织部的文件，好像报到省委来了，很快就有结果。你别急着回去，我找辆车，你一块儿过去看看嫦娥。”
    玉兰心里一阵儿喜悦，怕二嫂脸上不好看，把心里的高兴劲儿压了压，说：“二哥，大姐离得远不远？好多年没见姐姐了，临来的时候，大哥说，让我偷空儿看看大姐去。”
    巧姐变了脸色，嘟囔着说：“还是一个娘养的亲，倒是我是个多余的。”玉兰忙笑着说：“二嫂说哪儿话，我和你没见几面儿，见了面亲近得了不得。一早上出门，大嫂子一直追到村口，说，无论你二嫂多么忙，让她回家住一天，你二嫂娘家没人，董家不能慢待了她。”
    巧姐的眼圈红了，抽着鼻子说：“还是嫂子懂得我的心！玉兰，你不知道，水彦出了嫁，家里就我和你二哥，你二哥天明忙到天黑，跟前连个说话的也没有。娘家啥人也没有，有个侄男望女，我也把他弄到城里来。”巧姐自觉说溜了嘴，忙改口说：“娘家再好也是外人，还是看着董家人亲近。”
    安排玉兰娘儿俩睡了，巧姐问：“玉兰没说有啥事儿吧？”明义摇头说：“能有啥事儿？冬天没活儿，兴许来玩几天。”巧姐说：“夜猫子进宅，董家没把你当事儿。善门难开，善门难闭，你开了口子，多少事儿等着你。”明义说：“我倒挺喜欢水源这孩子，言语不多，人挺机灵。玉兰要是开口，咱们帮帮她，明智老早过继给三叔了，定了富农成分，吃了多少屈，爹娘亏待了他。”
    巧姐说：“话是不差，问题就在这成分上，万一出个差错儿，你一辈子家当贴进去了。”明义说：“不至于吧。”巧姐说：“你在副书记位置上多少年了，也不想想，再往前走一步多难！”明义烦闷地说：“知足吧，我一个农民子弟到今天这一步，也算功成名就了。”
    巧姐说：“过一天去看看车书记，车书记回了省城，你不打个照面儿不好，说不定官复原职呢。”明义沉思了一会，忧虑说：“现在出面不合适，组织部刚刚和车书记谈了话，我出面说话，是代表我自己，还是代表省委？车书记提出什么要求，我怎么答复？”
    巧姐说：“万一车书记当了省委书记呢？”明义摇头说：“不会。车书记七十多岁了，不算年富力强，当省委书记不合适，就是中央任命，依车书记的个性，他不会答应。”巧姐嘟着嘴巴说：“你太固执了，我是说万一。”明义思索着说：“车书记肯定进省顾问委员会，给他个台阶，在任上退休了事。”
    第二天，明义吃了早饭上班去了，巧姐找了几本书，塞到水源手里，水源是个书呆子，手上捧着书本，上大学的事儿，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巧姐和玉兰拉家常，似是随随便便，却在套玉兰的话，巧姐说：“水源年纪不小了，该娶媳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