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围绕斗争王老太太的争论
农会在讨论是否斗争王老太太时发生了争论。 王祥、张奇龄等人主张只清算剥削,让她退赔,不必开会斗争。说老太太心善,没有做过欺压穷人的事,庄里人都说她好,没有民愤。
驴子力排众议,抗声说:“这老娘们心眼多,会使小恩小惠笼络人。其实,她是吃人不吐骨头,剥削你,还得让你说她好。我就举两件事情,看看她是什么人!”
大家洗耳恭听。
“六头是她的亲外甥,大伙都知道吧?”驴子环视一下众人,“她却让六头和扛活的(长工)一个屋里睡,一个桌上吃,和扛活的一样下地干活。六头在他家干了几十年啦,她给过一分钱的工钱吗?这剥削够厉害的吧?可这老娘们却说,是她心好,养活着她外甥。”
“杨宝珍同志说得对!说得好!”区里老阎插话,“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会有心善的财主!这个王老娘子对她亲外甥都这样的剥削,对别的人还能心善吗?她剥削了六头,反倒说是她养活了六头,大伙讨论讨论,她和六头,到底谁养活谁?”
人们嘁嘁喳喳的议论起来,对驴子和老阎的说法都不认同。但是,也没有人大声说出自己的反对意见。
六头是王老太太丈夫王耕云大姐的儿子,管王老太太叫妗子(舅母)。他小时候得过脑炎,病愈后留下后遗症:半傻半痴,连话也说不清楚,成年累月流着涎水,走路踉踉跄跄,像喝醉酒一样。他十岁时父母双亡,王老太太把他收养过来,已经跟了她三十多年。驴子说六头跟长工一起吃住不假,但是说和长工一样的干活就太夸张了。六头那样的身体,那样的智力,能干什么活?村里人都很清楚。
“大伙别吵吵了!让驴子接着说。”农会主任张奇龄维持会场秩序。
“再一件就是我妈被她剥削的事。”驴子见老阎支持,就来了劲,“我没在家那年,王老娘子把我妈叫到她家,给她家烧火喂猪干了一年,没给一分钱的工钱!她剥削了我妈,反倒说没有她养活,我妈得饿死!”
众人又戚戚喳喳地议论起来。老王三忍无可忍,嗡声嗡气地说了话:“我说驴子,上有天下有地,人说话得对着良心!你对大伙说说,你那年是咋丢下你妈跑的?你妈上吊被王老太太救活,你不知道?你妈的工钱,是你卖你妈那次当着你我的面给的呀,你咋说没给呢!”
驴子张口结舌,屋里一阵哄笑。
“别笑啦!”老阎皱着眉厉声说:“一定要斗争!只有斗争,才能把群众深埋在心里的阶级仇、剥削恨激发出来!”
散会后,王祥找老阎说:
“王老太太儿子是开明士绅,要谨慎处理。”
老阎对老王三的一席话憋着一肚子气,又见王祥为王老太太说情,气不打一处来,就严肃地说:“王祥同志!你的党性哪里去了?你的思想太右顷啦!”
王祥不甘示弱:“中央的《五四指示》是这样规定的,我咋没有党性?”
“开明士绅是她儿子,不是她!”老阎口气横蛮。
“这件事必须请示区委岳书记!”王祥也很强硬。
两个人不欢而散。
后来,区委岳天书记指示:“王老太太和她儿子在抗日时期支持我党我军,做出过很大贡献,又没有罪恶民愤,不能斗争!”于是,王老太太躲过了被斗争的劫难,只是按照农会的清算账单,交出了30亩地的文书和五千斤粮食,还清了“剥削账”。
村里凡是有出租土地的富裕人家,都依次被清算了,最后轮到了老白毛。老阎说:“她家没有劳力,土地也不多,不能算地主,就算个中农吧。不必清算啦!”
“租种她家地的佃户就白白被剥削啦?”农会主任张奇龄问。
“从杨老抠和王老太太退赔的粮食土地中,拨出一些来补偿这几家佃户。”老阎回答。
“还允许她家再出租土地收地租吗?”张奇龄问。
“不允许!”老阎斩钉截铁。
“她家没有人能种地咋办?”张奇龄又问。
“叫工夫(雇临时工)。”老阎答。
“雇工也是剥削呀。”王祥说。
“这,……”老阎一时没有想好咋说。
治安员任知荣笑了,瞟了一眼驴子,说:“我倒有个好办法。”
“啥好办法?。”驴子急问。
“我这办法是两全其美呀!”任知荣卖着关子。
“快说!别含着半截露着半截。”驴子更急。
“让驴子给老白毛作个倒插门的女婿吧。这样,老白毛的地就有人种了,驴子又有了媳妇有了家。这不是两全其美吗?”任知荣看着驴子,“我给你做媒,咋样?”
“好办法!好办法!”大家都笑,“连闺女儿子都是现成的。”
“竟扯淡!”驴子脸红了。
“害啥臊?‘小红袄’肚子里还给你装着一个呢!”民兵队长张学武调侃说。大家又都笑。
老阎也笑了,说:“是个好办法!等分完胜利果实咱们就喝驴子的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