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04）

    日头偏西还不见仲森他们回来，霍老二坐着喝了一会子茶水，一壶水喝清了还是不见人影儿，明华在一边摔摔打打，把锅碗瓢盆弄得乒乓乱响，明华娘做好了饭，明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明华娘说：“明华，你出去看看，你爹咋还没回来，都啥时辰了，人家小范也该饿了。”明华哼了一声，朝着霍老二的背影白了一眼，拿着鞋底出去了。
    霍老二说：“孩子心里不痛快，这门亲事就算了吧。明华娘，别难为孩子。”明华娘笑道：“明华抹不开脸儿，别管她，闺女大了，哪有不出门的。霍二哥，忙完这一阵儿，烦你跑一趟，进了六月，给明华把亲事定下来，过了年，明华虚岁十八，生日小了几天，按理儿该出阁了。”
    霍老二猜不透明华娘啥意思，这几天，明华娘一直在躲着他，今儿变了主意，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霍老二说：“明华娘，你两口子依着明华吧，孩子大了，人大心大，当爹娘的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明华自己有主见。”
    霍老二说的是推话，每一回来，明华没一个好脸色儿，在路上碰见了，明华老远躲开了，心里不定多恨他呢，明华不稀罕梁家这门亲事儿，他霍老二不图啥，干啥惹人家孩子不痛快？
    明华娘说：“霍二哥，明华上了几岁年纪，还是孩子呢，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山好水好样样好的人家，哪儿寻去？她爹也同意这一门亲事，光明华一个闺女，在家呆两年，也是正经理儿，她姊妹几个呢，明华出了门，我盘算下边的孩子。孩子出阁家里再穷，也得预备几抬嫁妆吧，不腾出空儿来，我可没万贯家私，流水似的花。”
    明华坐在大门口的老榆树下纳鞋底，不时地看一眼大路，大路上早没了人影，这会儿地里的人回家吃饭了。爹娘的立身行事，和人家就是不一样儿，明仁哥不是腰疼就是心口疼，自己几十亩地，没人帮忙儿，爹娘拿了大哥牲口一样使唤。
    忙完夏收忙夏种，她的亲事总算放下一阵儿，心里刚有了一点儿空闲，又让霍老二给她堵上了，想起自己的事儿，明华又垂下泪来。私下里狠了几次心，不管啥样的人家，只要人家不嫌弃，嫁出去算了，出去这个门，耳朵就清静了。
    昨儿她去大姐家送豆种，姐姐哭的泪人似的，婆婆天天数落她不会生养，姐哭着说：“明华，你可长准了眼，千万别走我这条路，找一个疼你的男人，日子是一天天过的，你看淑云嫂子，大哥多么疼她。”
    霍老二说的这家人家谁知咋样，光听说家里有宅子有地，是独门大户，爹娘一定是稀罕人家的聘礼，才答应霍老二的。她想起来了，董化斋家的独生闺女月娥，婆家也是八里堡的。
    前年她和月娥到八里堡看大戏，挨在身边坐的是一个秀气的小伙子，看模样儿很文静，第一天从家里给月娥搬出一把椅子来，第二天怀里揣了几把炒黄豆，悄悄塞进月娥的手里，看了三天戏，两人偷偷摸摸好上了。
    男方家没发聘礼，也没找媒人，月娥的心比磨盘还大，晚上约好了，趁着月亮当头，收拾了细软，偷偷过去了。董化斋生了几天气，发誓不再认月娥这个闺女，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月娥她娘想闺女想得夜里哭，二爷的心服软了，没过几天拉了几车东西，给闺女家送过去了。
    今年二月二，月娥来住了几天，白白净净，肚子里早揣上了人家的孩子，月娥见了明华，不住地夸她的男人，一家人把她当神仙一样供着。明华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她何不去找找月娥，好歹打听个准信儿，听听梁家到底啥光景，好呢，应了这门亲，不好，梁家拿了绳子来，也休想把她捆了去！
    远远看见范立田扛着耩子过来，明华赶紧回家准备午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