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08）

    过了一会，明仁回来了，明杰问道：“哥，黑灯瞎火，你上哪儿去了？”明仁沉着脸说：“在三叔家坐了一会儿。”淑云问：“三叔咋样儿了？天天黑贴着脸，跟他说话，待打不理。”明仁说：“明兰不声不响地跑了，三叔急得两眼冒火。霍老三明着欺他，又拿不出法儿来。赶明儿，我找霍老三把话儿挑明，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明杰说：“大哥，你沉住气儿，刚才明兰吵了他一顿，情理上说得过去。你找霍老三，话儿咋开口？一家门百家提，你说霍老三逼她，没轿子没绳子，你有啥证见？”
    淑云说：“人家不拿绳子来，说不上逼亲，霍家没这么大的胆儿！”明仁一肚子闷气，慢慢化解开了，明杰要走，淑云说：“你送送妹妹吧。”还没出门儿，明兰大哭小叫地撞进来，呜呀了半天，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淑云着急地说：“小姑奶奶，你说话啊！”明兰说：“哥，俺爹在，大门过道里……”明仁的头顶嗡的一声胀大了，撒腿跑了出去。
    明仁跑到三叔大门口，三叔还在过道的二梁上吊着，婶子浑身吓酥了，跪在梁底下，抱着仲森两条腿哭着说：“老头子，你是屈死的鬼！你在黄泉路上等我一步，我随你去了！”玉兰喉头哽咽，哭不出声来了。明仁抱着三叔的腰往上一送，摘了绳扣，把三叔放在天井里，摸了摸鼻口，还有一丝气儿，过了一会，三叔一口气断断续续喘出来。
    明仁哭着说：“三叔啊，有啥冤屈你跟侄儿说，您咋往这条道上走！”明华娘见仲森醒过来了，朝天磕了几个头，抱着仲森摇晃着说：“老头子，你忍心把我撇在半道上？明仁啊，你兄弟几个还站着撒尿，给你三叔讨个说法儿。”
    明仁顿时火冒三丈，这个不温不火的人，再也耐不住性子了，抄了扁担就走，回头说：“三叔，您忍着一口气，我提了霍老三的人头，让他跟您说话。”仲森使劲儿喘出一口气，摆着手说：“快截住明仁，他娘，别火上浇油！”
    到了大门口，淑云扶着仲林进来，刚才明仁的话，仲林听得清清楚楚，明杰把大哥抱住，仲林骂道：“混账东西，把扁担放下！”明仁红着眼睛说：“爹，您别管，一人做事一人当！”仲林手指哆嗦着说：“明儿你给我发了丧，啥事儿都依着你。”
    明杰把明仁手里的扁担夺下来，扔在地上，哭着说：“大哥，你快把大爷气死吧！”仲林几步到了仲森跟前，流着眼泪说：“老三，大哥大你一旬，就是走，也是大哥走在前头。”
    仲森咽了半碗水，心里明白了，咧着嘴巴哭着说：“大哥，我咽不下这口气，差一步，我就走了。”仲林急喘着说：“老三，你个董家不孝子孙！老董家祖祖辈辈，没一个不是好死的。董家的男人挑不动的是担子，不是日子！”明华娘哭着说：“大哥，霍家把刀架在咱脖子上了，不叫人活了！”
    淑云给爹捋着胸口，说：“爹，您消消气，您儿子莽撞了。”仲林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来，说：“明华娘，快省省心吧，男人活得是一口气，不是一把火，把事儿挑大了，有啥好处！”明仁把三叔抱到炕上，仲林闭着眼喘了一会儿气，说：“你几个给我听明白，这事儿到这里就了了，我董家丢不起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