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08）

    开会的陆续进来，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了。 房子里没生火，外面雪光一映，浑身冷飕飕的。撤了钟富，厨子老吕卷着铺盖回家了，老吕和钟富有亲戚。德厚说：“老吕闹情绪呢，一个臭做饭的，耍起性子来了。是亲三分向，钟富不干了，他也不干了。”德厚要生火，范立田说：“省一把柴禾吧，下雪不冷化雪冷，还没到冷的时候。”
    老魏来得迟了一些，心里发空，又疼钟富又恨钟富，钟富明着欺负桂枝，撤了他铺子里的活儿，不管咋说，钟富也是他魏家林木里的果子。大家在炕沿上腾出一块空儿来，老魏栽葱似的把自己栽进去了。
    吃晌饭的空档儿，德厚跑他家去了，笑得满脸都是褶子，德厚说：“老魏，你去开会吧，顺便提提我，铺子里的事儿，还是你的，我说了算。”老魏来了，他不是为德厚，他烦德厚，他想来听听动静儿，投明华一票。老魏说：“德厚，哪有脸上挂住虱子的，挠花了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媳妇抓的呢。”
    大家笑了一阵儿，有人为德厚抱不平，说：“德厚，你忒好欺负了，钟富媳妇把你撕碎了，你也不吭气儿。”德厚看了范立田一眼，苦笑着说：“打是亲，骂是爱，人家稀罕咱才抓咱。”老魏骂了德厚一句，有人说：“德厚，你不是身上有亏欠吧，看上钟富媳妇了？”
    德厚笑着说：“还是自家的媳妇看着顺眼，人家媳妇都是疤瘌眼子。”大家吐着舌头，说：“德厚，你在北边说话，在南边听才顺耳。”范立田明白了咋回事儿，钟富倒了台，不恨德厚才怪。
    德厚点数了一遍人马，跟范立田耳语了几句，会议开始了。第一项，是推举候选人，在所有党员中选出两名候选人，德厚提了明华，明华提了德厚，选来选去，候选人定了明华和德厚。德厚心里喜滋滋的，装作不情愿，摆手说：“我肩膀不老成，挑不起这副担儿来，还是明华吧。”明华说：“我一个女人家，哪知道天高地厚，万一有个闪失，对不起老少爷们。”
    老魏年长，处事公道，大伙都让老魏说句公道话。老魏说：“矬子里面拔将军，我提明华，明华做事儿实靠。区里让咱选自己的当家人，还是多为社员们想想吧。”德厚脸一红，说：“公社董书记还是女人呢，女人才有能耐呢，鼓书上说穆桂英梁红玉边关大帅都不在话下。明华，大伙儿信你，你只管应承起来，有了难处，我不能看着不管。”
    确定了候选人，接着就是投票选举，德厚和明华两相比较，大家觉得德厚不顺眼了，一边倒，都投了明华的票，明华以全票得选。德厚脸上便很僵，笑容也变成一条一条的了。第二项是选村长，德厚怕自己被涮下来不好看，顾着脸皮儿，悄悄投了自己一票，一唱票儿，德厚的脸上又挂不住了，竟然是满票儿。
    老魏笑着说：“德厚，还是你圆满，比明华多得了一票。”德厚红着脸说：“不是唱错了票吧？”大家都笑，德厚的脸更红了。选举完了，大伙嚷嚷着让明华说两句，明华鼓起勇气说：“大家信得过我，我也不推辞了，往后大家一条心，工作是给自己干的，说一千道一万，让老少爷们吃饱肚子才是真的。”
    德厚也急着表态，说：“以前是以前，往后是往后，大家伙儿瞪起眼来，我德厚做人行事，哪儿有不对的，你们当面给我俩耳刮子，我德厚说个不字，大伙儿刨我刘家的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