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07）

    远远看着坝子上站满了人，有几十号人吧。 明杰上了坝子，白区长很高兴，握着明杰的手说：“明杰同志，干得好，这才像干社会主义的样子嘛！”王跃全把一个戴眼镜的女同志推过来，介绍说：“董书记，这是省报的张记者，一定要见见你。”
    张记者的脸很白，镜片儿后面一双大眼睛，眼镜戴得久了，眼窝陷得很深。张记者自我介绍说：“我叫张楚，您叫我小张就行了。”说完，拉着明杰的手，左右端详了一阵儿，赞叹说：“不但是位能干公社书记，还是一位大美人呢！董书记，您好，我想在八里洼住几天，您可别拒绝我啊。”明杰淡然地说：“欢迎张记者指导工作！”
    张楚左右指派着明杰，啪啪照了几张像，挽着明杰的胳膊，像多年没见过面的朋友似的，说：“董书记，你的事迹，我听说多少遍了，你真了不起，这一次来，咱们一定好好聊聊。”
    张楚过分的热情，像麻绳子一样缠在身上，明杰反而有些不自然起来，她的鼻尖上冒出汗来了。明杰推辞说：“张记者，多写写社员同志们吧，我没干啥呀！”大家在坝子上看了一会儿，八里洼的社员干得热火朝天，坝子上打夯的团员们唱起段儿来了：
    同志们，加油干，咳哟！
    三面红旗迎风展。咳哟！
    多打粮，多生产，咳哟！
    誓为革命作贡献。咳哟！
    抬望眼，朝前看，咳哟！
    **在眼前。咳哟！
    电气化，机械化，咳哟！
    赶超英美一百年。咳哟！
    张楚松了明杰，激动得两眼水汪汪的，她几乎哭着说：“太激动了，多美的劳动号子！”掏出小本儿记了一阵子，跑到坝子上照相去了。
    白云走在前边，他带来的参观团正感受着这热烈的劳动场面，明杰悄悄拉了白云一把，白云站住了。明杰眼里湿漉漉地说：“霍老二同志可能不行了，我想把他送到三番治病，借您的车用用，可以吗？这阵儿一直在坝子上顶着干，他是累病的。”白云感叹地说：“多好的同志啊！我说没见霍老二同志呢，我去看看他。”
    白云和明杰走远了，张楚背着相机跑过来了，娇媚地一笑，说：“白区长，看见董书记，您的魂儿丢了。你们上哪去？”白云白了张楚一眼，不免有些尴尬。明杰没说啥，心里恨得了不得，换了别人，准不给她好脸色看，张楚快人快语，嘴上没有把门的，她懒得搭理她，对记者的那一层敬畏慢慢淡了。
    张楚开惯了玩笑，横在两人中间，嘻嘻地笑着说：“董书记，我给您和白区长当个媒人吧。”白云一直爱着明杰，明杰回绝了他，他心里还存着一丝残念，慢慢来，哪有不上轿的大闺女？
    这一层窗户纸戳破了，白云怕明杰和张楚恼起脸来，他瞥了明杰一眼，明杰脸上有几分淡淡的恼意，明杰没言语，加快了脚步，自顾往前走了。张楚追上来，不安地说：“董书记，您还真生气啊。”明杰回头说：“张记者，你写写霍老二同志吧，他是真正的**员！”
    到了碾棚跟前，几个孩子在太阳地里玩耍，拍着小手唱道：
    吃食堂，真正好
    老的少的吃不饱
    上顿稀的下顿汤
    三尺肠子光洗澡
    今年丰收晒光场
    明年讨饭遍地跑
    白云和明杰一下子愣住了。张楚一把薅住了一个小男孩，其余的孩子四下里跑散了。小男孩脸上被鼻涕糊满了，咧着嘴想哭。张楚耐心地诱导，“小弟弟，你唱得真好，谁教给你的？”小男孩揉着肉头鼻子，怯咧咧地说：“俺爹！”张楚问：“你爹是谁呀？”小男孩警惕地说：“不知道！”张楚说：“我认得你爹，快说你爹是谁？”小男孩挣脱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