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01）

    是故其耕不强者，无以养生，其织不强者，无以掩形。有余不足，各归其身。衣食饶溢，奸邪不生，安乐无事，天下均平。——《淮南子·齐俗训》
    第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三番开战了。明义去了三番，联络李力生反正起义，他手里攥着李力生开具的通行证，明仁把二弟送到城门口，交待了两句，明义进了城门，背着褡裢进城去了。
    三番城里一派紧张，街上商号铺面关张了，除了扛着枪来回走动的士兵，老百姓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城南有了枪声，开始是零星的，嘎勾儿一声声脆响，后来就响成一片了。
    明义没经过战事，背着褡裢在街上乱跑，好在没人追他，街上的士兵也是一片慌乱。穿过石桥子，远远瞧见明和的缫丝厂，心情才平定下来，奔着就过去了。到了门口，大门紧闭，喊了半天，老肖提着袍子，跑出来开门，看见明义在栅栏外焦急的样子，惊异地说：“明义兄弟，开仗了！你咋跑来了，万一有个闪失咋办？”明义吓得不会笑了。
    老肖侧耳听了几声，远处枪声大作，偶尔过来一两声沉闷的炮声，老肖说：“城南炸锅了，你听听，炒豆子似的，好在城里还没起战火。”明义跟着老肖进了屋，明和着急地问：“没伤着吧？老二，你不要命了！”明义喝了一杯水，心里还在扑通扑通乱跳，刚才在街上，他还真出了一身麻汗呢。明义说：“我想见李力生，他那边有动静儿吗？”
    明和摇头。自打在观月楼上见了面，他还没看见过李力生。明义着急地说：“我想尽快见到李力生。大哥，你有办法联络他吗？”明和想了想，把电话拨到李力生那里，听了一阵，明和无奈地放下电话，疑惑地说：“明义，李力生靠得住吗？军界的人有几个实靠的？”
    明义在房里走了几步，背上褡裢，说：“大哥，我去找李力生，有了动静，我再跟你联系。”明义说着往外走，明和一把拉住他，说：“明义，听哥一句劝，外面乱成啥样了，你只管在家里等着，我找几个伙计，出去看看动静儿。”老肖说：“明和，我陪明义兄弟出去一趟吧，伙计们李力生不认识，说不定误事呢。”
    明和没办法，明义的脾气他知道，拦是拦不住，好在老肖是讲义气的人，有老肖在，明义谨慎，兴许不会出啥事儿吧？明和犹豫不定。明义说：“大哥，有老肖大哥，不会出事儿，你放心吧。”明义和老肖换了短打扮，两人扮成做生意的伙计，手里提了个钱褡子出了门。
    三番的胡同巷子老肖熟，两人不敢走大路，一路捋着墙根走，老肖寸步不离明义。在街筒子里，两人碰上了一对送信儿的士兵，老肖正要上前搭话，两个士兵朝天开了一枪，老远骂道：“找死啊，没看清在哪地面上吗？”明义觉得子弹是从耳稍飞过去的，眼里擦过了一道白光。
    老肖硬着头皮，朝士兵拱了拱手，说：“老总，我啊向您打听个人儿，您老别吓唬我。”说着老肖从钱褡里掏出两块大洋，在手里掂了掂，士兵远远地说：“把钱扔过来说话。”老肖手一扬，大洋从袖筒子里抛出来，划了一道亮亮的弧线落在地上，两个士兵忙用脚踩住了。
    老肖说：“我们是李长官老家里来的，麻烦老总给指引个路。”两个士兵对望了一眼，拣起地上的大洋，吹了一口，放在耳朵上听了听，点头问道：“听口音不像是李长官老家的，不会糊弄咱吧？”
    老肖忙解释说：“我和朋友在江湖上跑生意，入乡随俗，日子久了，家乡话撂在路上了。老总，您行个方便吧，见到了李长官，我给您递个好话儿。”两个士兵挺高兴，说：“走吧，我们是给李长官送信的，别忘了给咱美言几句，刚才那一枪是走火了。”明义跟在老肖身后，打心眼里服气老肖。
    李力生的指挥所，在城东一栋老房子里，一个大院子，院墙上、门口边站着士兵抱着枪游动着。在大门口老肖和明义被卫兵挡住了，送信的骂咧咧地说：“别他娘的不睁眼了，李长官家里来的客人，你也敢拦挡？”进了内门，送信的士兵说：“二位稍等，我进去给你通报一声。”
    不大一会李力生出来了，看见明义和老肖，拱了拱手把二人让进屋里。李力生着急地说：“明义兄弟，可把你盼来了！谢子长一个劲地催呢，他那边早就开火了，我这边稳坐钓鱼台，总不是个办法。”
    明义从身上掏出一个布卷儿，递给李力生，紧张地说：“紫镇县委对你主动放下武器，弃暗投明，表示欢迎。这是县委书记车耀先给你的亲笔信。李大哥，这可是个机会啊。”
    李力生打开车耀先的信，暗暗点头，他在内心里称赞**英明，看完了信，李力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说：“明义兄弟，我李力生摸索了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了一条光明之路，以前，我曾想打完这一仗，彻底退出军界，回老家办一所小学，教孩子们读书。唉，现在好了。”李力生转身对着门口说：“刘副官！传我的命令，一营二营从侧翼包抄八团前线指挥所，活捉谢子长，三营攻击沙柳甸子，打开四面城门，迎接八路军入城。”
    霍老二带着担架队到了陈庄，和范立田接上头，霍老二把范立田叫到一边，嘱咐说：“小范，这起子人没觉悟，你多留点神，别让他们跑了。瘫子家杨志远，是根独苗儿，浑的没日头，出了事儿，我没法跟瘫子交待。”
    范立田点着头，帮着霍老二收拾好大车，范立田说：“霍二叔，吃过晌饭再走不迟，日头偏西了。”霍老二确实有点饿，带着一帮子虾兵蟹将，赶了半天路，腿脚有些酸。高营长牵着一匹大马过来，腰里别着短枪，虽说个子小，显得干练英武，看样子部队马上就开拔了。高营长说：“老霍同志，不在一时一霎，吃了饭再走，我不陪你了。立田同志，你陪老霍说说话儿，我到各连检查一下。”高营长说完，蹁上马飞奔而去。
    霍老二说：“立田，你给我拿上两个窝头路上吃，时间金贵着呢。小范，我看高营长这人不赖，就是个头儿矮了些，明杰是党员，也不会辱没了高营长，打完了这一仗，你给他俩提提？”范立田说：“霍二叔，你是个热心人，有合适的，我想给你张罗张罗呢。”霍老二说：“我都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咱可不能坑人家。”炊事班的战士拿来两个窝头，霍老二接过来怀里一揣，朝范立田摆摆手，说：“忙你的吧，夜里我就赶过来了。”说着跳上骡车，一扬鞭子，大骡子嘚嘚地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