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07）

    羔子在一边瞪着眼说：“日他娘，霍老二这驴日的！他倒先尝了新鲜。 明美，俺小时候，也偷着看过你呢，又白又嫩，小身条儿水滑鲜亮，那时候俺想这辈子，俺就娶明美当老婆。没成想，身子娶过来了，没娶过你的魂来。”
    明美不能再往下编了，再编下去，她明美还是人吗？羔子在她腚上踢了一脚，“说呀！老子还没听够呢。”明美跪在床上，呜咽了一阵儿，说：“我求求你了，没影没形的事儿，你让我上哪儿编去，你饶了我吧。”羔子上来裁住明美的头发，又是一阵儿暴打，明美滚下炕来。
    她活够了，无边无岸的日子，啥时才是个头？明美打了一个激灵，头里比啥时也清醒，她想，明美，你长长志气儿，烂贱一条命，谁稀罕你，谁真心真意疼你，你娘你婆婆，你爹你男人，谁拿你当过人？你还死乞白咧活啥！小绳子往脖子里一系，梁头上一搭，你就享福去了，没了这口气儿，就是把你劈巴劈巴喂了狗，也强似在这世上活着受罪。
    明美嘴里吃吃地笑着说：“羔子，咱俩的日子到头了，你不让我活，我让你杨家断子绝孙！”明美光着身子冲了出去，门后有一条麻绳儿，她早就预备下了。明美把椅子搬在脚下，小绳儿往梁上一抛，像一条软软的小蛇，一下子缠在梁头上了，拴了个绳套，轻轻往脖子上一戴，低头看了一眼白花花的光身子，心说，我就做个不要脸的鬼吧，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落得个干净。
    羔子在炕上说：“明美，我帮你个忙，你挺着个大肚子不方便。”明美又是哧哧地冷笑了几声，一脚蹬翻了椅子。外边一时没了动静，羔子打了一个愣，大声说：“明美，还真长志气了？死了死了，一死百了，阎王跟前还缺个当差的呢。”
    屋里声息俱无，羔子害了怕，明美寻了拙，谁替他养孩子，谁和他过日子，董家还不把他灭了？他一步跨下炕来，外间的梁头上，挂着明美白花花的光身子，吓得腿都软了，大叫了一声：“娘！娘！明美上吊了！”羔子抱着明美的两腿，往上一送，把扣儿摘下来，明美嘴里没了气息。
    羔子娘听着羔子没命的呼喊，头里打了一个愣怔，赶紧穿了衣裳下炕。瘫子在炕上骂道：“羔子他娘，你娘儿俩忒促狭了，杨家断了后，老子和你拼了老命！”羔子娘急惶惶地跑出去。
    天井里一派清辉，月亮正当头儿，四下里没有一点儿声息。羔子娘想，完了，人定时分，正是邪毛鬼怪作祟的时候，这孩子不知还有没救星？一脚迈进了门，明美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羔子没来得及穿衣裳，一只手捏着明美的鼻子，一只手捂着她的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羔子哭丧着脸说：“娘，杨家断后了！孩子这个是非坐下了！”羔子娘瞪了羔子一眼，一把把明美揽在怀里，使劲儿圈着，发狠地说：“明美呀，你忒狠心了，咋舍得扔下孩子！千条罪万条罪，孩子有啥罪过？你这个没良心的促狭老婆！”
    羔子娘拔了簪子，朝明美的人中刺了下去，一股黑血流出来，明美慢慢吐出一绺气来，呆呆地看了婆婆一眼，眼一闭，泪水又滚下来，咝咝吐着气说：“娘，我这是在阴间，还是在阳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