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05）

    于小娴格儿格儿笑了几声，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于小娴忙把明华拉起来，说：“明华，快起来吧，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呢，哪儿会跟你们一般见识。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明华，你是个懂道理的孩子，一时不知高低上下，从今儿起，再别提分家的事儿了，好似梁家多着你似的。”
    于小娴几句不轻不重的话儿，让明华有苦难言，好似她是个不通事理的人，一进梁家，搅得一家不合。梁屯田哪儿听不出婶子话里的意思儿，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于小娴骂道：“下流种子，还不起来，我才懒得拉你呢。”梁屯田平时儿随和，较起真来也是一头犟驴，撞在南墙上也不知回脖子，梁屯田说：“老太太，千般不是都是我作下的，怨不着明华，她是啥人儿，您该明白。”
    老太太还在气头上，梁家出了叛逆，这还了得！梁屯田跪在老太太面前，说啥也不肯起来，他本想替明华说句话，哪儿想越抹越黑。不等老太太说话，于小娴冷笑着说：“你们两个真是一对儿棒打不散的鸳鸯，相互担承是非，看这恩爱劲儿，一个鼻孔里喘气，也是应该的。老太太，快饶了他们吧。”老太太气消了一半，说：“还不快起来，给你婶子赔个不是。”
    屯田仍旧跪着，他是个认死理的人，明华刚进家门儿，他不替她说话，谁替她说话？执拗地说：“老太太，明华有不是，您只管算在孙子的头上。别看她小户人家出身，也是心智高远的人，心里亮堂着呢。梁家是从穷人家过来的，过一过苦日子，也是惜福呢。土改躲不过去，等到秋上见了分晓，说啥也迟了。”
    明华的眼窝里发湿，没想到梁屯田当着老太太的面，为她说话儿，虽说抹了婶子的面子，也见了梁屯田的真情。于小娴说：“要是这么说，倒不是梁家容不下你们了。老太太，您发句话吧，人家和咱不一条心，也别免强了。”老太太气的声音发颤，指着于小娴说：“把你哥嫂请来，让他拿个主意儿。”
    明华眼里噙满了泪，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她不想忤了梁屯田的意思，这个人好不容易腰上有了骨头，将来她还得指靠这个人过日子呢。婶子不在跟前，老太太悄声说：“明华，奶奶当初没看错了你，指望你是个拿得起放的下的，替我把这个家关起来。奶奶奶白疼你了。”明华攥着奶奶的手，说：“奶奶，孙媳妇惹您生气了。”老太太摆摆手，说：“罢了，该来的迟早要来，奶奶活不了几天了。”
    明华的公公婆婆过来了，见儿子在老太太跟前跪着，知道儿子闯了祸，给老太太见了礼，沉着脸不说话。老太太说：“你调教的好儿子！吵着闹分家呢，你们当爹当娘的，说句话儿。我是快入土的人了，你们夫妻嫌我死得慢了！”
    屯田的爹娘知道儿子的秉性，梁有义说：“老太太，别跟他俩生气，小孩子家知道啥？屯田，你们真想分家另过？”梁屯田怕明华说出软话来，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我也不想分家，事儿在这儿明摆着呢。处分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干脆把我们撵出去。”
    梁有义是个没主张的人，他对土改的事儿，耳朵里早有了些动静，兴许儿子是对的，世道说变就变，顺应潮流没有错。梁有义故意板着脸训斥儿子：“不知好歹的东西！老太太，干脆把他俩撵出去算了，省得在跟前惹人生气，有他俩回头的一天！他婶子，怨咱梁家没有儿孙福，东西不许多给他，就那个小偏院儿，几担粮食，十几亩地。屯田、明华，今儿当着老太太的面，话儿说清楚了，明儿你们两个分锅立灶，以后你们跟梁家没瓜葛了。”
    老太太一口痰没吐出来，一头歪倒在睡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