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洞那老哥
记得我们在那穿山洞……
“啊,对了对了。”老首长讲着讲着突然记起了那山洞的名字,他惊喜地告诉我们:“‘穿石洞’,那洞就叫‘穿石洞’。”
“穿石洞?”这名字好熟悉呀?在哪儿听到过。
老首长接着说。
在穿石洞的第四天早晨,我们三人像往常一样,坐在洞口的稻草上,从洞前的树影缝里望着小河那边山边转弯的路口上,等着张哥和大黄的出现。
很准时,雪后天晴,每天太阳从那山坳刚刚冒出山头。张哥就背着那只背篓,引着他的大黄会准时的出现在山边拐弯的路口,给我们送些吃的东西来。比如红薯、包谷、高粱粑粑之类的。
这天,他依然背着他的背篓、柴刀和锄头,或许背篓里又给我们带了一些吃的。那狗依然跟在他的前后和他寸步不离。
我们非常高兴,根本忘了周围的危险。梁山和光明他们两个毫无顾忌的冲下山去迎接他(它)们。张哥还没来得急制止我们,其实我们的行迹早就已经暴露在雪地里了。
我们万万没有想到,正当我们高高兴兴的把张哥迎上山的时候,有一个人正伏在我们原来躲避风雪的那个拐弯口的崖下石头上窥探我们。他原本是尾随张哥踪迹而来的,只是因为转过河边拐弯处,是一段比较宽敞的地段,如果继续跟着前行会暴露他的目的。所以,他便躲在拐弯处的路边,看着张哥过河上山。于是,又利用张哥过河的空隙和田间田埂上的那些稻草堆,跳跃式的盯着张哥。
看来那人是铁定跟踪张哥了,那么冷的早晨,凌风习习,他也不怕冷,就那么一直伏在草堆旁,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们山上的动静。
“呜呜……”就在我们围在火边高兴的时候。突然,大黄对着小河路边的草堆“呜呜”地嘟哝起来。
“有人!”张哥警惕地望着大黄吠叫的方向对我们说。
“哪儿?”梁山好奇的问。
“你看,那草堆边有一个人,嘚,嘚,在动,在动,往河那边跑了。”光明同志也看到了。
“啊!是他!”张哥已经认出那人了。突然,他迅速从火堆上拿下那些燃烧正旺的柴草,可是却反而引起了一阵浓烟,他又急忙上前踩熄。
“哪个啊?”梁山问道。
“完了,怎么让他盯上了?”张哥脸上惊现出一种不安。
我问:“那人是谁?”
张哥告诉我们:“那人诨名叫刮皮老三,是寨里的一个流氓加无赖,在家里好逸恶劳,跟父母瞽讨瞽吃,横眼逆报。在寨里偷鸡摸狗,强买强卖,吃喝嫖赌全卦子。好事让他沾上就变成了坏事,坏事让他撞上就倒了大霉。他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
光明听后问:“那我们怎么办?”
张哥说:“我敢肯定被他盯上决没有什么好事,说不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忽然,他惊叫道:“坏了!他肯定是打上你们的主意了。”张哥他突然联想到了老苗河码头边上贴的那些“清匪剿共”布告。
我说:“那怎么办?”
“怎么办?……”他想了想说:“莫急莫急!等我回去看看他的动静。如果他去告状,你们马上就走。如果他没去告状,你们就呆在这里,多养几天,等波儿伤好了再走。记住,哪儿也别去啊?回头听我的消息。”说着他便收拾行头,急急忙忙下山去了。可是没走几步,他又回头叮嘱道:“波儿,注意山下啊!一有动静,马上就跑。啊?”
“哎。”
这一夜,我们三人谁也没有睡着。两眼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盯着山下的动静。一直挨到第二天天亮也没见山下有人来往。
“刮三儿应该不会有那么坏吧?”
正在我们猜疑的时候。突然,张哥背着他的背篓,带着大黄急急忙忙的朝着我们这边赶来。
“快跑!你们快跑!”刚刚爬上洞口,没等我们开口,他便催开了:“刮三儿到乡里告状去了。”
“么时候?……”我还想问。
“就刚才。你们快跑,还罗嗦什么?!”
“哎哎。”我们急忙应道。
“我的刺刀呢?”梁山同志慌慌张张地寻找着他的刺刀。
“幺婆,把棍子给我……”这时,突然,我想起了面前的张哥:“张哥,我们走了,那你怎么办?”
“我自己想办法脱身,你们赶快走,把吃的东西和草药都带上,快找你们的人去。等刮三儿把兵喊来哒,就跑不掉哒。快!幺婆,把刀给我。莫把这些凶器带在身上,危险。路上碰到人哒千万莫讲贺龙,更加莫讲红军,听懂了吧?你们不像红军,饿哒就讨点东西吃。波儿,你记倒,还换两回药伤就好了,莫用冷水洗啊!”
他把情况讲得好严重,我们都被吓呆了,不知所措,三人瞪着眼站在那里看着他。梁山老老实实地把刺刀给了他。
看着我们,三人当中我最大,他便大声地对我说:“波儿,走啊!你还站在这里搞么得?赶紧领着他们走!”
我说:“张哥,你救了我,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哎呀,哪个想得你的报答呢。快走,你们快走。”
“张哥,你告诉我,这是么地方?等革命胜利了,我一定来报您的大恩大德。”
“行行行,你就记住,这条河叫庙河。我姓张,三代草药郎中,这里的人都晓得。”
“嗯,谢谢,给您添麻烦哒。”无奈,我只得邀了光明他俩来到张哥面前:“来,我们一起给张哥磕个头。”
张哥上前厉声地对我们喝道:“行了行了!婆婆妈妈还干大事!?快走!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就这样,我们被他赶走了。但我们刚刚走出没几步,又听到他在嘱附:“波儿!记倒啊,莫走雪上。小心他们跟着脚印找你们的。”
于是,我们三人按照他的吩咐顺着河滩没雪的地方一直往上走,后来在贵州才赶上大部队。
“这一走,就是五十多年啦,朝代都翻了个过儿。可我一直都没回来,惭愧呀,我对不住张哥。”说着说着,老首长眼里冒出了泪水。
望着远处的群山,他叹息道:“我们走后,也不知道他脱身没有?如果他活着,我一定要带他走,把他带到部队去和我们一起生活,我要为他养老送终。”
我们这些后来者,谁也没有大革命的经历,也不知道其中的苦难和痛苦。一路之上,我们除了听和问之外,根本就插不上他的话语。因此,老首长的这些问话,多半是他自问自答。直到这时他说,如果张哥还在,他一定要带他走,要为他养老送终时,我才感觉到了我的过失。如果真的找不到他,或是真的不在人世了,我们该怎么办?老首长像是在解答我们心中的疑问似的,随着那车的颠簸,一个人自言自语自地说:“要是他真不在世了,我也要找到他的坟墓,给他烧柱香,磕个头,为他立碑。要不然,我这一辈也不得安宁。”
“行,老首长,我们全程陪你,一定要找到他的下落。”直到这时伍科长才插上话。
“好,有你们几个再加上那个什么部长,活地图的。”他一边说一边问,我赶紧答道:“谭部长。”
“对,谭部长。我相信一定能够找到他。我深信他不会死,这么一位好人,他应该有好报这才公平。”
“对,对,对。好人应该有好报。”我们大家极力附和着,极力想为他开脱一份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