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四旧”的故事
“破四旧”的故事？这个张宝昌的历史也太复杂了。 当初，也只认为他是一个反革命分子。刚才一会儿就变了几变，“历史反革命分子”“道士”。现在怎么又和红卫兵“破四旧，立四新”搞到一起了？这个张宝昌究竟是个什么人？
朱所长说：“对，他的故事就是发生在红卫兵‘破四旧’的时候的。”
一九六六年下半年，**八次接见红卫兵后，我们这里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就发展到了**。学校里停课闹革命，大部分学生加入 “红卫兵”，戴上红袖章，拿着红宝书，背着红包包，穿着解放军的草绿色军装，腰间系着武装带，扛着红旗，到处串联闹革命。
开始是在学校里贴大字报，批判远在天边的“三家村”邓拓、吴含、廖沫沙的罪行。后来就发展到清算当地学校里的封、资、修，批斗当地的组资派，斗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和“二十一”种人。就“破四旧，新四新”。“破四旧，立四新”开始是破，不破不立呀！红卫兵们首先就是抄“二十一种人”的家，这“二十一种人”包括地富反坏右等一切有政治污点成分的人。把他们家里一些旧的团团罐罐等等，只要是古典的饰物，有才子佳人，帝王将相，佛神菩萨的书籍图画，该抄的全部抄去，该砸的该毁的该烧的一件不留。连门柱上、门眉大梁上、门边石礅上的石刻铭文和雕花，都要用刀或是用油漆用水泥石灰抹上和刮去。总之，一切旧的，带有封建迷信色彩的东西都逃脱不了被毁灭的命运。自然，那些庙宇寺庵也就更加不在话下了。
千山县地处湘西大山之中，东临武陵，南接雪峰山脉，西北紧连川黔大山，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千山之县。其境内不仅群山绵绵，大山无数，而且庙宇亦是无数。可以说，只要稍稍有点儿名气的山岚山峰之颠，几乎都有寺庙。因此，遍县之内，处处可见香烛灯火，处处可闻罄鼓之声。由此可见当地民风对待鬼神的虔诚程度，用句现代语言解释，就是鬼神当道，迷信笃行。
然而，千山县域这山那山这庙那庙，都不过是些小山小庙，唯有雷峰山雷峰山庙独尊为大。登极四眺，但见云雾缭绕，危崖绝壁，峰峦叠嶂，气势磅礴，莽莽苍苍。
据《千山县志》记载：雷峰山高屏环县，距城三十余里。山中诸般胜景，寺观为武陵吴氏、辰州雷氏助修。始建于唐，兴于宋，盛于明清，屡毁屡建，迄今已历一千三百余年。
雷峰山寺随山背沟壑纵横陈建，绵延十五里，似于飞龙在天，若隐若现。兴盛时，山中大小寺庙百十多座，计三十六殿、七十二宫、四十八寨之多，依次建有朝圣门、斗姆宫、赤帝宫、财神殿、玉帝殿，王爷殿、翰林祠、紫金宫、药王殿、关圣殿、观音殿、金殿等等。
湖湘“南有南岳，北有雷峰”，说的便是雷峰山大庙。因此雷峰山之名誉满湘西而为道家胜地。庙中道家祖师，雷峰山庙主真武大帝，身披黑衣，手持宝剑，脚踏龟蛇，威风凛凛，神像稳坐金殿，接受周边数县中信徒的顶礼膜拜。
有志载云：“雷峰山其势磅礴百里，列其共瞻，每逢朝会，祈祷如林，人流似海，无以计数……”。民间有说：朝不朝，一年十万八千到。可见信徒之众。
每年农历三月三（真武天君、道教祖师圣诞日）、九月九（祖师升天元日）、八月十五、冬月十九（观音菩萨生辰日），各地信徒持香揣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三步一叩，五步一揖。”路上不断人，道观不断香，木鱼不断声。由此可见众多信徒之虔诚。
雷峰山庙主真武大帝是为何人？竟然值得信徒如此崇拜？
说法有三：一说真武是净乐国太子，因其出生奇特，其母十四月怀胎而生，十四岁时被斗姆元君引渡在此潜心悟道，济世一方，最终修成正果；一说是上古秦时有位道德高尚“视富贵如浮云”的隐士，为了“避世避地”，最初隐居于朗州河洑山中，又因河洑风俗而水浮，便随武陵避世渔郎一道，逆沅江而上，归隐于此；另一说是雷祖浮黎元始天尊第九子玉清真王，也有说是轩辕黄帝升仙以后成为雷神，在此布施甘露，主天下福祉，掌物掌人，司生司杀。但众多传说中又以净乐国太子修行，终成正果一说为多。
传说云，净乐国太子经斗姆元君引渡后，到处寻找风水宝地修行。可谁知，由于他非凡的神力，他每到一处，都被他的圣脚震得山摇地动，崩塌倒毁。唯独此处不同凡响。太子未到此山之前，千山之龙为争霸位，各治一方，危害百姓。如今太子到来，只此一脚的功夫，便就镇服了群山之龙。登高一脚，不仅未见崩山倒壁之像，此山反而凌空而上三尺三寸，四周山川雷声鸣响，如同群臣朝主，唯唯称臣，雷峰山便由此而得名。于是太子便在此山垒石筑室，苦行修炼，三百三十三年后，终成正果，舍身脱俗成仙。后因教化一方净土之功，被玉皇大帝敕封真武玄无无量寿佛，在此接受人间香火。而世人则尊其为真武大帝，并建大殿供奉神像，乞求恩赐平安。
适想，这样一座迷信色彩忒重，遍山都是牛鬼蛇神的山庙，受到伟大领袖**亲切接见的红卫兵和革命造反派怎么能够轻易放过它？于是，一九六六年八月，**《炮打司令部.我的第一张大字报》发表后，县一中的红卫兵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联合全县各校革命师生，连夜召开誓师大会，传达**最高指示，一定要消灭一切牛鬼蛇神，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于是，一个摧毁全县封建迷信活动，横扫牛鬼蛇神老巢雷峰山的革命计划就在震臂高呼的战斗口号中形成了。
第二天清晨，全县各学校的三百多名打着红卫兵大旗，穿着草绿色军装的红卫兵革命小将，拿着各种武器，有持红樱枪的，有扯横幅标语扛着造反大红旗的。他们集结在千山县第一中学的操场上，在工人阶级的大力支持下，登上十多辆解放牌大卡车，高呼革命口号，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一类的革命歌曲，浩浩荡荡直奔雷峰山而来。
可红卫兵的大卡车才到雷锋山山脚下的雷峰山牌坊边，全体就下车了。这是为什么？因为山坡太陡，山上还没有公路，要上山只有靠两腿了。
抬头仰望，山间云雾像是抹了一条白色的丝巾，雷峰山宝顶远远的飘在云彩之上，恰似人间天宫。一条几尺宽的青石石板路，从山下弯沿卷曲，随着山间沟壑一直通到山上第一座山殿——朝圣殿，也不知道有多少步礓磋。据说这路全是虔诚的信徒捐资铺修而成的，单是朝圣殿门前那道像云梯一样的阶梯就有三百三十三步。有人说，这是应了道家尊“三”的说法，在这山上的一切人工修建的物形都是以“三”为基数的。整座雷锋山山寺，随山陈建纵横十五里，三十六殿七十二宫四十八寨都是三的倍数。三百三十三又与真武天君修行得道之数相符，其用意不言自喻。登越此三百三十三步，进入高入云天的朝圣殿，你便如同真武大帝一样进入仙界。
步入朝圣殿这才发现，远远看去就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寺庙，红墙青瓦，飞檐斗拱，前后两扇圆门。其实它就是雷峰山的一座山门，是进入雷峰山的必经之路。殿内除了两边墙壁上画着秦琼、尉迟恭、温峤、岳飞等八大护法神将的彩色神像外，其他什么也没有。不过据说这些壁画全是明清时期的作品，非常珍贵。
过了朝圣殿，随着山顶那条石板路转过三道山弯和三座地神小庙，豁然间，前方半山腰里出现一座气势壮观的红墙黄色琉璃瓦大庙。走近一看，只见庙前坪里两边各有一座生铁铸造的大香炉，中间一架石刻龙纹的巨大槽形香槽，香炉、香槽内香烟缭绕。
再看那庙，左右九间，檐立十根红柱，正门门眉上一块金龙缠绕的扁额上雕刻着三个金色大字“三清殿”，号称“大殿”。也有说“雷峰山龙口大殿”的。殿内供奉道家顶级尊神“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清神像和三清神御下四位主宰天地万物的尊神“玉皇大帝”、“中天紫徽北极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和“后土皇地祗”。三清神像前的供案之上摆着各种珍果供品，供桌前面铺了三张铺垫供人顶拜。
绕过大殿，一条恰似游龙的礓磋走廊，从山上的赤帝宫逶迤而下。朝拜雷峰山的香客们顺着那条走廊经过赤帝宫，再过七梁八垭几道山峰寺庙，经斗姆宫、玉帝殿等十二座神庙，最后到达雷峰山主峰。
站在主峰山前山坳的功德祠前，仰望主峰金顶，金殿耸立云天，金碧辉煌。金殿是独座金顶的雷峰山主神真武大帝的大殿。也有说他就是雷神玉清真王的化身。他披发黑衣，手持宝剑，脚踏龟蛇，金童玉女、水火二将侍立两旁，威风凛凛。药王殿、财神殿、观音阁背靠主峰依次坐落在山间，让人们在最显神灵的雷神面前求神问药，求财求嗣。
几百号红卫兵一下车，就冲着那牌楼脚柱上雕刻的石狮子乱砸一气，直到把它砸得粉碎，完了直冲山路而上，以摧枯拉朽之势要将那山上庙中一切与红色革命不相符的东西统统砸毁。
红卫兵冲上朝圣殿，一看那“朝圣殿”三字，便就大骂开来：什么朝圣殿，他这儿都成了圣地，那革命圣地延安，红色革命根据地井岗山又成了什么？封资修牛鬼蛇神的圣地，坚决铲除！说罢。有人用梭镖戳掉嵌在门眉上的“朝圣殿”牌匾，摔在地上将它砸的粉碎。然后，又用刀去刮那门内墙上的壁画。因为壁画画得又高又大，刀刮起来太难。于是，有人拿来墨汁，一瓶一瓶的浇在那些彩画神像上。瞬间，在此载有几百年历史的八大护法神像，便变成了黑白相间的花板墙。再看时，那墙上除了一片黑色之外，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了。直到这时，红卫兵们这才满意的向上往前冲。他们就像食叶的蝗虫群一样，对于封资修的东西，席卷而过。几道山弯处的地神小庙倾刻间，就被变为废墟。
龙口三清神殿大庙里的道士见了红卫兵气势汹汹的来势，赶快关闭大门，飞也般的沿着上山的走廊逃遁。
冲上山的红卫兵见了那封资修和牛鬼蛇神的东西，不用分说，一顿锤子加斧头，还没一袋烟的功夫，那三清殿的大门，那殿中诸神，管你是三大尊神还是四大帝君，统统都被变成齑粉。那些暂时还没发挥用武之地的后来者，像是大海里的波浪一样，一浪接着一浪地朝着雷峰山的终点––金顶往上冲。整个雷峰山寺庙建筑物，就像剥蛇皮一样，从头剥到尾，没有露掉一处。几个身穿灰色道袍的守护者，跪在金顶的金殿门口，试图阻止红卫兵造反派进入这个被他们视为圣地的神所。但很快就被这群气势汹汹，亢奋激昂的红卫兵捆了个五花大绑，像拎小鸡一样扔在一旁。冲进金殿，开始了他们的革命行动。
又是一顿打砸，一顿铁锤，把个金顶金殿之内的神灵神物之类的东西，砸得稀烂，没见一样全物。可是唯独那尊真武神像，砸他不坏。有人拿来开山大斧，使劲劈砍，原来这是一根大木头雕造而成的神像。于是，有人从汽车上拿来牵引钢绳，套在大神颈上，几十号人使尽全身之力，用力推拉。但那真君就是砸他不坏，推之不倒，活像是生根长在地下一般。
“炸！推不倒就用**炸！”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有人高呼起了口号。紧接着大家习惯性的跟着喊了起来。
“打倒牛鬼蛇神”的革命口号响彻整个山岳。
很快有人拿来了开山修渠用的岩石**，又有人在神像的普坛座下凿了一个洞，把插有雷管的**塞紧填实，“轰！”一声巨响，那金殿便同那神像一道被炸飞了。
“**万岁！”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红卫兵造反派震臂欢呼，庆祝胜利。
欢呼完了，大家跑上前去一看，那神像之所以推之不倒，却原来是利用生长在此的一株巨大的香樟树雕刻而成。可紧接着又发现了更大的秘密，那被炸开的香樟树内，有一个空洞，空洞下有一条人工修建造的通道。有人劈了油漆的供桌，做成火把拿在手里，顺着通道岩石阶梯寻找下去，是一条人工凿成的秘道，内堂虽然狭小，但却非常干燥，也不知是哪朝哪代所修。那岩石阶梯左转右转，也不知道下去了多深，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庙堂一样大小的秘室，秘室三方摆有几个上了仓板的木仓和几口用木盖儿盖着的大缸。另一方的墙边有一排木柜，柜中摆放着各式花样的绸布和珠宝玉器。另一方的角落里有一扇敝开的小门，一条小道直通雷峰山半山腰的一个天然溶洞。有人点燃了室内方桌上的油灯，打开那些木仓和大缸的木盖，
“哇！”大家都惊呆了，里面都是稻谷，谷仓里挂满了腊猪肉，足足有上千斤。几口大缸里全是炼熟了的猪板油。人们做梦都没见到那么多熏得黄橙橙，香喷喷的腊肉和那么多雪白雪白的猪油。
这些遭千杀的牛鬼蛇神，劳动人民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为社会主义作贡献，一年四季都没有看到一块像样的腊肉，没有吃到一斤像样的肥肉。他们倒好，美其名曰在这里吃斋念经，修行谋道。实际上他们是在亵渎被他们供奉的至高无上的神灵，玩弄着众多信徒的感情，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无产阶级专政万岁！……”
人们愤怒了，将密室里的东西全部搬了出来晒在金顶的前坪上，大庙里的主持道长和那些没有跑掉的大小道士统统都被赶到金顶，红卫兵们要让他们自己背着自己的罪恶（那些腊肉和那些丝绸花布以及那一缸缸的猪油），去到县里游街，接受革命群众和红卫兵的批斗。
正当红卫兵们押着战利品准备下山去的时候，众多道士中一个四十多岁，身材干瘦，鼠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一个在道的道士，放下背着的一捆布料，急忙忙的赶上前来，悄悄扯着那位正在指挥行动的红卫兵头头问曰：“红卫兵领导，检举坏人能够立功减罪，不挨批斗啵？”
那头头看看那道士，随口答道：“那当然沙！**说：‘革命不分先后，重在政治表现。’我们革命，不搞唯成份论，只要拥护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检举揭发反革命分子的言行，就是革命的同志。”
忽然那道士“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那头头磕头求饶，“我要革命，我要减罪，我要检举揭发。”
“站起来说，你要揭发谁？”那头头命令道。
那道士这才站起来，把嘴送到那头头的耳朵边说：“药王殿里隐藏着一个反革命分子，二十年了。”
“什么？！”说着他便转身对着斗志昂扬的红卫兵们高声喊道：“红卫兵小将们！革命的同志们！刚才这位革命同志告诉我，有一个反革命分子竞在这里隐藏了二十年了！二十年呐同志们！真是不敢想象，在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里，一个反革命分子竞会安然无事的在此隐藏二十年，这又一次证明，阶级敌人忘我之心不死！又一次证明，**的英明伟大！又一次证明伟大领袖**发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正确！”
紧接着人群中喊起了雷鸣般的口号：“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舵手**万岁！万岁！万万岁！”
站在一旁鹤发白须的道长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那道士。那道士非常恐惧地跑到红卫兵头头面前，指着怒目瞪他的道长说：“他也是反动分子，他们是一伙的。当年就是他接引驼子进山的。”
大家惊奇的望了望那道士，又疑惑地看着那老道长，等待头头发话，可那道长并未解释什么，只低头厉声地对那道士说：“畜牲！我劝你积点阴德，小心真武大帝劈了你！”
那道士指着被炸毁的金殿，戏笑的回答说：“劈了我，他自身都不保了，还来劈我！嘿嘿！”
“快说！怎么回事儿？”头头厉声问道。
道士马上回答说：“刚刚解放的那年，山城县水心寨尼姑庵的主持送来一个肢体残疾，浑身是伤的男人。她说两个月前的一个早晨，她去汲水，发现他被苗河溪水冲到沅江河的河滩上，已经奄奄一息。她把他救回去后几天才醒。后来发现苗河乡的民兵沿河搜索寻找一个跳河逃走的叫什么宝的历史反革命分子。她怕惹出事端，于是，便将他送来雷峰山，求道长乐善积德，救他一命，并收他为徒。于是，这老儿就将他安置在药王殿后的密室里为他养病治伤。半年后他伤好了就在药王殿行医卖药。”
那头头见他说得活灵活现，突然反问他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道士回答说：“那天夜里，我从大殿路过，发现大殿里还有灯。我就感到奇怪：‘咦，这时候了，大殿里还有灯？’我走近前去，听到里面有女人声音，我好奇一听，就听到了他（她）们的谈话呀。”
那头头听得，马上命令道：“把这老东西捆起来！”瞬间，几个大汉上前将那老道长捆了个五花大绑，结结实实。而后那告密者又带领着他们，来到半山腰功德祠前的药王殿，前来抓那隐藏之人。
进得殿来，一股中草药的味道直冲人眼鼻。但见殿内一遍狼迹，遍地都是被撒的中草药。正堂上的供桌已被掀翻，供奉的药王菩萨已被打翻在地，变为齑粉。一位腰弯腿跛的驼背道士正在厅里收拾残碴。那告密者冲上前去，指着驼背道士对头头说：“就是他！”
“捆了！”头头一声令下，大家蜂一样一起拥上，将他按倒在地，同样也来了个五花大绑，结结实实。
“**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红卫兵造反派又是一阵震天动地的口号。
完了，带上革命成果，唱着革命歌儿，一路浩浩荡荡返回县城。
老所长一边回忆，一边说：“那次雷锋山闹革命，县里轰动了半边天。为了庆祝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红卫兵造反司令部，半夜组织大游行。前面是道士们背着那些腊肉、花布游街，后面是红卫兵游行，好热闹啊！在县里足足开了七天七夜的批判会和庆祝会，战利品摆在县一中的操场上，供人参观，直到那些腊肉肉质开始腐烂这才散场。
完了才将那老道长和那反革命分子道士两个重要犯人交到公安局，关在千梯山拘留所。当公安局预审股的同志正要准备提审老道的时候，那天夜里，那老道便咬舌自尽而亡。再提那驼背道士，他却一口否定对他的指控。于是公安局又根据告密者的交待，派人前往山城水心寨尼姑庵找那老尼姑。可是那庵堂早被红卫兵催毁了，庵中尼姑早已不知去向。因为得不到证据，判也不能判，人又不能放。于是，这案便成了一桩悬案。无奈，公安局只得关着。
年底，因为案件猛增，监狱里实在关不下了。所里为了减轻负担，就把他作为反革命分子一同送往大湖农场去劳动改造，丢了一个包袱。没想到将近二十年了你们又来了解他。究竟是么问题？老所长反问我们说。
大湖农场老民警老胡哭笑不得的样子，望着老所长摇了摇头，笑着说：“领导，此人当初是你们当作反革命分子送去的。如今上面清理冤假错案，我们这才发现这人进场十**年，竟然没有他的档案，这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到您这儿碰运气的。这不，还真碰上您这个知情者了。”
老所长非常内疚的感叹道：“啊呀，你看你看，这一疏忽就把人家关了一二十年，也够委屈他了。”
老胡笑着说：“那怎么办啦，知错必改嘛。”
“对对对，知错就改，我们这就代表所里给他写个证明。”于是，刘指导员急忙从抽屉里抓出纸笔写起证明来。写着写着，他突然停住笔对老胡他们说：“不过，话要说回来，当初老所长送他也没错。当时的大环境就是那样。”然后他又笑着对所长说：“但是，但是现在给他平反，给他平反也没错。几十年了他的案子也没搞清，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错，但法律是以事实为依据的，没有根据，放了他也没错。”
“此人姓甚名谁？”刘指导员停下手中的笔问老胡。
老胡回答道：“姓张，名宝昌。”
“对，当年审讯他的时候，他说不改名，就是叫张宝昌。”其他什么也没说，不过我总觉得他有嫌疑，要不他怎么不把自己说明白？。
“那是，也许他身上隐藏着更大的秘密，当年只是因为公安系统比较混乱，没有把他的问题搞清而已。”朱所长也附和着。
“那怎么办？”
“怎么办，几十年了怎么办？一切证据都找不到了，你还能拿他怎么办？他就是个杀人犯，没有证据你也只能放人。”
“那不是白跑了一趟？”
“行了，冤假错案多着呢，保不定他就是一个最大的冤大头。”
无奈，老胡民警只得带了份千山县公安局千梯山拘留所的证明连夜赶回农场算是交了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