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03）

    程部长说：“上一个月，省委给中央打了一份报告，您的问题，一揽子澄清了。车书记，省委的同志，敦促您马上回去，负责省委的全面工作。”车耀先没说话，默默地吸烟。
    程部长递过来几份文件，说：“这是中央最近的文件，省委办公厅的同志进行了整理，您看看吧。**在‘七千人大会’上说，必须从实际出发，从没有经验到有经验，从有较少的经验，到有较多的经验，从建设社会主义未被认识的必然王国，到逐步地克服盲目性，是认识的一个必然过程。车书记，现在来看，您是对的。”
    车耀先想了一阵，按灭了烟头，心事重重地说：“老程，我还住一阵儿，省委的工作，暂时由刘副书记主持。我有几点意见，程部长，回去跟省委的同志见个面儿，我们的工作搁置得太久了，马上把工作全面恢复起来。”
    程部长掏出笔记本，车耀先说：“一、全面贯彻中央‘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方针，把工作重点迅速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农村以发展农副业为主，城镇尽快上一批小工业，关停资本家的企业，尽快恢复生产；二、抓好农业‘六十条’的贯彻落实，坚持‘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基本原则，加强检查指导，防止‘左’的思想回流，克服盲目性，不干预基层工作；三、加强调查研究，尽快派工作组下去，进驻工厂、机关、农村、学校，放下架子，一定要务实，总结经验，带动全面工作。”
    程部长合死笔记本，恳切地说：“我的意见，省委其他同志的意见，车书记，希望您尽快回到省委，您的身体不好，大家一直很担心。”车耀先笑笑说：“过了雨季我就回去，没事儿，请大家放心。”
    程部长仍然不放心，让刘东民把张楚找来，交待说：“张楚同志，委托你一项重要工作，临时担任车书记的秘书，一定保证车书记的身体不出任何问题，有情况立即向省委汇报。听明白了吗？”
    张楚有些难为情，脸红了一阵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好意思地说：“我给省委写过报告，批评过车书记，我，我没脸见他。”程部长安慰说：“车书记并没有怪你呀，小张，车书记还表扬你，说你是个负责任的同志呢。”张楚的脸更红了。
    天气晴了一阵儿，坝子里的水变得清澈了，水碧蓝碧蓝的，倒映着蓝天白云，微风一起，水面上波光粼粼，煞是好看。白天男人在坝子里洗澡，赤身露体，女人们远远看着男人们鱼骨似的肋巴，撇着嘴不敢靠前，背地里骂男人们不要脸。俗话说，有礼的人道，无礼的河道。哪有那么多讲究？女人们在月明星稀的晚上，偷偷到坝子上去了。
    最先是明兰几个有胆量的，身子捂了一春一夏，在河水里一泡，浑身酥痒，要多自在有多自在。慢慢的女人放开胆儿了，一到晚上，坝子上笑声不断。霍定远暗暗派了民兵，在远处的柳行子里，保护着女人们。
    吃过晚饭，明兰早早过来了，水莲怕小姑等急了，一阵儿狼吞虎咽，淑云吃着饭和明兰说话，“明兰，霍三婶子咋样了？”明兰说：“还能咋样儿？有一口气喘一口气，不定啥时就喘不动了。”明仁娘说：“你大爷的方子现成，让你婆婆也吃几副，起了秋风，就壮实了。”明兰说：“大娘咋忘了药方了？不说瓜蒂儿不现成，人参又不是胡萝卜，谁家吃得起！”
    明仁娘恍然地说：“手里不攥着钱，啥方子也不顶用。”明兰犯愁地说：“眼前还有点儿粮食营生她，秋天粮食不结籽儿，饿也饿死了。”淑云放下碗儿，笑骂道：“胡说八道，秋天在眼前了，哪有庄稼不结籽的！”明兰说：“亏嫂子活了这么大年纪，四六年的事儿，你咋忘了？眼见粮食到嘴边上了，一场秋旱，还不是颗粒无收？”
    水莲吃完了饭，翻箱倒柜，找了几件儿小衣裳，急着要走，说：“娘，您把碗筷儿留着吧，我回来刷。”明兰说：“嫂子，你去洗洗吧？整天老母猪似的！”淑云说：“我才不去丢人呢，在家里搓搓，上二亩庄稼呢。”明兰说：“有啥丢人的？三官嫂子去了几回了，洗洗身上多清亮啊。”
    淑云嘱咐说：“在坝子边儿上洗洗就行了，可别往深水里走。”水莲说：“俺娘真罗索，过几年，当了婆婆不定多絮叨呢。”水莲娘儿俩笑着走了。明仁娘说：“淑云，你就是好说话儿，别依着水莲，没深没浅的，女孩子家多少忌讳！”
    天空青湛湛的，月牙儿就那么淡淡的一痕，星光闪烁得厉害，天河变低了，像贴在地面上一样。风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村里很静，今晚上凉爽，怕是睡了吧？明兰和水莲过了碾棚，隐隐听见坝子上有嬉笑声，奔着过去了。明兰抱怨说：“不为了等你，我早洗完了。”水莲说：“谁让你等的，我还不愿来呢。”
    柳行子里有男人的影子动，水莲不敢往前走了，怯怯地说：“小姑，别去了吧，我头皮发胀，不是好兆头。”明兰站住了，朝柳行子里大声喊道：“谁！有胆儿给我站出来！”果然出来个人，水莲吐着舌头说：“是小姑夫。小姑，你俩不是约好的吧，犯不上让我来碍眼。”明兰很生气，小脸气得煞白，没想到霍定远是个下作人，不由火撞着脑门子，气呼呼地说：“谁是你姑夫？你姑夫在三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