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08）

    哥俩坐了一会，三说两说，说到村里的事上去了。 范立田说：“农业合作化进程很快，各地出现了一些问题，有些地方强迫农民入社，游街批斗，强买强卖，生拉硬拽，什么法儿也用上了，结果呢，粮食生产出现了滑坡。你回去和三官他们说一声，务必要稳，中央的原则是自愿互利，这一点不能改。省里调查组已经下来了，有些问题等待纠正。”
    明仁想起刚才和白区长的谈话，说：“立田，好些富农闹着退社，像学田吧，牢骚怪话儿一摊一摊的，不能由着他胡闹吧。”范立田说：“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要求过高，改变过快，群众怕是一时接受不了。像学田这种人，本质上不坏，以后你们多帮帮他。”
    菜还没上桌，明智进来了，怀里抱着个大西瓜，大哥在椅子上坐着，笑嘻嘻地看着大哥，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又不好张口。明智话儿少，人又腼腆，叫了声大哥，在跟前坐下了。明仁说：“明智，三婶说你有日子不回去了，常回去看看，孩子会走路了。”明智光仰着脸儿笑，嫦娥端上一碟儿菜，说：“明智，你当姥爷了，水英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明智还是笑。嫦娥说：“你小时候还和水英争奶吃呢。嫂子怀里一边揣着一个，一个是闺女，一个是小叔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双生子呢。”明智满脸通红，范立田和明仁都笑了起来。嫦娥说：“明智，你抱着西瓜，到二嫂家里坐坐，顺便跟二嫂说一声，大哥过来了。她要有空儿，让她过来一块吃顿饭。”
    明智过去坐了片刻，巧姐跟着明智过来了。和大哥见了面儿，巧姐说：“哥，听老四说，水英生了个大胖小子？”明仁微笑着点点头，巧姐说：“魏家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娶了咱们家水英，得了大胖孙子，人家多好，又娶媳妇又过年！”
    巧姐在跟前坐下，问明仁：“哥，孩子奶水好不好？添水彦的时候，半月儿不见奶水，看着孩子哇啦着哭，差点儿没把我急死。”明仁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魏家传过话来，说水英奶水旺，孩子结实着呢。”
    巧姐借故端菜进了厨房，小声说：“大哥啥意思儿，让咱们回去望月子？嫦娥，你说给水英买点儿啥，你是外亲，啥也好说，我们可是自家里的事。轻省了不好，要是重了，往后事儿多着呢。”嫦娥说：“我给孩子预备了一套被褥，一身小衣裳。你要不嫌弃，小衣裳算你的。”
    巧姐想了一阵，问道：“和那边说了吗？”嫦娥明白二嫂的意思，忙说：“大哥刚进门儿，没顾得上问。不和大嫂子说，准落埋怨，嫂子问了不止一次了，见一回问一回。”巧姐说：“嫂子手里有钱，有骡子不牵马，谁敢和她比？咱俩是亲姑亲婶子，多了拿不出来，少了又显得寒酸，让大嫂子一比，亲戚家怎么看咱！”
    嫦娥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二嫂子事儿多，哪有这么麻烦的事儿，大嫂子愿意多花，自有她多花的道理。嫦娥说：“二嫂，你说咋办？瞒着大嫂子？”巧姐说：“我没主意，要是有主意，也不用来和你商量。你看着办。”
    菜上了桌，巧姐和大哥简单说了几句话，推说下午有课，怪模怪样地走了。嫦娥把二嫂送出去，小声说：“二嫂，立田让我跟大哥的车回去，你留下个话儿，我替你照应着。”二嫂头也没回，嘟囔着说：“添水彦的时候，没见董家人在哪儿，这会儿大呼小叫，生怕别人不知道！”嫦娥噎了一口冷气，在院子里呆住了。
    明仁知道范立田事儿忙，吃了饭还出去转转，推开了酒壶，说：“不喝了，热天喝酒伤神，我没酒瘾。”大哥酒量有限，立田不好紧让。嫦娥问：“大哥，大嫂子问起来我咋说？我的意思，你来一遭儿不容易，还是跟她当面言语一声。我给你传话，怕嫂子多心。”
    明仁说：“我到明和的柜上去说一声，你别操心了。”范立田也说：“今儿没多少事儿，你陪大哥出去转转，一块跟大哥回去看看水英，跟老人说说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