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03）
明仁看了明义一眼，明义笑了笑没说啥。 李力生说：“**在晋察冀，在东北已经开始了土地运动，声势大着呢，深得人心。古人说，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朱元璋没文化，他懂得这个道理啊。”
明义说：“李大哥，你既然看透了，还在队伍里混啥？干脆辞了这一身事务，强似受这窝囊气。”李力生一笑，说：“如果那么容易就好了，怕是我今天辞了官职，明天没准就把小命交给人家了，谢子长防着我呢。”
大家一时不说话，闷着头喝酒，过了一会，明义觉得时机成熟了，想了想说：“李大哥，我倒有一法儿，不知大哥信不信我？”李力生看着明义急切地说：“二弟，你说，我信你。”
明义放下筷子，说：“八路军的老六团住在陈庄，听说这几天，还在往三番集结队伍呢，现在是大兵压境，十面埋伏，看来这一仗是难免了。俗话说，胜者王侯，败者寇。自古败者，有几个好下场的？项羽兵败垓下，结果还不是自刎乌江，大英雄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咱们小人物了。三番这个破城池，易攻难守，这一仗，**是志在必得，大哥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李力生深深点着头沉思着。明义接着说：“李大哥，实不相瞒，我家老三在老六团，我跟他们的长官还算熟悉，大哥不如献了城池，反正起义。一来自己先脱了拥兵内战的恶名，落一个干净人，二来也是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李力生深思着，疑惑地看着明义。明义爽朗一笑，说：“大哥，事到如今，我不瞒你了，我也是**，还是三番区委干部呢，你如果相信我，我们绝对保证大哥安全。”李力生连续灌了几杯酒，呆呆地看着明义，一时犹豫不决。明和催促道：“力生老弟，明义还能骗你吗，你早作决定吧。明义和大哥，今天就是专为你来的。”李力生想了半天，缓缓放下酒杯，说：“好吧。”
天明之前，明仁和明义回到八里洼，简单和范立田他们碰了下头，范立田骑马到陈庄去了，让高营长调整兵力部署，把主要兵力调整到沙柳甸子，对付谢子长，部分兵力部署在三番北门附近，预备和李力生合兵一处，从后面包抄谢子长的大本营。
碰头会一结束，大家按照各自分工工作开了。霍老二、霍老三负责支前民工，八里洼总共动员了二十几名年轻后生，十几头骡子，十几架大车，民工们斜斜散散站在场院里，等着霍老二布置任务。
羔子是个懒秧子，霍老二从被窝里把他拖出来，一眨眼的工夫，人不见了。年轻人吵吵开了，一窝蜂似的嘤嘤嗡嗡。霍老二站在碌碡上讲话，他的讲话被小青年们的争吵声盖住了。
霍老二挥着手，大声说：“大伙儿别吵吵了，一点觉悟也没有！今春上咱庄里十几个后生上了前线，人家上战场都不怕，你们怕个球啥！打仗为了啥？为了将来过好日子。说好了，大家都听招呼，谁不听招呼，我这里不开赏钱，到时候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老成说：“谁指望你开赏钱谁去，战火一开，上了前线，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子弹不长眼睛，身上穿个血窟窿，吃饭的家什都保不住了，开几个赏钱算个茄子！”场院跟前围了不少人，霍老二在人群里指指点点。
刘老成嘎嘎地笑着说：“老霍把个弼马瘟还真当回事了，矬子里面拔将军，老霍干的这没屁眼的事儿。”霍老二推当没听见，这起子人嘴里能有好话？大家都攀明美男人，嚷嚷着说，羔子当缩头乌龟，大家干脆散了摊子，回家抱孩子去。霍老二挤出人群找人去了。到了后街，瘫子在大门口坐着，手里拿着根棍子，好像跟谁拼命。远远看着霍老二过来了，瘫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攥紧了木棍。霍老二说：“瘫子，羔子回来了没有？”
羔子是明美男人的小名，官名儿叫杨志远。瘫子不答话，霍老二往门里走，瘫子抬起棍子，把霍老二挡住了，脸憋得一阵青紫，啪地吐了一口痰，说：“霍老二，杨家不是你霍家上辈子的仇家吧？你咋和咱老杨家过不去，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要了我的老命吧。”
瘫子把棍子递给霍老二，霍老二接过棍子扔了，冷笑着说“哟嗬！瘫子，半天没见，长本事了？你说咱八里洼千多口子，咋出息了你这么一家人家，啥道理到了你嘴里，就讲不通了。”
瘫子一塌腰给霍老二跪下了，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老霍，杨家三世单传，羔子一根独苗，杨家的香火不能断在我手里啊。”霍老二把瘫子扶起来，好言相劝，“瘫子，你一根独苗不假，有毛不算秃，可我老霍球毛没有一根，叫你说我就不能为大伙做点事了？娇吃娇穿教规矩，羔子二十多岁了，还脱不了你这根老秧子，啥时候才能出息成个人？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霍老二进了门，明美婆婆在当院里拆洗被褥，扎煞这两手，骂道：“霍老二，你就是个绝户命！上辈子没修行，这辈子你积点德吧。当庄当院你也好意思儿，硬把人家往死里逼。”
明美婆婆说着话，抓起剪子来了，朝霍老二脸上比划着，霍老二也恼了脸，脸红的关公似的，老霍冲地上吐了口痰，说：“呸！臭娘们，你越这么说，羔子少不得往阎王殿里走一遭，一命抵一命，大不了我老霍替羔子抵命！”
老霍进了小南屋，羔子娘急得大呼小叫：“明美呀，快拦住霍老二这个没人肠子的，霍老二来绑你男人了，你拦挡不住你当寡妇去吧。快挡住这个臭不要脸的，霍老二，你色胆包天，大白天你咋往俺媳妇屋里钻？哎哟哟，明美呀，攫他，撕他，咬他呀，你这块没良心的东西！”
明美被婆婆骂懵了，一时不知咋样才好。霍老二揪着羔子的耳朵提溜出来，羔子呲牙咧嘴，骂明美：“你个臭不要脸的，老子上了战场，你唱《小寡妇上坟》吧，老子还没打下种子呢。”霍老二骂道：“羔子，你这号男人，扔到地里肥不了庄稼，糊到墙上泥不了墙皮，你还算个男人啊！明美，你别怕，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四条腿的板凳有的是。”
明美婆婆在天井里说：“哎哟哟，你听听，霍老二，你这不是调家不合吗？明美啊，你叫霍老二给你寻个主吧，这个家里盛不下你了。”明美哭着给霍老二跪下了，“二大爷，你饶了他吧，他有个不好，我还咋活呀。”
明美给扑通跪下了，他不好难为明美，这孩子够苦了，霍老二一松手，把羔子掼在地上，气哼哼地说：“羔子，你给老子记着，不看在明美面上，你小子，哼！”霍老二说完跺跺脚走了。
出了过道，听到明美家吵成一串，霍老二愣了愣，明美的哭叫声又传过来，霍老二放心不下，二番回去，明美婆婆不在天井里了，小南屋里乱成一团，老霍一步冲进南屋，羔子娘搂着明美的腰，在她的裆里乱抓，明美婆婆边抓边骂：“我叫你浪！我叫你没羞臊！老娘把你的骚毛薅净！你受活得荒，驴棚子里有叫驴啊。”
明美小声叫着，哭着，“娘，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明美婆婆瞪着站在跟前的儿子说：“你这个不着调的东西，老娘替你教训媳妇，你在一边干瞪着，还不给她两下子。”羔子脱下鞋子，正要打明美，霍老二大喝一声：“羔子，你狗日的给我住手，不许欺负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