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06）

    玉兰娘接过玉兰手里的包袱，小声问：“孩子谁看着？”玉兰说：“三个奶奶轮流看着呢，这家里就是不缺奶奶！”水莲到了天井里，包袱一扔，牵着明兰的手，跑到水英屋里去了。
    小满喂饱孩子出去迎客了。水英心里慌落落的，侧着耳朵听了一阵，灶屋离窗户不远，学田和老吕，又是刀响，又是案板响，把天井里的声音剁碎了。水英的眼泪慢慢下来了，从孩子临盆到今儿，多少天不见娘了，娘的心也够狠的，才几步路啊，咋不来看看闺女？
    婆婆待她千好万好，不如亲娘知冷知热，心里的话和谁说？自己没奶水，孩子哭她跟着掉泪，等着两个嫂子来给孩子喂奶，不是早了就是晚了，孩子受屈不说，不知欠着嫂子们多大情分呢。夜里让钟秀抱着她的**吃了一阵儿，吸出了血丝，也不见半点奶水。
    起初，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对着脸儿傻笑，水英顾不得羞臊了，把**塞到钟秀的嘴里，笑着说：“只当为孩子吧。钟秀，别难为情，闭住眼儿，当我是你娘。”钟秀红着脸吸吮着，像一条落到岸上的鲤鱼，不停地吧唧着毛茸茸的嘴巴，直到把她的**吃疼了，也没吃出奶水来。
    水英哭着说：“钟秀，不是我有毛病吧？”钟秀安慰说：“咋会有毛病，兴许是镇住了呢。”两口子忙活了半宿，终究也是一场空。她盼着娘早点来，好歹替她寻个偏方。今儿一早，婆婆过来说：“水英，你娘问起来，说你奶水旺着呢。出了嫁的闺女，让你娘跟着操心，婆婆的脸往哪儿搁？我正想法儿呢。”
    天井里像是有人说话，她的心跟着嘣儿嘣儿地跳，看看怀里的孩子，不觉之间红了脸。“姐呀！”是水莲的动静，话音未落，水莲一步闯进来了，后面跟着明兰，明兰笑嘻嘻的。水英眼圈一红，叫了声小姑。水莲把孩子接过来，左右端详着，像得了宝贝似的。水英说：“你慢着点儿，刚睡着，一会儿惊起来，就说不成话了。”
    明兰看了孩子一眼，在炕沿上坐下，说：“水英，要不是有说处，小姑恨不得天天过来看你。你娘急毛了，这两天心里没别的，挤眼就是泪。我说你娘来着，也就是闺女在跟前，隔着十万八千里，想也是白想。”
    水英问道：“都是谁来的？”明兰说：“谁也没有你面子大，水英，来了十几口子呢。你二叔，你明和婶子，你大姑，都在堂屋里坐着呢。我先和你说说话儿，一会儿她们过来，咱娘俩就说不成话了。”
    水英攥着明兰的手说：“小姑，你快找一个吧，咱娘俩才差几天？”明兰呸呸地朝炕下吐了两口，红着脸儿骂道：“不要脸的东西，就知道拖我垫背，少在我面前嚼舌根子，跟你娘一个德性，有本事跟你明杰姑姑说去！”
    水英笑着说：“明杰姑姑哪有咱俩亲近？咱俩一块长起来，心里亲近了一层。”明兰说：“前头有车，后头有辙，啥时你明杰姑有了人家，谁想留我也留不住。”水莲耐不住性子，说：“姐，我抱过去让咱娘咱婶瞧瞧去。”水英说：“外面风大，太阳白花花的，小心闪了他的眼皮。”明兰笑着说：“水莲，你也是个不懂事的，你姐等着你娘呢！”
    女席上开始上茶水，小满把着茶壶，支应茶水，娘家是当庄里，比钟琪媳妇胆子大了几分，抽空儿说笑两句。为闺女的时候，也是个谨慎利落的人，女人家一旦结了婚，脸皮儿少不得厚了几分。钟琪媳妇性情泼辣，平常儿话多，当着董家这帮女人们的面，只是抿着嘴儿陪着客人笑，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淑云坐不住了，满眼都是水英的影子，三官媳妇说了些啥话，一句也没听清。雅珍头一次到亲家这里来，又是城里人，三官媳妇格外敬着，她和淑云一样，心里老想着水英，三官媳妇越是亲敬，她越是觉得不自在。
    雅珍给淑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淑云发话，淑云似是明白，说：“你们别干坐着了，我知道你们想啥。想过去看水英就去吧，赶在一块儿，七嘴八舌，谁的话也说不全。”
    听嫂子发了话，明杰悄悄拉了嫦娥一把，嫦娥怕冷淡了明华，拽着明华一块儿去了。水莲抱着孩子相面，眼里笑微微的。明兰正坐在炕头上，和水英说悄悄话儿，三个姐姐进来，忙欠起身说：“水英，过一天小姑再来看你，要紧吃好饭，你婆婆不让你动，是心疼你，别不知好歹。”明杰挖苦道：“明兰，你倒是个赶先的，我说哪儿也找不到你，原来在这儿装老人呢。”
    嫦娥接过水莲手里的孩子，亲得了不得，明杰抢先坐到炕头上了，水英看着三个姑姑，眼圈儿一红，眼泪吧嗒着往下落，又想哭又想笑。明杰说：“水英，不兴这样儿，魏家人进来，还以为你和我们诉苦呢。”水英抹着眼角笑了，说：“小姑，你啥时回来的？前儿我就打听，说你还没回来呢。”
    明杰说：“刚到呢，一口气还没喘匀，让你娘拽过来了。”水英撇着嘴巴说：“我还以为你想我来着，原来是逼着来的。”明杰哧地一笑说：“水英，你倒会挑刺儿，小姑不想你，你魏家发过轿子去，小姑还不稀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