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清算斗争杨老抠
开完斗争侯麻子大会回来，老阎就召开王庄的党员干部会，研究斗争地主的问题。 老阎很纳闷地说：“看人家秦庄的群众阶级觉悟多高！咱王庄的群众咋就这么思想落后？对财主咋就恨不起来呢？”
党组长王祥说：“王庄和秦庄不同，秦庄伪大乡长侯麻子是个有十几顷地的大地主，当汉奸走狗、横行霸道，啥坏事都干，老百姓早就恨的咬牙切齿。咱王庄没有这样的汉奸恶霸大地主，最有钱的就是杨老抠，也就是百十亩地。他儿子是教书的老师，他也没有当过保、甲长，就是个土财主。他没干过什么坏事，只是对人刻薄，抠；王老太太家也就是七、八十亩地，她儿子王校长你也认识，当过咱县的人民代表，是抗日的开明士绅。他娘俩是庄里出名的仁义厚道人。他们没民愤，群众咋能恨起来呢。”
农会主任张奇龄说：“我看咱农会先算算这几家财主的‘剥削账’，看看他们每家该退多少钱、多少粮食、多少地。让他们退出来就算啦。就别斗争啦！”
杨驴子说：“地就是他妈的财主的命根子，他们能好好退出来？”
王祥说：“谁不好好退就斗争谁！那时候就能斗得起来。”
老阎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清算不只是让贫雇农分到粮食和土地，更重要的是激起他们的阶级仇恨，让他们痛恨地主，敢于斗争地主。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痛恨地主阶级的总头子蒋介石！才能怀着极大的复仇情绪参军支前、打倒蒋介石！所以，上级指示清算不能由党和政府包办代替，必须发动群众自己起来向地主清算，和地主斗争。”
驴子连连叫好，说：“有道理！他妈的，让老百姓自己和地主面对面的斗，亲自出头分地主的粮食和房子地，这脸也就破了。老百姓不敢斗争，就是碍着情面，不好破脸。这脸一破，仇就结下了。妈的，一定得斗！咱农会领着贫雇农斗！先拿杨老抠开刀！”
老阎最后拍板：“杨宝珍同志说得好！就这样办！”
召开斗争杨老抠的大会，事前做了充分准备，对登台诉苦控诉的“积极分子”都进行了反复的演练。演练时，老贫农张海吭坑吃吃说不好，就让他儿子替他说，他儿子也哝哝叽叽说不好。驴子火了，说：“妈个Bī！你们爷俩滚到裤裆里猫着（藏着）去吧！大庆，你替他们说！”
斗争杨老抠大会的会场就在杨家大院门前，在月台上搭个席棚做主席台。墙上、树上、席棚上都贴了红红绿绿的标语。（这些标语都是让杨老抠在本村教书的儿子杨观海写的，杨观海表示，他拥护党的清算，一定和他爹划清界线。）洪头一大早就敲着锣沿街叫喊：“吃完饭去杨家大院开斗争大会呀！”“哐！哐！”“去杨家大院开斗争大会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就像赶集似的奔向杨家大院，他们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热闹。民兵队长张学武和几个民兵背着大枪在会场周围巡逻着。
主席台上坐着老阎、王祥、张奇龄、任知荣、杨驴子等几个干部，农会主任张奇龄主持大会。他先请老阎讲话，然后高声宣布：“斗争控诉开始，把大地主杨老抠押上来！”两个民兵拧着杨老抠的胳膊把杨老抠押上来。杨老抠低着头站在台中间，浑身哆嗦着。
“杨老抠！你是咋样剥削穷人发的财？”驴子跳将起来，瞪着三角眼，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杨老抠怒喝道，“快坦白！”
“啥剥、剥削？”杨老抠不明白啥叫剥削，不知道咋回答。
“**的别装傻！你是咋样剥削穷人发的财？快坦白！”驴子气势汹汹。
“我，我是省吃俭用，从、从牙齿上勒、勒下来的。”杨老抠战战兢兢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敢不承认剥削？”驴子顺手就搧了一个大嘴巴，杨老抠晃了一晃。
“去年我给你扛了一年活，你没给工钱就把我撵出来！说！有没有这回事？这是不是剥削？”驴子咄咄逼人。
“你，你……工、工钱……”杨老抠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驴子只干了半年，后来把工钱也都给了，杨老抠为啥撵的驴子，这些村里人都知道。台下有些人就议论起来。
“杨老抠，我问你！”一个满脸污垢的半大小子跑上台来，“我妈做的饭你一家子吃，我喂的大肥猪你卖钱。这就是剥削我妈、剥削我！我要和你清算！”大伙一看，这半大小子原来是猫头，他给杨老抠喂猪，他妈给杨老抠做饭打杂。
“杨老抠！你租出去多少地？租了多少年？一年收多少租？”庄里有名的浑小子胡金才跳上台照演练的台词控诉，“你算算，这么多年你一共收了多少租？这都是剥削的，我们穷人要和你清算！你必须把剥削的退出来！”
“租地交租，借债还钱，这是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呀。”杨老抠低声辩解着。
“王八蛋操的杨老抠！你敢犟嘴？”只见滚刀肉跳上台来，一脚把杨老抠踢翻在地，“你耀二爷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说罢，又去踢，被王祥拉住。
受训练的积极分子本来没有滚刀肉，这是他突如其来的插了一杠子。干部们都愣住了，老阎大喜：穷苦农民蕴藏在心里的对地主的仇恨终于爆发出来啦！
“你雇两个长工给你种50亩地，长工的工钱和种地的其它开销有20亩地的产量就足够。那30亩地的出产都是你剥削长工的血汗！”大庆跳到台上按这几天训练好的“台词”清算剥削账，“平均一亩地出产8斗，30亩地就是240斗，你雇工按20年算，就是4800斗，合24万斤粮食。你必须把这二十四万斤粮食退出来！”
“账不能这、这么算。”杨老抠嘟囔着辩驳，“那地是我的，我是花了钱雇、雇人的，我没少给工钱。我、我也常年累月地干活。”
“**！你还不承认剥削！”驴子又是一个大嘴巴，杨老抠身子晃了晃，鲜血从嘴和鼻子流了出来。
“揍死狗地主！”滚刀肉、大庆、胡金才、猫头等几个人喊叫着涌过来要打，被张奇龄拦住。
驴子振臂高呼口号：“打倒大地主杨老抠！”“向杨老抠清算复仇！”有些年轻人跟着喊起来。会场一阵骚动。张奇龄大声喊：“要安静！接着控诉！”
又有几个受过训练的积极分子登台控诉。最后张奇龄代表农会向杨老抠宣读了事先已经算好的“剥削账”，勒令他在会后立即把退赔的土地文书（地契）、钱粮交给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