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06）

    门口有动静，明华和屯田过来了。 梁有义坐直了身子，明华和屯田到了跟前，跪下给爹娘磕了个头，明华婆婆眼窝里一湿，拉着明华的手说：“难为你们了，守着一个大家，还得出去做事儿。”明华笑着说：“娘，别说咱这样的人家，过去皇宫里的王爷，还得马上争天下呢。”
    梁有义点头说：“明华说的不差，过去的先贤都是吃过大苦头的，不受磨难不成佛。屯田，教书这差事要紧的是做人，品行第一，学问第二。当了先生，说话做事有把尺子量着，时时事事在意才行。古人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传道授业是门大学问，万事万物，无道不存，无道不立，不要忘了学习参悟。”
    梁有义说一句，屯田点一下头，明华婆婆进了屋，抱出一个小包袱来，往明华怀里一塞，说：“没别的，几件儿衣裳。屯田，明华不在跟前，别生的冷的乱啃，自己管着自己，有空儿回来看看。”
    送走了屯田，明华的心一下子空了，在太阳地里呆呆地站了半天，看着马车出了二门，过了大门，才返回来。表嫂子坐的不耐烦了，陪着儿子把一封饼干嚼下去，伸着脖子灌了一碗儿水，明华进来，表嫂说：“明华，不是嫌我们来吧，要是躲我你干脆说一声。”
    明华苦笑着说：“跟老太太、太太道了个别，回来晚了。”表嫂说：“明华，男人不在跟前，多冷清啊，大宅大院的，还缺少几个小钱？你呀！”明华头里发蒙，不愿多说话，问：“嫂子，你有事儿吧？”
    表嫂子说：“妹妹，看你问的，没事儿不能来坐坐？明华，我想问一问，你大哥租了梁家十亩地，春上缺雨水，庄稼没长起来，你发发善心，今年的租子给俺免了吧。你孝顺你舅也是孝顺，你一句话的事儿。”
    明华苦笑着摇头说：“嫂子，不是妹妹不帮忙，我说了不算。”表嫂子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说了不算，谁说了算？明华，摊上一门穷亲戚，给你丢人了吧？”明华说：“嫂子，我和屯田从大家里分出来了，跟你们一样儿，十亩地，一头骡子，我也没多余的帮你。”
    表嫂说：“明华，我还指望你高看我一眼，谁知倒让你踩了一脚。人穷了，狗都不抬眼看你。”表嫂说着，照着毛头的腚掐了一把，毛头又哭又叫，表嫂攥着小包袱走了，任凭明华怎么拉也拉不回来。
    到了二门子，碰上了于小娴，于小娴站住问：“你是明华的啥亲戚？咋不留你吃顿饭，明华忒小气了。亲戚们不看顾，显得梁家多小气似的。”表嫂冷笑着说：“人家当了皇娘，嫌咱给她丢人呢。你是她小婶子？”于小娴说：“按辈分儿叫，我是她婶子，她眼里可没我这个长辈儿。”
    表嫂子啐了一口说：“没家教的东西！表婶子，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俺这个妹妹，从小不知道规矩这两个字咋写，往后你少体己她，你梁家多高的门楼子，也让她踩塌了。”于小娴说：“水湾里的泥鳅，挂上龙袍，就登天了。你有事儿？”
    表嫂子说：“小表婶，我想问一声，俺杨家租的地儿，今年年景儿不好，求您个面子，给俺免几成，两个老人哪一个不是张口等饭吃？小表婶，您不知道小户人家的日子，一天刷三遍锅，哪一顿离了粮食也不行。”
    于小娴说：“我记着了，别跟外人说，秋上我把租子一概给你免了，你是明华的亲戚，就是梁家的亲戚，不能让人说梁家不懂事理。”表嫂说：“婶子，我记着您老的好处呢，过年的时候，我过来给您磕头。明华随俺姑，也是个强梁货，俺姑一辈子没儿子的命，大闺女不生养，借了人家的种子，我们也跟着丢人。”
    于小娴笑着说：“还有这样的事儿？我说呢，有啥样的爹娘，就有啥样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