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05)
明美明白了,羔子肯定输了钱,把她抵给这两个臭男人了。明美气急了,红着脸儿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再胡说八道,我喊了人来,把你们绑了去。”那人也不气恼,笑着说:“哟嗬,看着俊模俏样,脾气儿倒不小。杀人偿命,借债还钱,羔子把你押给俺俩了,俺俩是来领人的,今儿老子和你入洞房。”
羔子娘一时火起,轮圆了巴掌,照着羔子的脸噼哩啪嚓打了几下,咬牙骂道:“羔子,你但凡还有点儿人性?不能这么没王法,你老婆在家吃苦受累,你还有脸回来!今儿把老婆输进去,明儿把爹娘的骨头也卖了。我没你这样的儿,快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两个生人骂咧咧地说:“老婆子,你别不识相,赌场有赌场的规矩,杀人偿命,借债还钱。你别不认账,我手里攥着你儿子立的生死文书,啥时领了人啥时走。你不放人,咱赖在你家炕头上!”羔子娘骂道:“王八犊子!谁立的文书,你跟谁算账去,杨家不欠你们的,快给我滚!”
两人上了性子,拖着明美往外走。羔子娘一步冲出门去,朝墙那边大声喊道:“霍老二!霍老二!遭了强盗了,快找人把他拿住!”后面的人把羔子娘的嘴捂住了,明晃晃的刀子,戳着羔子娘的胸口上,小声威胁着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老东西,你别不识好歹!把老子逼急了,一刀子一个血窟窿。”
羔子扑腾跪到雪地上,抱着娘的腿,央求道:“娘,让人家快领人走吧,说话不算话,我咋在人脸前混!赌场如战场,谁能没个闪失,明美反正是个破烂货,您要稀罕她,过了年我再她把赎回来!”
瘫子从门口轱辘下来,骂道:“混账东西!羔子,你这个遭天杀的,你的良心喂狗了!你们这些强盗,放开俺媳妇儿,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们要是有种,把老子这半条老命拿了去!”
明美被人扭着,眼看出门了,霍老二手里拖着条棍子,一脚踹开大门,骂道:“狗日的,把人给我放下!再不放人,老子和你拼了!”说着,举起棍子搂头砸下来,只听“咔!”地一声,棍子落地断成两截,两人松开明美跑了,三官从后边跟上来,一个扫荡腿,把跑在前面的撂倒在地,上前把人摁住了,霍老二找了根绳子,把那人反绑了。
三官铁青着脸,一拍桌子,吓得地上的人浑身一哆嗦,三官大声喝问:“说,哪儿人士?报上名来!你睁开狗眼看看,在谁家的一亩三分地上,敢在这儿撒野!”那人使劲儿挣着身上的绳子,横眼立目地说:“赌场上的规矩不是我定下的,赢得起输得起!羔子,你小子给老子下套子,有你好受的时候!”
羔子吓破了胆子,赌场上规矩明摆着呢,少不得腆着脸求三官,“三叔,求求您把他俩放了吧,人家不是来打家劫舍,我把明美输给人家,有文书有证人,理亏在我身上,不该人家的事。”三官说:“滚一边去,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羔子,你看看你这个家,换了别人,早一头撞在墙上了。”
霍老二把那人提起来,左右扇了两个巴掌,说:“你还想充好汉咋的!天亮了,老子把你送到三番去,是关是杀,可由不得你了!”那人吓得颜面变色,趴在地上,又是叩头又是作揖,抱着三官的腿,说:“叔啊,人一辈子,谁没个糊涂,求求您,放了我吧,我家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吃奶的孩子,我和羔子的事儿,算两拉倒还不行?羔子,文书在你手里,当着大伙的面儿烧了吧。”
羔子掏出一张纸,凑着灯火头儿点着,甩着手说:“三叔,这事儿两清了,快放了人家。我在他家吃住半拉月,一天三顿饭,夜里有顿小点心,没亏待我一指头。”三官瞪了羔子一眼,说:“羔子,我算你的长辈儿,守着你爹娘,管教你也是应该。你给我跪下!”
羔子怯怯咧咧看着他娘,羔子娘说:“羔子,你要是有根人骨头,你还算个站着撒尿的男人,不该做这样的事儿,还不快给你三叔跪下。跪下!”羔子说:“明美,咱俩一盘炕睡了好几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替我说句话。”明美咬着牙说:“你咋不死在外边,烂在外边!”
三官一拍桌子,高声喝道:“羔子,你还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给我跪下!”羔子结结实实跪在三官面前,三官说:“明美,今儿三叔给你做主,你只管出气儿,狠狠地给我打,打断一根腿,薅出他的大肠来,我看谁敢拦挡!”
明美不知哪来的胆子,照着羔子的脸噼噼啪啪的几个来回,一边打一边骂,“羔子啊,你这千刀万剐,没有良心的畜生,我哪点儿对不住你?你咋待承的我……过了门儿,你给我一天好日子来着?今儿当着老人的面,我叫你长长记性。”
瘫子在一边错着牙骨说:“该!明美啊,狠狠地打!打断一条腿,当狗养着。”羔子娘沉着脸儿说:“羔子,不怨明美心狠,事儿是你自己做下的。明美啊,你倒换着手打,多给他几下子,我才不心疼呢。你把这个下流坯子剁剁糊了墙头,老娘也不心疼。”明美打了一阵子,心里痛快了,手腕子酸麻起来,含着眼泪站在一边喘气。
三官问:“羔子,你说话,往后还打不打牌?你这副德性,人家把你卖了,你也不知道到哪里使钱,还有胆儿卖老婆!”羔子脸红的炭火似的,咧着嘴,像吃了八个苦瓜,哈喇子从嘴角流出来,拿棉袄袖子擦了一把,撇着嘴哭了。三官冷笑着说:“熊了吧?你的本事呢!羔子,你这熊样儿,浑身剔不出二两狗肉,还装腰粗呢。往后还打不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