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08）

    淑云说完笑了，说：“明智老实，也是个媳妇迷儿，听三官婶子话里的意思，明智和玉兰有话呢，玉兰见了我，羞臊得不敢抬头。”明仁娘笑着说：“咬人的狗不叫！看着你老四蔫蔫，心里明白着呢。不像你老三，一个郑晓沛就把他黏住了，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仲林瞪了明仁娘一眼，说：“你不能少说两句，郑晓沛哪里不好！”淑云说：“庄稼看着人家的好，孩子看着自己的好，我也不舍得水英。爹，俺娘没说郑晓沛不好，是舍不得俺老三。”仲林说：“你娘这把嘴儿，好听的话一句也没有，话到了她嘴里，让人听着别扭。”
    仲森两口子进来了，明仁和淑云赶紧起身让座。仲森说：“大哥，今年我盘算好好请请家堂，让祖宗们好好照应着孩子们。年跟前我把猪杀了，你别操心猪肉了。”明华娘说：“一家人和和睦睦，谁家不眼馋！”仲林笑着说：“是这句话儿。俗话说，一家不和四邻欺。孩子们都大了，义义和和，才显得大家庭的好处呢。”
    明华娘一个劲地看淑云，淑云却故意不往明智事上说，问：“婶子，明华轻易不来一遭儿，没住下？”明华娘说：“你妹妹心里哪有爹娘，全在那边呢。老太太在闯日上，别说她不住，就是住我也不敢留。”仲林说：“老亲家在八十四上呢，熬不过年去！该预备的预备下，人家是老丧，太浅薄了不好。面子是给明华的，到时候你们几个都过去，给明华壮壮胆儿。”
    明华娘说：“说是老丧，儿女们不拿着当回事儿，明华她小叔忙着娶亲呢。”明仁娘问：“哪有这么应心恰巧的！她小婶子周年还没过去，他小叔咋说不该这么急。”明华说：“刘木匠的妹妹，是个稀罕物儿，他小叔怕人家抢了。转了好几个主了，姑嫂俩不和睦，她哥急着把她打发出去。人不会过日子，老鸹落在黑驴腚上，正经儿是一对儿。”
    淑云笑得喘不上气来了，说：“婶子，还是您会编排人！这样的女人娶进们来，梁有德拿啥养活她？”明华娘说：“人胖不是气吹起来的，蛤蟆嘴大不是砸出来的，梁家有的是黄金白银，她小叔有本事呢！”
    说了一会儿闲话，明华娘问：“淑云，你三官媳妇咋说，还有没有转圜？”淑云眼圈一红说：“婶子，为了俺兄弟，我把闺女也搭进去了。”淑云把三官媳妇的话儿说给婶子听，明华娘说：“三官媳妇倒是个不吃亏的！亲上加亲，只是辈分上不好叫，差着辈分儿呢。”明华娘笑哈哈的闭不上嘴儿。淑云心里说，您倒是称心了，我还别扭着呢。
    学田提着包袱到了天井里，听见屋里明华娘吵吵个没完，他才不愿意碰这个茬儿呢，在天井里站了一会，走了。过了一会，又进了院子，明华娘还没走，外面天光亮晶晶的，风冻的耳朵梢子发硬，在院子里使劲儿咳嗽了两声，里面还是没听见，学田转到窗户底下，把包袱放在阴影里，敲着窗棂子说：“明仁，三官让你开会去呢。”
    明华娘出来说：“学田，你啥时候成党员了？”学田说：“党员算老几？老子不是党员，我也一天三顿饭。”仲森说：“学田，赶明儿我给你当徒弟，我也弄口瘸腿儿驴骑骑。”学田说：“三哥，先拜了师傅再说，你跪下给我磕个响头。”说笑了一阵，仲森两口子点着灯笼走了。
    学田提着两个包袱进了门，淑云明白是咋回事，只是觉得奇怪，说：“学田叔，刚才见你空着手呢。”学田嘎嘎地笑着说：“我会变戏法儿，大搬运小搬运，叔吹一口气儿，要啥来啥。”学田说话里历来没正形儿，仲林说：“学田，还没过年呢，你送这么大的礼，我可不敢接。”学田说：“仲林大哥，吃一口少一口了，我怕过了年你吃不上了。”
    明仁娘朝地上啐了一口，生气地说：“猪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兴说句吉利话。”学田笑着说：“俗话说，一咒十年旺。昨儿我夜观天象，正天上有一朵儿红光，一眨眼的工夫落下来了，仔细一看正落在你家的屋顶上。仲林大哥，你啊福寿两齐，这话没说的。”
    仲林笑了一阵儿，说：“学田，老麻子才过去几天，托生了你。”学田说：“老麻子两部天书，临咽气的时候，老东西没个接班人，一把火烧了，承续下来，我比老麻子强一百倍。”明仁娘说：“睁着眼说瞎话！老麻子坟头上的草，还没扎根呢，你越说越玄乎了。”打了一阵儿哈哈，说到正事上，大家一本正经，学田一张嘴鲤鱼似的吧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