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编

    吴晓晓每天跟农民打交道,平时不过组织些彩船队、车车灯、钱棍等等,这些艺术形式,非常落后,而且由于大部分农民是文盲、半文盲,工作起来也很吃力。
    她是个有想法的女人。她见到城里的女人活得太有滋味了,每天化妆,逛商场,做头发,好像从不操心生活似的。自己在乡下,累得要死,却活得狼狈,因此,她的理想就是进城,成为城里女人。
    她到城里开了几次会,特别是和黄岩副局长有了第一次亲密的接触后,她发现,同样是人,但城里和农村,真是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城里人吃得好耍得好穿得整洁,农村人累死了只不过能吃上饭。
    怎样才能进城呢?父母无权,包里没钱,因此想只能是白想。俗话说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吴晓晓想,如果她能写出名,这进城的事就有了希望。没有别人帮助,只能靠自己,这是农家孩子的必然选择。
    对,那就写作吧。既然写作可以让她成为干部,为什么样不可以让她成为城里的干部呢?她要进城,这是最现实的想法,而写作就是最好的桥梁。
    写作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不写不知道,一写吓一跳。因为作家这条路,从来就没有什么模式,也不像老木匠教小木匠,可以说个几点几划。她读了些写作教程,有的更是说得玄乎其玄。于是她只读作品,不读理论。有人说,写作是从摹仿开始的,不如就从摹仿开始。
    吴晓晓天天写,月月写,年年写,就是没有人给她发表文章。但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位长者向她伸出援助之手。这人就是祈老。当时祈老还没有老,才40来岁,是省文化报的副刊编辑。他专门为基层文化干部开了个栏目,叫“沁香一瓣”,吴晓晓来过多次稿件,但基础太差,比如吴晓晓写的诗——
    朝霞是少女的脸
    晚霞也是少女的脸
    她们像萍果般鲜艳
    我每天都想吃上一瓣
    不要嘲笑,诗人都是从打油诗开始的。那首著名的“江上一笼统,地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不一样流传千古?
    这也叫诗吗?可是当年赵丽华还没有开创梨花体,那时流行的是朦胧诗,比如廖亦武,何小竹,王小妮、梁小斌、食指、欧阳江河等等。祈编终于给吴晓晓写了封信,教她如何写作。
    祈编是个好人,因此决定到岚天乡来看望这个很执著的文学青年。那才叫文学的年代。不像现在,编辑连错笔字都不愿改。动不动就想教训作者,真他妈的糙蛋。
    从省会下来,要坐一天火车,然后换乘船,下船后还要坐4个小时的公共汽车,才到岚天乡。那时公路没有硬化,所以乡下公交车每小时不外乎20多公里。当然,和白求恩同志不远万里,从加拿大到来到五台山相比,又算得了什么?祈编的这种精神,值得学习和提倡,特别是现在的男编辑们。
    吴晓晓热情地接待了祈编,老公在很远的地方工作,一周才回来一次,忙时两三周才回来一次。因此,祈老来时,吴晓晓直接把祈编接进家里住下。这时她的房子是两间一厨的平房,乡村的房子永远没有城里紧张。现在城里人叫嚷着房价太贵,嫌贵你到乡下来住呵,乡下的房子永远有空的。
    于是,吴晓晓和祈编的关系说不清了。
    吴晓晓真是个敢豁出去的女人,自从她第一次付出了,就不再当回事。性其实就是层纸,一但捅破,再也不神秘了。付出一次和付出一千次,只有次数的不同,本质是一样的。这个道理很多女人不明白,对张三她可以付出,对李四却羞答答地装处,于是人们背后就有了这句话: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祈编开始还有点恶心吴晓晓的长相,但是后来就改变了,因为吴晓晓在床上,做工非常好。就像一块布料,虽然不是最好的,可手艺好的裁缝,一样做出好衣裳。所以男人对女人三大要求中,有“出门像贵妇,进屋像主妇,上床像荡妇”的说法。
    吴晓晓不漂亮,可床上工夫一流,让祈编爽得不得了,第一次上床,就连战三次还不下马。
    祈编的老婆是个医院的护士,有洁癖,每次和祈编**,都要逼着祈编洗了又洗,而且不准祈编亲她,摸她。你想,祈编还有什么激情?男女之间,不仅仅是身体的结合,更要心灵的结合。再后来,祈编真的不想和自己的老婆**,实在需要时,宁愿“打手枪”。有时老婆需要了,还得求他,他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吴晓晓用温水,轻轻地给祈编擦,然后用嘴含着,慢慢地吮,仿佛她嘴里含的不是浊物,而是一根冰棍,是冰淇淋。吴晓晓吮得那样香,那样甜。那样精心呵护,那样宝贝它。祈编就在温存中显示出男人的雄猛。祈编觉得自己很男人了,有男人的雄风呵。哪个男人不是在床上征服女人?
    祈编虽然有了多年的性生活,但从来没有如此性福过。
    当然,祈编对吴晓晓回报了,他说:你要想成名,就要到北京去,去读鲁迅文学院,那怕是旁听也好。你现有基础太差了,毕竟文学不是种地,不是学手艺,而是艺术。没有坚实的基础,根本闯不出来。那时的鲁院特开放,可以准许旁听,不像现在,要交多少钱来办旁听证什么的。现在作协机关,也学会了挣钱,办班就是最佳的选择。
    祈编学富五车,人家是正儿八百的大学生,77级的本科,中文系毕业的,古今中外的书,读得眼睛泛青光。
    祈编还以沈从文在北大当旁听生为例子来讲。虽然有个叫郁达夫的,给沈从文写了封信,这信在文学史大大的有名,就是劝沈从文什么都可以选择,就是不能选择文学这条路。但是,他郁达夫没有文学,能娶到天下第一美女王映霞么?文学能改变人生,不仅仅是在旧社会,新社会一样。
    祈编还说:他的老师,现在已60多岁了,是北京一家杂志的副主编。他叫郭明达。
    吴晓晓写了这几年,也订过《作品与争鸣》,《月报》《当代》什么的,知道有个叫郭明达的评论家,特别的有名,大腕呢。经过他评论的作家,很快就会红起来。比如梁晓声、叶辛、陈建功、韩少功、陆文夫、钟阿城等等。
    何况,这郭明达也是著名的编辑家,每年的全国中短篇获奖作品中,郭明达当责任编辑的就是3、4篇。他所在刊物发表的作品,要占获奖数的1/5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绝不压于刘备得了卧龙和凤雏的支持,才有了开国大业,虽然偏安于蜀,毕竟称了皇帝。
    祈编离开岚天乡的时候,对吴晓晓说:“你去的话,我给你写封信,叫郭老师帮助你。”
    呵呵,吴晓晓想不到她的运气如此的好,就像一个才学武的人,突然得到一位大师,比如郭靖、杨过的指点,想不成名都难。真乃时也运也,吴晓晓的运气真是文学青年里的天字第一号。
    可是,以现在这个水平,见不了郭明达,也不好意思见郭明达,她必须把自己的水平提高到一定的程度。好在有祈编帮忙,不久,在省文化报上,吴晓晓发表了她的第一篇作品,通常叫处女作。这是一首散文诗,虽然还不够成熟,但看出吴晓晓还是有一定文学天赋的。
    妈妈,我是你瞳仁里的山
    不是么?每天,你都要仔细地看我,就像清晨,你在天坝里,远视山脊上的太阳,或是仰望天空的去彩,然后说今天天晴,或是今天要下雨。
    你还说,天晴,爸爸就会归来。阴天,爸爸不会出棚的。
    妈妈,你说得真准。天晴,爸爸就带着一串串亮亮的金蛋果回来,含在嘴里,真甜。我多想天天晴,爸爸永远不离开我们。
    妈妈,你每次看我,就像看山。
    我映在你清澈的瞳仁里,你眨着眼睛,搂着我的头靠在你的胸脯上说:“三牙子,你不该在我的眼里,你是山呵,你是山呵!”
    你说这些话时,我还很小很小,刚刚生出三颗门牙。岁月流逝了,我还想得起你当时的声音,像金蛋果甜甜的流汁。
    我长大了,在镜子里看到结实凸满的肩胛,背脊,胸脯,我才知道,妈妈,你为什么把我叫做山。爸爸是山,一辈子在林里求食,死后又成为山的一捧黄土。我是爸爸的儿子,当然应该是山。
    不过,妈妈,那怕我成了很高很高的山,我永远不会走出你的瞳仁。
    妈妈,我永远是你瞳仁里的山。
    作家都是从儿童文学开始的,吴晓晓也不例外。这篇400字的作品,写得天真,童心毕现,还特有生活味。
    从此,吴晓晓在创作这条路上奔驰,那年底,省文化报给她的这篇作品评了个优秀奖,吴晓晓还特地到省会去领奖。奖金不多,才50块钱,还有个大大的证书,当时在县上,已算是出尽风头了。当然,再次和祈编重温旧梦,俩人都感到了快乐无比。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