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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05)

    今儿看见月娥,心儿系到这女人的裤腰上去了。 活了一辈子,还没有一个女人像月娥一样怜惜他呢。老吕的心里像吃了一把草。月娥腰身多好啊,腰肢儿多软啊,走起路来风摆柳,像在飘。
    月娥回过头来,凄楚地一笑,老吕像吃噎了饭,一下子卡在嗓子里了。月娥把手伸过来,说:“上绳子吧。”老吕愣怔了一阵,月娥低声说:“我不怪你。”老吕更下不了手了,冲地上吐了一口痰,说:“你咋把德厚得罪了?狗日的刘德厚,迟早有他的好看!”月娥说:“我哪敢得罪他?长成了包子,就不怕野狗在后边跟着。老吕哥,快绑吧。”
    老吕拿着绳子的手哆嗦起来了,随便在月娥的肩膀上,绑了个简单的十字花,心疼地说:“月娥,要是紧了,我再松松。”过了墙角,看到棋盘地了,会场里黑压压的一片人,月娥禁不住打怵,不跟往前走了。老吕说:“谁也别看,你只管上台子,谁要敢斗你,我撕了他!”
    所有人的眼光,像蛇信子往她身上舔,月娥反倒不怕了,莲花步儿又碎又快,手里攥着块紫微微的手绢儿,摇摇摆摆,昂首挺胸,老吕暂且当了解差,一路护送月娥上了台子。有人说:“嗨,这哪是上台子?明明是来唱戏。我说这女人不地道,今儿不知唱哪一出呢?《苏三起解》、《小寡妇上坟》还是《十八摸》?”
    女人们的嘴早撇到一边去了,呸呸地吐了一阵儿口水,说:“月娥来台子上找相好的了,浪样!”月娥的小碎步儿,从女人们的舌头上,咔嚓咔嚓踩过去了,女人们的嘴巴很快闭住了。
    德厚在主席台前坐下了,看着老吕,挑着眉毛问道:“老吕,你看,你看,月娥这骚娘们,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老吕说:“德厚,月娥给你长脸呢,别给人家挑刺了。”德厚挤着眼睛嘿嘿一笑,说:“老吕,动了凡心了,你个老牲口,我还担心月娥这**把你拐跑了呢。”老吕生气地说:“德厚,老子三十年前,把六根儿拿了,别拿我开心!”
    明华小声说:“德厚叔,开会吧!”德厚站起来大声说:“大伙儿别叽喳了,批斗会开始前,我说两点儿。这第一,今儿区里来人,兴许在路上了,一会人来了,别吓尿了裤子,都打起精神来,开会就有开会的样子。这第二,不要好人主义,大家抹不开脸不行,阶级斗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挖深挖透,见刀见枪,刺刀见红,光打雷不下雨不行。”德厚说完坐下了。
    男人们抽烟,烟气很大,很快,把太阳也薰黄了,女人们纳鞋底,吱吱啦啦,会场很快冷下来了。德厚鼓动老吕:“老吕,你先开头一炮,童身子火力猛,你没有后人,不怕谁报复你。”
    老吕说:“区里来人还炒菜呢,省点儿力气颠勺。德厚,不能慌,荒了不打粮,大伙儿几句话倒弄完了,等区里的同志来了,就剩下咽唾沫了。再来一通锣鼓吧。”德厚说:“来就来,抄家伙!”老吕跟锣鼓队长咬了一下耳朵,锣鼓点儿嗵嗵锵锵响起来了。
    台子上站着魏钟富、梁有义、梁有德、月娥,十多个人,男人们一律锃新瓦亮的光头,个头儿差不多,像晒了一地歪把子葫芦。月娥偏头看了一眼,咧嘴笑了。台子底下有人说:“你看月娥,这个骚娘们,还笑呢,还笑呢。”有人说:“笑吧,多给祖宗长脸啊!”
    锣鼓声把话音敲碎了,谁也听不清说啥。有德吧唧着嘴巴说:“月娥,你来凑啥热闹?上了台子,往后回回跑不了。”月娥嘻嘻地一笑说:“在台子上看人清楚。”有德说:“没有三天新鲜头,老子腿站麻了,这工分老子挣得屈。”太阳的热力上来了,有德像热毛了的狗,伸着舌头喘气,抬头看看台子底下,说:“他娘的,啥看头?有钱雇台子大戏!”
    谁放了一个蔫屁,臭烘烘的。有德说:“钟富,把腿夹紧点,这是啥场合儿,还有心绪放屁,把老子臭煞了!”钟富咬着牙根儿说:“我没放!”有德吃地笑了,说:“我看见你撅腚来着。”
    钟富恨不得扇有德几个耳刮子,拧着脖子说:“老子放干净了才出来的。”梁有义说:“有德,闭住你的嘴,还有力气打嘴仗!”有德不说话了,麻绳子勒在脖子里,汗水一浸,脖子上勒出一道鲜红的印子来,有德受不住了,呲牙咧嘴骂道:“咋还不开始批斗,这群王八蛋!”
    村口的民兵,急急忙忙跑回来,德厚知道区里的人到了,跟老吕说:“老吕,领着大伙儿喊几句口号,声音响响亮亮的。”明华和德厚到村口接客人去了。民兵说:“来了一辆车,在村口停下不走了。”德厚吐了一口,说:“去他娘的,不来拉倒!”
    快到村口,远远看见铺子跟前站着几个人,跟老魏打听事儿。德厚烦躁地说:“这个老魏,啥事儿也有他一份儿!”老魏跟前站着两个人,一个在车跟前转悠,一个呼扇着草帽跟老魏说话。
    老魏耳朵背,客人嗓门儿大,客人问:“老汉,庄里的人,哪去了?”老魏凑着那人的耳朵,听了一阵儿,摆着手说:“咋?你说啥,牲口丢了?找个瞎子算算,兴许跑不远。”客人大声说:“不问牲口,问你呢,干部们干啥去了?”老魏说:“你问酒壶啊?早说啊,有,有,有锡壶,有瓷壶,还有倒装壶呢,你要啥样的?”
    明华抿着嘴巴笑。德厚说:“十个聋子九个痴,老魏耳朵不行了。”明华说:“魏大爷耳朵灵性着呢。”明华和德厚赶紧过去,问道:“是区里来的领导吧?”老魏说:“收酒壶的,这东西稀罕,五八年都化成铁水了。唉,还有淘换这个的!”
    客人说:“我姓谢,省文革小组的巡视员,叫我老谢吧。”德厚介绍说:“我们村的董明华书记,我是副职,叫德厚,新当选了革委会主任。”老谢好似很感兴趣,说:“很好。在区里听说了,你们很会做工作,不错不错,工作嘛想到前头,干到前头,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你说呢,董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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