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07）

    明义频频点头，三官说得没错，他和立田想过这事儿，一直没想出办法来。明和说：“三官叔，你直说吧，为了咱们的新政权，让我干啥也行。”囤粮不是个小钱，中央军一闹，明和折了不少本儿，他不好意思张口，没想到明和答应的很痛快。
    三官只好照直说，“明和，我的意思儿，你出些钱，做件善事儿，粮食价格跌到了底儿，囤他几千担粮食。俗话说，救急不救贫。不用你出面赈灾设粥摊，只须向老白姓借粮，一斤兑一斤，春天借了秋天还，你不吃亏，又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也算帮了咱们。我三官是个粗人，说得不对，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琢磨好一阵子了，做生意要的是人气儿，人气旺了才能发达。”
    明义听完三官的话，高兴地说：“真是个好招儿！这几天我正犯愁呢，先不说别人，这些天大哥脸上没了笑容，看着粮囤子一个劲的发呆。”明和苦笑着说：“是个好法儿。可我手里没这么多现钱，生意上也是四处拆借，从中央军一进三番，为了保住店面，到处打点，这些日子亏空了不少。你们别逼我，容我慢慢想办法。”
    明义怕明和着急，说：“大哥你别心焦，我来想办法。”明和叹气说：“你有啥办法？老婆孩子还在人家呢。房子我替你看好了，老肖交了房租，你抽空儿回一趟三道铺，一来看看李力生，二来把水彦娘俩搬过来，陈家老人年纪大了，在人家住着不担是非呢。”
    到了九月初六，董家上下忙活开了。先是待客一宗儿，董家老亲老戚多，自然要摆十桌二十桌流水席，盘盏杯碟，桌椅板凳，柴米油盐，送往迎来，多少事务！仲林的意思，年成不好，世道不平稳，删繁就简，能不请的亲戚就不请了，两下里都省俭些，明华娘偏不同意。
    明华娘说：“大哥，我和你老三打点了一辈子，亲戚里头该花的钱都花了，几十年下来，也有十几个大洋呢，总不能打了水漂，不见影儿吧。娶媳妇嫁闺女，谁家不是风风光光？咱给人家省了，说不定省出不是来呢。知道的是咱替亲戚家着想，不知道还以为咱闺女哪儿不妥当。”
    明华娘的话，句句在理，仲林苦笑了一声，不言语了。闺女是老三家的，说多说少都不好，世风日下，明华娘也不拿他当大哥的当回事儿，生了一肚子闷气，明华的婚事由着老三办去吧。
    明仁赶着牲口亲戚里头转了一圈，请帖都下到了，听了不少闲话。亲戚们说：“明华娘针鼻子里算出铁来，俺有公事的时候，她躲得远远的，这会儿倒找上门来了，真不要脸！”明仁一声长叹，脸上挂不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仲森请霍老三杀了一口小猪，猪又小又瘦，比老鼠大不了多少。请了厨子来铺张席面，厨子看了新杀的猪肉，咧着大嘴巴说：“嫂子，你难为我呢，亲戚家是来花钱的，不是来讨饭的，这一口小猪，咋开得了席面？掌勺的靠手艺吃饭，你不怕砸了买卖，我还怕丢了吃饭的家什呢。”
    厨子收拾了家什要走，明华娘赶紧拦住，说：“办事儿看年成，要在往年，我也恨不得八碟子八碗，摊上这么个不睁眼的年景儿，少不得亲戚家多体谅。有多大的荷叶，包多大的粽子，有啥东西，你给我办啥席面，嫂子亏待不了你。”
    厨子是明仁请来的，明仁把厨子拉到一边说：“厨师傅，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拔腿一走，不是掀我个跟头？你经历的场合多，想办法应付过去。”厨子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让我咋办？明仁兄弟，不看在你的面子，今儿我跺跺脚就走。”
    亲戚家陆续到了，明华娘脸上笑得花一样，领着女眷们看明华的嫁妆。堂屋里的炕上摆满了明华的嫁衣，红红火火，淑云和嫦娥给亲戚行完了礼，带着亲戚看了嫁妆看圆房。亲戚们啧啧地称赞：“今儿没白来，咱算见了世面，开了眼了，预备的真是齐整！”
    明华娘笑着说：“我和她爹过了半辈子的东西，都填了坑了。明华嫁个小门小户的，我一个包袱把她打发出去，谁能说我个啥，偏偏嫁到梁家这样的高门楼子，东西少了显得寒酸，多了咱又置办不动，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小媳妇们说：“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俺出门的时候，俺娘说，闺女呀，将就着吧，你走了一了百了，还有你兄弟们，等着花钱呢。一个包袱把俺打发出门，到这，说起来俺男人就说，你是一个包袱来的，还想咋的！娘家不顶事儿，自家的男人都看不起。”说着媳妇儿红了眼圈。
    看完了明华的嫁衣，女眷们入席，一看一桌子汤水，这些女眷们又都是嘴巴不饶人的，难免说三道四，女人们叽叽咕咕笑了几声，翘着红艳艳的嘴巴说：“咱是来花钱的，不是来洗澡的，怎么上的都是澡堂子！”
    女眷们把布菜的小伙子叫过来，生气地说：“这算啥事儿，找你们管事的，干脆上几把儿笊篱，水靴水衣水靠都上来！”小伙子笑着问道：“上水靴子干啥？青天白日的！”女眷们瞪着眼说：“上了水库水坝子，没有水靴子咋下河捞鱼？”大家听女眷们一说，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