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09）

    明仁说：“他娘，我上趟三番，让水生来带人，万一交到区革委会就麻烦了。 ”桌上的饭没动样儿，淑云说：“吃了饭再去。”明仁没吭气，淑云赶紧拾了两个馍，往明仁怀里一塞，说：“他爹，别心急，好好跟水生说。”
    到了大门口，迎面碰上明杰，明杰说：“大哥，你上哪儿去？”明仁把刚才的话儿说了一遍，明杰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儿，王跃全把车备好了，快去快回！”明仁到了公社门口，王跃全在街上张望，明仁过来了，王跃全说：“骡车在村口停着，刘东民说明儿送老黄去区里审查，你快走吧。”
    开完了老黄的斗争会，水生也从三番赶过来，要带朴洛亚走，老谢忙把水生拦住了，说：“水生同志，不是我老谢不相信你，朴洛亚是区里的要犯，不能说带走就带走。”水生说：“老谢，你不是也告我窝藏罪犯吧？”老谢说：“那倒不是，冯组长怪罪下来，咱们谁也担待不了。”
    水生从口袋里掏出一纸公文，往桌子上一扔，说：“老谢，你看清楚了，上面有冯组长的签字，你自己看。”老谢看了公文一眼，问：“老黄咋办？他犯了包庇罪。”水生哼了一声，说：“还能咋办？冯组长说，老黄是老干部，继续监督改造。老谢，上面对这种人儿，也没好办法。老黄对革命有贡献，你说怎么办？”
    老谢点点头，刘东民嘟囔着说：“老谢，老黄千万不能放，不能放虎归山。”水生狠狠瞪了刘东民一眼，说：“不放？你让他吃闲饭，没觉悟！不但要放，还不能虐待黄县长，过一阵儿改造好了，刘东民，人家还是县长呢。”
    水生到了大门口，迎面碰上了明杰。明杰说：“水生，你娘在家等你呢。”民兵把朴洛亚押解上车，水生摆手说：“你们等一会儿。”水生和明杰一路回家，明杰说：“水生，你准备咋发落朴洛亚？你敢胡来，你娘不答应你。”水生小声说：“小姑，你自己多注意点儿，我姑夫隔离审查了。”
    明杰心里一惊。水生说：“斗争越来越复杂了，车书记调离工作岗位了，说调离好听，这一回很难翻身了。小姑，姑夫的事儿，大姑不知道，千万别跟俺娘说。”明杰心里一阵儿慌乱，说：“水生，你姑夫没犯错误吧？”水生说：“说他是走资派，通敌分子。小姑，反正罪名有的是，随便拣一个，就够喝一壶的。”
    到了家，淑云冷淡地看着儿子，说：“水生，你还有家啊？”水生苦笑着说：“爹在半道上呢，您放心吧。”明仁娘听见水生的动静，出来了，泪汪汪地说：“水生，你个小鳖羔子，没良心的东西！把奶奶忘了吧，奶奶想你想迷了，梦里见了一面，醒了哪有你的人影儿。”
    水生牵住了奶奶的手，抽着鼻子说：“没忘。俺爹说他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明仁娘抹着眼角说：“你爹说气话呢。水生啊，朴洛亚是董家的恩人，别做伤天害理的事儿，董家忠厚传家，你可别败坏了董家的名声。”明仁娘和孙子说话，淑云愣着不知干啥了。
    明杰说：“嫂子，别愣着了，朴洛亚在车上等着呢，水生没空儿，你有啥话儿，快说！”淑云轱辘着眼泪，收拾了两身干净旧衣裳，很快打点了一个小包袱，往水生怀里一塞，红着眼圈儿说：“水生，你是个有良心的，别慢待了朴洛亚。当初，人家救了咱娘儿俩一命。水生，你可掂量着！”
    水生说：“娘，我知道分寸，您放心就是。”说完，水生提着包袱急惶惶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