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穿石洞
吃完晚饭,我们又回到那会客室里,围着火盆,继续缠着老首长要他讲那革命故事。可是,老首长却没了半点儿心情。因为刚才听了麻书记的一番话后,他是又兴奋又担忧。兴奋的是张哥有了下落,担忧的是受了那么多苦难后的张哥,现在的生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此时他的心情就是尽快见到张哥,哪里还有心情讲故事?
于是,我们大家围着火盆随便聊了一会儿,老首长便命令我们早早休息,明日早些起来一起去老苗河。
这样,我们便就散伙休息去了。
第二天,麻书记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辆吉普。吃完早餐后,我们九个人(原先我们五人,再加麻书记、谭部长、苗站长和司机四人),分乘两台吉普,沿着苗河岸边的乡间机耕道路往上,直奔老苗河而去。
上车前,老首长提出要求,让我和谭部长换车。谭部长看看我,为难的说:“老首长,文领导是县里的领导,还是他陪您吧?”
老首长坚持说:“不,小文同志是领导没错。我是想让你这个‘活地图’在我身边,我方便些。”说完他又回过头,征求我的意见说:“没意见吧,小文同志?”
我说:“好。”
于是,我便坐在麻书记的车上。我们两辆吉普一前一后,小心地在山间转悠着。没过多大功夫,前面的车子突然停了,老首长披着大衣从车上下来,小军首长、谭部长和伍科长也都跟着下了车。麻书记见了,便叫司机停车。我们大家慌忙赶上前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啦?”麻书记放开噪子大声问道。
小军首长回答说:“没事儿。刚刚翻过这座山坳,见了这条河和远处的寨子。首长说,这地方他熟悉,他来过,他要下车走走。”
麻书记看看走在前面的老首长和谭部长,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寨子问小军首长说:“前面就是老苗河了,老首长说他来过?”
小军首长认真地对麻书记说:“对。首长说,他来过。真的。”
我们紧赶几步,这才赶上老首长和谭部长。但是,正随着谭部长指指点点说话的老首长,似乎并没注意到我们的加入,只是一个劲地向谭部长问着问题:“前面不远的地方应该有一个码头呀?”
谭部长点了点头说:“对,有一个过河的码头。”
老首长又问:“还是无人摆渡的渡船吧?”
谭部长照旧点着头回答:“对对,一直是无人渡船。”
麻书记见得老首长对这里如此熟悉,再也忍不住了,几步赶上前去,一起参与了谭部长他们的谈话。
老首长一边回忆,一边回头指着刚刚过来的山坳说:“当年我们三个就是从刚才下来那个山坳里翻过来的。走到这儿想过河,我们认为过了河,就安全了。可你看你看,这么陡的河坎怎么过得去呀?于是,我们便上下到处寻找过河的地方。沿河下去肯定不行,因为我们刚刚从那儿过来。白狗子肯定在搜索,不能去。因此,我们只能往上走。就在前面那土包上,梁山同志拼命喊道:河边有条船,河边有条船。尽管当时我的伤已经很严重了。但我还是充满希望,在光明同志的挽扶下,从前面那条青石板礓磋下河一看,是条无人摆渡的渡船……”
这些故事,昨天在来苗河的路上,老首长已经给我们讲过了。不过今天来到实地一边对照一边讲解,故事就不是故事,而是实事了,而实事则更为深动感人。
一路上我们一边听着老首长的故事,一边跟随着老首长,沿着他们当年过走的路,体会着当年他们的感受;我们怀着探秘的心情,坐过那条三个红军小战士用缆绳自己渡过苗河的渡船。不过,如今河上的这条小木船,早已不是当年的那条小木船了;我们在老首长的指引下,摸过南岸码头边张贴过白匪布告的那陡石壁。不过,我们现在见到的是文革时期用红漆写的**语录牌板,当年的纸布告早已变成了泥土;勘察过当年河边那条石子路边为红军战士遮蔽过风雨的岩壳石崖;淌过他们当年淌过的那条冰水滔滔的右溪小河……
“汪汪汪……。”突然,就在我们一行人来到穿石洞山脚下的小溪边,准备过溪的时候,山腰间的石洞里传来一阵狗的吠叫声。
“汪汪汪……。”从山下望去,山洞边一条大黄狗正朝我们吠叫不止。
“大黄,大黄!当年张哥也有这么一条大黄狗。”老首长激动地喊着,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
“首长,您慢点。”小军首长拼命地跟在他的后面,生怕他摔着出事。可是谁也拦不了他。
我们顺着一条打整过的小路,跨过垫有几块石头的小溪,跟在老首长后面,来到山腰洞口。只见两位老者,一个站在洞外,一个立在洞内的一堆火边。一个一身戎装威武英姿,满头白发。一个弯腰驼背,跛脚,头缠黑色头巾,手上挽着那条黄狗。两人注目凝视,谁也没有出声,在那儿相互打亮着。
“啊!?”我惊呆了。这不是苗站长的舅嗲,我见过几次的那个卖药老头,历史反革命分子张宝昌吗?
“哎呀!他也姓张呀!而且还是名医世家。可是我……”我回头看看后面跟上来的苗站长,只见他惊愕地瞪着老大一双眼睛,不知作何解释。只有麻书记,他好像有所准备,一上洞口便一个人四处查看。
良久,老首长才试探地问了一声:“您是张哥吧?”
那老者也试探地问道:“你是……”
“张哥!我是波儿,当年您救过的波儿!”老首长上前一把扶着那怪老头的双手,激动地回答说。
老者似乎也认出了来者。可是,他却没有老首长那样激动。但是,可以看得出,对突然而来的老首长,他还是感到十分的惊讶:“啊呀,你还在呀?”
老首长赶忙小心地把张哥扶到火堆旁的石头上坐下,然后看看那洞四周,惊奇地问:“怎么?您就住这儿?”
老者点了点头。这时我才仔细观察洞内情况。背风处岩壁下的一码柴草边,有一架用树枝架成的床铺,厚厚的稻草上铺着一床灰色的单子和一床洗得灰白的棉被。一叠劳改队犯人穿的衣物做着枕头。柴草堆上凉了许多勾勾藤藤的草药。火堆旁有一个用三砣石头搭成的灶。老首长问那张哥:“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我们当年用过的石头灶吗?怎么还在?”
张哥点头说:“你来哒,我的问题就清楚哒。”
老首长惊愕地问:“怎么?就是因为我们?”
老人望着老首长,没有吱声,眼里却涌出了豆大的泪珠。看着老人一幅委屈的样子,老首长终是不敢相信,继续地问:“就是因为你当年救了我们?”
老人终于哭出声来:“呜呜……。”但却未说一个字。
这时老首长突然想起麻书记说可能冤枉了一个人,难道真的就是他?于是,转身问麻书记:“您是说他被冤枉了?”
麻书记点了点头。
老首长见了大吓一跳:“啊呀,哥哥,让你受苦了。我来迟了,对不住你呀。”说着“扑通”一声,跪在老人面前哭了。
老人慌忙把他扶起,说:“好了,好了,你来了就好了。”
老首长一边揩着眼泪,一边回顾检查着老人四周的生活环境。但见,那石头灶上有一口提梁小铁锅,一个浅口盘子盖在锅上。灶旁一只洋铁皮小桶,桶上盖着一个篾制的盖子,盖子上扣着一只碗和一把勺子。
老首长小心地揭开小桶的盖子——一桶清水,清得能当镜子。再揭开那灶上正冒热气的提梁小锅,里面是半锅萝卜,萝卜里面炖了一根干干净净的筒子骨。
老首长含着眼泪看完这一切,再看看面前的救命恩人,一脸的老皮皱纹,被山风吹成了古铜色。头上缠着一条苗人常用的黑色头巾,那双望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酸辛和欣慰。
老首长哽咽了,许久没有说出话来。寒风瑟瑟,老首长一边往火堆上加柴,一边把自己的大衣披在老人身上。心想尽量多留一份温暖在他身上。
“呜呜……。”老首长再也忍不住了,忽然又“呜呜”地哭出声来,男儿泪悲天动地,真的好震心。
此时此刻,那环境,那情景,无人不被感动。我只知道,我们在场的每个人都流下了眼泪。是哭?是泣?是激动?还是感动?谁也无法说明。
我们谁也没有吱声,就连那条狂吠我们的黄狗,此刻也静静地躺在主人身边,对着我们不停地摆动着尾巴。但是,它却对麻书记好像不太友好。看着他到处转悠,它嘴里不断地“呜呜……”地嘟哝着,以示警告。
老人为老首长揩干眼泪,摸摸老首长的大腿说:“没残疾吧?”
老首长听了,那泪水又不断地涌出眼窝。伤都好了几十年了,他都还记得。他一边摆头,一边搂开裤腿给他看。老人摸了摸他的伤疤,抬头又问:“狗儿两个都还好吧?”
这一问,老首长哭得更厉害了。但他还是望着老者不断的点着头。
“好好,都在就好,都在就好。”老者回头看看我们,又看了看麻书记。对他又像是对自己一样地说:“这一次我可以说清了。”
说完,他像是卸下千斤重担一样,轻松了许多。看看面前的老将军,他开心的笑了。也许这是他这一生中笑得最开心,最灿烂的一次。
老者微笑着对老首长说:“么时候,去看哈他们两个?”
老首长仍然沉在激动之中,他默默的点着头,把老者扶起来,哽咽地说:“嗯,我一定要他们来看您。走,跟我回去。”
老者盲然地问:“回哪儿?”
老首长说:“回部队,我们的部队,你的家。”
老者摇了头说:“不。”
不?就现在的处境,他却说“不”。这是我们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想到的。特别是我,为了找他,前面那么多人用尽心思假冒“功臣”,不都是想争这个荣誉和待遇吗?而他却愿意躲在这山洞里,不愿意去过那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现成日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也许是因为经历了那么多磨难的原因,不敢再去惹事生非,再生变故。也许这是乡里人的习惯,说的一句客套话。
卑人不也是个喜欢讲客套的农民么?直到碰了几次壁,吃了几次暗亏之后。这才吸取那讲客套,要脸皮不要肚皮的教训。
记得那年学校实习,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吃讲客套话的亏,上的第一次当。我们几个学生到革命根据地去采访大革命时期的一个革命烈士的家人。记得那天清晨,为了赶火车,我们几个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背了个包,拿了个本子和笔便就乘车去了。到达公社时,公社食堂的早饭已经开过了。那时候可不是现在,到处都有超市和饭馆。那时饭店一个公社就一个。代销店一个大队一个,偏远的地方几个大队才有一个。早餐公社食堂已经开过了,那就到农村大队去吃吧。反正农民的三餐饭是:早饭中时午,中饭日落土,晚饭打更鼓。估计到大队吃早饭没问题。谁知到大队时,他们谁也没有为我们准备早饭。接待我们的大队支书问我们吃了早饭没有。我们见他们没有动静,便说吃了吃了。
吃了就吃了呗,谁也没在意我们了。采访完时大队里又还没到吃中饭的时候,总不能一伙人坐在那儿等吧。于是,我们决定到公社去吃午饭。这样,我们一行几人在乡间来回走了几十里路,有同学想找家代销店,买点饼干之类的充饥。哪儿有啊?一路下来,由于急急忙忙赶火车,公社的饭也没去吃。直至到了晚上九点,火车上开饭,服务员推着餐车前来,我们才在饿了二十八个小时之后(先天吃过晚饭的),才解决问题。挨饿的教训,记忆深刻。从此外去,每到一处,必先解决肚子问题,再也不敢讲客套了。
再说一个。我友某君,领导谈话叫他出任某单位一把手。也是出于客套,假说自己没有这个野心,一百个不想干。不想干就不干喏,结果领导用了别人,自己则在家里生闷气,闹情绪。惹领导没有给他做工作,耽误了他的进步。
兴许这老人也是与我和那伪君子一样心态呢。于是,我们几人上前劝说。但终究还是没能打动他的决心。
老者说,他不是客套,是真的不想在外漂泊了。他现在只是想个落叶归根,想个故土乡情,想个自在安静。并说,若是想在外面,大湖农场已经给他安置就业,不必回家。可是他还是想回家,尽管是住在山洞里,条件不好。现在好了,波儿也来了。他的问题也搞清了,他也没有必要躲躲藏藏了,住这儿挺安静,挺踏实。
见是如此,谁都没有办法。最终,还是老首长说服了他。不,应该是老首长非常生气,命令他执行的。
老首长板着面说:“哥,你不去部队可以,但必须得搬下山去。要不这样一位于红军有救命之恩的恩人,竟然居住山洞而终。往大里讲,对不住党,对不住人民,我负不起这个责任。往小里讲,辜负了光明和梁山同志的嘱咐,对不住自己的良心。您若再是这样,便是不给党和人民面子,便是不给我们改过的机会。今天,不管你同不同意,必须得马上跟我下山。”
谁知这一吓,还真把他吓住了。看看威严的将军,他屈服地点了点头,同意下山了。
于是,我们一干人等,马上开始收拾洞里老人的物品。其实那洞里,值钱的物件一件也没有。说是收拾,我们就是拿了床铺上那几件衣服,其他什么也没看上。一个破桶?一个提锅?一床破棉被?那算什么?能值几个钱?一百元买个够。
可是,老人看着他洞中的物品,怎么也舍不得走。还是老首长最能理解他的心情,命令我们用那被单打包,还有那背篓,凡是能够带得动的东西,统统打包带走。
老人问:“去哪儿?”
是呀,去哪儿?这么一位古稀老人,把他安置在哪儿呢?
于是,我们第一个想到的地方,便是我们自己的地盘。老首长说:“先找民政局,让他们给我想想办法。谭部长,辛苦你一下,暂时的。回去后,我会尽快地拿出一个抚养安置方案来。尽量减轻地方负担。”
谭部长激动的点着头说:“行,我尽量想办法,请求局里救助。就是国家再困难,对于这样的老功臣,苗河人民也不会袖手旁观。麻书记你说是不是?”
麻书记说:“应该,应该。”
但见一切商量妥当后。老首长这才发出命令:“那就先到公社吧!”
小军首长一声“出发。”老首长便亲自扶着老人,慢慢地走在最前面。我们几个年轻人,搬着老人的所有物品,跟在他们后面,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去。
就在这时,老人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返回洞里,用腰间的柴刀把火堆操拢。然后,又从那码柴垛上翻出一个装有几斤米的袋子和几颗晒干藤叶的何首乌揣在怀里,这才放心地跟着我们一起和那大黄狗一道下山了。
此时,紧紧地跟在这支队伍后面的我,感到十分颓废,一点也兴奋不起来。这几天,变化得太快了,变化得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转都转不过来。
原本最有可能的对象,连场都没有上就被否定了。原本毫无希望的寻亲活动,突然之间云开雾散峰回路转,像是老天爷事先安排好的。可我细细想来,这几趟苗河,跑得没有一点意义。这人找着了,跟我前面所做的工作没一点儿关系。这回回去,我又如何跟局长汇报呢?说这完全是瞎子鸡儿吃着谷头米——瞎啄到的?说他就是额角上扎刺——碰上的?
回头看看那穿石洞,远远看去,像一只窥探世界的大眼,透明透明的能看到山那边远处的天空。
但是,看看队伍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件物。我好像都未看懂,而我恰恰又是这群人中,除了他们当事人之外,听这个故事听得最多、最完整的人之一,而我至今却还是一塌糊涂,许多事情没弄明白。比如,麻书记对待张宝昌为什么是那么一付态度……。
啊!我明白了。当年麻牯牛(就是现在的麻书记),他曾经带领解放军去抓过张宝昌,结果被他逃脱了。而这个张宝昌就是如今的这个张哥,他是不好面对……
啊……,对了对了。张宝昌那天晚上在老哇嘴舍身投河后,他没死。而是被河水急流冲下,冲到了出口处水心寨的河滩上,被水心寨里的尼姑救了……。对对对,应该是这样。然后给他治伤……。对对对,他的伤残应该是跳崖时摔的……。肯定是水心寨里的尼姑救了他,给他治好伤后,不便把他留在尼姑庵里,只好将他送到百里之外的雷峰山……。对对对,应该是这样,理论上只有这样一种解释。
但是?但是张宝昌和老首长见面为何会如此巧合?刚刚好首长去了穿石洞,他却就住在那儿了?好像是在那儿等他一般。天下真有这样的巧合?这个巧合概率也未免太高了点吧?
哦……对对对,张宝昌释放回家时,麻书记不是要找他,问他是怎么逃脱的吗?结果自己去老苗河抓人,张宝昌老家房子都被折得精光,人影全无了么?释放回家后……啊……释放回家后没了去处,只好住那山洞了,应该是这样。
但是,他不是还有老婆孩子和家人么?还有苗站长这个外甥么?他老婆孩子在哪儿?……哦,对对对,他跳崖摔死,五十多年未见尸首,老婆肯定改嫁或者早就不在人世了。可孩子呢?难道他的孩子真的随母改嫁,过继别人做了别人的儿子?
看来,这个故事还是没有完结。
回到苗河,一下车老首长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张哥和小军首长一起到公社总机打电话。守电话的女孩问:“同志,打哪里?”
小军首长问老首长:“首长,打哪里?”
老首长说:“先给光明同志打吧。”
小军首长对那女孩说:“要北京××部队×部政治部。”
守总机的女孩说:“同志,部队电话要到邮电局去打,我们这儿打不了。”
“打不了?那你们这电话做什么用的?”小军首长问。
守总机的女孩说:“我们总机只接转全公社的电话。”
“哦,那邮电局在哪儿呀?”老首长问。
守总机的女孩说:“出大门,上街往左走,前面不远就是。”
“好。”老首长一边回话,一边带着张宝昌老人走出公社大门,又对小军首长说:“我们先把情况告诉光明同志。”
老人问:“光明是哪个?”
老首长说:“哥,光明就是狗儿,就是老二,他原名姓洪,叫洪光明,部队首长给起的。”
老者问:“那幺婆叫么名字?”
“幺婆姓梁,名山。名字也是部队上起的。”
“那你是跟狗儿打电话?”
老首长点点头说:“我们想来看您,已经有好多年了。只是因为当时的形势,没能来成。今年我退休了,才把这事摆上议事日程。他们俩听说我要来,都很关心,要我先来,找到您后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也要来看您。”
“啊呀,还惊动他们啊。”
“哥,应该的,您为我们受了一辈苦,怎么都是应该的。”这时他才发现,老人披着大衣的身上还系着他的那把不离身的柴刀匣子,老首长这才给他解脱下来,让小军首长提着。
“咦!这不是张宝儿呀?!”街口上的行人里,有认识老人的人,看见这个又瘸又跛的驼背历史反革命老头穿着军大衣,跟着两位军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感到十分惊奇。
小军首长向人打听邮电局。几个穿开裆裤的娃娃见是解放军,便高兴的带着他们来到一栋三间平房前,指着里面说:“得,邮电局!”
“谢谢小朋友。”
娃娃们看着解放军和老人进了邮电局,便和看热闹的人一起,等在那里看热闹。
不知过了好长时间,小娃儿们等得不耐烦都走了。只有几个爱打听事儿的闲人还在那儿等消息。
忽然,他们听见小军首长放着嗓门在说话:“喂!喂!北京××部队政治部吗?啊…啊!请找一下洪光明同志,啊,我是长途啊……光明首长吗?啊,首长找您。”
接着就听到老首长的声音:“是光明同志吗?我郑波,我在湖南山城县苗河公社。唉,唉,告诉你,张哥就在我身边,你想和他说话吗?哎,你听着……哥,狗儿……”
接着又听到老头儿说:“喂喂,啊,啊啊……我不会讲,你来啵?把幺婆一起喊起啊。啊……”
接着又是老首长的声音:“喂,光明呐,你一定要告诉梁山同志,张哥为我们受了一辈子苦。…… 啊……。啊,一定要来,我们不能再辜负他老人家了。啊,我在山城县武装部等你们。好好,再见。”
不一会,老首长和小军首长带着张宝昌出来,直接往公社去了。
……
“哎呀!啧啧啧。北京的解放军都要来看张宝儿了!”苗河公社街口上又一条重大新闻随着人群的流动传遍了全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