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07）

    明杰挽了个小包袱，像一个俏媳妇，荒落落地跟在明仁的身后。 刚走出几步，看见霍老三背着个人一路歪斜过来了。范立田扔下担子，霍老二也站住了，怕明杰受惊吓，忙向明仁摆着手，说：“这儿没你的事，你快领着大伙先走。”
    霍老二到了跟前，霍老三浑身是血，霍老二吓了一跳，忙问：“老三，还有口气没有？”霍老三把羔子轻轻放下，喘息着一腚坐在地上，头上汗水淋淋的说：“羔子八成儿成废人了。我的娘哎，你说他钻到哪里去了？头插进人家的麦瓤垛里，管头不顾腚，枪子儿把**嘣了去了，淌了好多血呢。”
    明杰走远了，立田把羔子的裤裆扒拉开，羔子下边的东西，像是一根断了头的血鳝，**掉下来了。范立田看了霍老二一眼，霍老二也瞪了眼，“这可咋办啊？狗日的中央军枪法倒是真准，打哪儿不行啊，命根子啊，瘫子家里不找我拼命才怪！”范立田对霍老三说：“三哥，你把他拉回去吧，先交给三官，明义回去了，让他带羔子去找朴洛亚。”
    羔子是吓晕过去的，这会儿清醒了，下身钻心得疼，伸手摸到了一掌血，眼睛一下子红了，指着霍老二骂道：“霍老二，你不得好死！杨家断后了，老子还没打下种呢。”羔子一骂，把霍老二骂笑了，霍老二说：“羔子，好好回去养着吧，你小子六根清净了，明儿上五台山当和尚去。”羔子在地上打了一会儿滚，让霍老三背走了。
    部队在沙柳甸子简单休整，除了三番城里有零星的枪声，四野里一片寂静。战场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多尸首，槐屎黄的军装，一看就是谢子长的保安团。老六团的战士东一蹿西一伙坐在沙地上，打绑腿，吸烟，腿枕着腿睡觉，远处的游动哨端着枪巡视着。
    太阳出来了，一抹彤云，变成了灰暗的瓦片儿云，晨风呼啦啦地吹拂着，血腥味儿浓浓的，草梢上一片一片的血迹，叶齿上挂着鲜红的血珠儿。高营长把几个连长圈在跟前，给他们布置任务。他的脸上被硝烟薰的黑乎乎的，人长得本来黑瘦，这会儿倒像是从灶洞里扒出来一样。
    高营长手里拿着草棍儿，在沙地上划出城墙和街道，说：“李力生的队伍，正从北向南挤压，谢子长走投无路了。同志们，任务就是这样，告诉战士们，千万不要松劲儿，一鼓作气把他拿下。”
    明礼蹲在沙窝子里，眼里布满着血丝，他显得有些激动，“营长，出击吧，战士们早等不及了！”高营长看了明礼一眼，笑笑说：“不急，不急，沉不住气了？谢子长正在收拢队伍呢，这个忙，咋不让他帮呢。”大家说笑了一阵，远远看见民工们，箪食壶浆过来了，高营长感慨地说：“老乡们才是咱们的根本呢，同志们，起来迎接老乡们吧。”
    一进沙柳甸子，明杰就捂住了嘴，嗓子眼里像一条蚯蚓在爬，蹲在地上呕啦了一阵子，呕出一摊苦水，眼里闪着泪光。明仁看着妹妹难受的样子，心疼地问：“明杰，你咋了？”
    明杰指了指地上的一摊血，打着嗝儿说：“我受不住这个味儿，大哥，走吧。”明礼一眼看见大哥和明杰，紧跑了几步过来了。明仁看见了明礼，担子从肩头一滑，把明礼抱住了，反复在明礼身上看了一遍，明礼说：“大哥，我哪儿也没伤着，你放心吧。”
    明杰叫了一声“三哥！”眼圈红了起来，解开小包袱，把两双鞋子塞在明礼的怀里，“嫦娥姐姐让我给你捎来的。三哥，你真勇敢！”明礼笑了笑，羞涩地说：“你也是。明杰，你这大小姐，变成革命战士了！”
    高营长站在明礼的身后，明杰嘿儿嘿儿地笑，明杰早就看到高营长了，故意低着头不看他，高营长的眼睛，把明杰盯得不好意思，明杰把包袱里拿出一双鞋子，往高营长怀里一塞，扭着身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