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红衣清泪姐妹语

    落秋敲了敲门，里面的人似乎不在。她抬头看着漆黑夜幕，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奇怪，小月儿这么晚会到哪里去了呢？”
    “你找我？”
    “吓，”突如其来的一声让落秋心神未定，她拍拍xiong口转过身去，但见云间月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了。“小月儿，你每次都这样突然出现会害我少活几年的。对了，你方才去哪儿了？”
    云间月眼神闪烁，“不过四处走走罢了。落秋可有什么事么？”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落秋拉着云间月一直来到碧家一间院子里，虽然没有灯笼照明，到也妨碍不了她们两人促膝长谈。落秋指着院子里唯一的大树，笑得很开心，“太好了，还没有被拆掉。”
    “是什么？”云间月问。
    落秋笑而不语，只是拉着她在树下站着，自己爬上树去摸出一样东西来，胡乱用衣袖擦了几遍。然后跳下树来，伸手拉了拉麻绳，确认是否结实。落秋看向云间月，黑暗中，她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辰在闪烁，话语里充满了要飞出来的笑声：“小月儿，我们来荡秋千吧。”
    云间月愣住了，她没想到落秋会大半夜拉她出来做荡秋千这种事。见云间月不动，落秋只好亲自动手来请了。她又是拖又是拉的，好歹是把云间月弄上了秋千。
    “那么要开始了，小月儿你切记不要松手。”落秋像叮嘱小孩子一样叮嘱云间月，然后推着秋千把云间月送上空中。美人明月相映，白衣清辉相融，衣袂飘飞，青丝掠动，风在耳边温柔地拂过，不知不觉中云间月的脸上浮起一抹甜美笑容，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美，此时多了几分趣味，几丝人情味在其中，那笑容叫人移不开眼睛。
    落秋微微笑，再一次把云间月送上去。她不止一次在心里想过这样的场景。虽然小月儿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小，但是落秋总认为干练老成不适合她，反而觉得小月儿她就应该像这样开怀的笑。
    “小月儿，你开心吗？”
    “嗯。落秋要不要”
    “我看着你玩就很开心了。”落秋倚着树干，把玩着一缕发丝。“我和明凰小的时候常常在这里荡秋千，两个人常常争谁先玩，而且一玩就是好几个时辰，每次都要爹爹来找我们去吃饭。而且每年过生日的时候，我、明凰、爹爹三个人就会到这个院子里来吃饭，你猜猜看为什么呢？”
    云间月很配合问道：“为什么？”
    落秋鼓起小脸，故作严肃状，“因为这个院子住着的是我娘亲。听爹爹说娘亲不喜欢热闹，一个人搬到这后面的偏僻小院子住，结果没两年就过世了。爹爹认为我和明凰的成长应该让娘亲看到，于是每年我们生日就会到这里来过，娘亲在天上看到我们好，娘亲也就好了。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我好开心，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只要好好长大就行了。”
    “落秋现在不开心吗？”
    “怎么会呢。我有这么多好朋友陪伴，开心的不得了呢。我呢，有很多很多的缺点，有很多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大家都那么包容我，还有什么比这更幸运？只是越长越大，面对的事情越来越多，人心也变得浮躁起来没想到突然有一天我也要成亲了你说娘亲会高兴吗？她在天上看着我，会不会祝福我呢？”
    秋千还在慢慢地晃悠，云间月扶着麻绳安静地听着，她的脸庞在月光下有一种玉石样的光彩。
    “我又在说啥话啦。”落秋敲敲自己的脑袋，“天底下的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呢？娘亲要是知道的话也会为我高兴吧。对了，我一定要把明凰踢出门去，她再不嫁出去别人也许会说碧家的是非吧，真是讨厌的八卦”
    秋千上的人不见了，只有风轻轻吹过的声音。
    “落秋会幸福的。”云间月环抱住落秋，她轻柔的声音就像一面纱巾。“白幻影会像你父亲对你母亲那样来对你，你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神眼师的话就像定心丸一样，落秋噗嗤笑了出来。
    “是呀，我们都会幸福的，所有人都会幸福的。”落秋靠着云间月，慢慢闭上眼睛，有这样的姐妹，真好。
    第二天，天还没亮落秋就被月季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沐浴焚香，层层叠叠的嫁衣，金光闪闪的凤冠，嫁人的一切都在等着她。落秋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任由一群婆子丫鬟捣鼓，但是出来的效果让人惊艳。
    落秋自屏风后徐步走出，展开广袖，眉眼中风情自然流露，她冲着众人娇媚一笑，教这些女眷看清楚喜服上繁复华丽的花样，昂着头问：“怎么样，不错吧。”
    明凰笑起来，“又不是你自己绣的得意个什么劲，不过看不出我的傻妹妹穿上这大红也还蛮不错的嘛，倒不像往常的青葱样了。快，给我转几圈看看啦。”
    落秋的神色顿时一垮，“明凰你就别为难我了，知不知道这衣服这首饰有多重，人都要累死了。”
    明凰较劲，“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也是穿过嫁衣的人耶。”
    “是呀，可是谁那么不争气地翘家没嫁出去，现在也不知道蓝龙莲那家伙还会不会再来yin一次花轿。”落秋冲她瞪眼，明凰语噎，众人哄笑起来。
    月季拿出一盒玫瑰红的胭脂，说：“小姐，你看这颜色多漂亮啊，让月季给你擦上吧。”
    落秋看着胭脂，想起来白幻影似乎不大愿意自己在脸上涂涂画画，于是说：“放下吧，你家小姐天生丽质难自弃，不用这些俗物。”
    “是呀，二小姐的皮肤这么好，用这些都是多余的了。”喜婆笑起来的时候表情好狰狞，看得在场的人心慌慌。
    明凰一个哆嗦，摆手道：“行了，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你们先退下吧，等拜堂的时候再过来接人就行了。”
    送走了这些人，落秋立马不顾形象，坐到桌子前掏出果子大吃特吃起来。她一边吃一边抱怨，“真是的，这些人整了大半天还不让我吃东西，是诚心想让我饿肚子吗？”
    明凰看着落秋的吃相，翻了个白眼，“我真不知道师父大人为什么会对你这个黄毛丫头念念不忘。”
    落秋嘟起嘴，“哼，那是她把我这个人和别人搞混了。”
    “也对。”明凰在她对面坐下，“只有白幻影那个伪公子才敢要你，你们呀真是——天生一对。”
    “那又怎么样，你嫉妒么，羡慕么？”
    “才没有。”明凰在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啊掏，摸出一颗拳头大的宝石丢给落秋。
    落秋接过来看了看，打趣道：“这不会是我的成亲礼物吧？”
    明凰慢悠悠倒了一杯茶，说：“我可没有闲钱买这些奢侈品，是有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落秋不打算问她是谁了，因为明凰的脸上分明写着不想说这样的字眼。她把宝石在手里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就当她准备把石头当普通货处理了的时候，明凰看不下去了，指点说：“你猪头啊，学了那么久的道法，不知道把灵力往里面注入啊？”
    “知道你还不早说？”落秋依言把灵力注入其中，果然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从宝石中投出一些影像。落秋看了一段，眉头不由得皱起来：“这是什么？”
    “都是师父大人的记忆。”明凰打了个哈欠，“他觉得不应该只有一个人记得那段往事，所以我就把这个带来了，你好好看看吧。”
    落秋一下子撤了灵力的输出，问明凰：“明凰你是打算在我成亲的日子来给蝴蝶君当说客咯？”
    “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明凰叹了一口气，“落秋，你真的不明白忘川是什么意思吗？”
    “不就是黄泉幽冥的通路吗？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含义不成”
    “你忘了，忘川河还有一个名字叫‘三涂河’。”明凰拿过那块宝石，把自己的灵力往其中注入，一幕幕的情思，一幕幕的念想均在落秋眼前浮现。
    她缓缓念道：“传说死去的人为了来生再见今生最爱，可以不喝孟婆汤，那便须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千年之中，你或会看到桥上走过今生最爱的人，但是言语不能相通，你看得见他，他看不见你。千年之中，你看见他走过一遍又一遍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孟婆汤，又盼他不喝，又怕他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受不得等待的寂寞。”
    “喝孟婆汤，了前尘旧梦，断前因后果。忘尽一世浮沉得失，一生爱恨情仇，来生都同陌路人相见不识；跳忘川河，污浊的波涛之中，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千年之后若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明凰把手发在落秋的手背上，说完了这一席话。她注视着落秋的眼睛，隐隐可以感觉到妹妹的灵魂深处有一些奇怪的变化，敏感的她发现有一股力量虽然弱小，但却实实在在地变强。
    一滴清泪。这是落秋为那个叫司花的仙子流下的。
    “他们爱的轰轰烈烈，令人羡慕，但那终究不是我的爱情，我和白幻影的感情是淡的，却有永远也斩不断的情思。”落秋倔强地坚持，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摇，因为这一世她认定的是一个叫白幻影的男人，那只苦守忘川的蝴蝶，就让他随风而去吧。
    明凰突然笑了，露出八颗白牙，“果然是我碧明凰的妹妹，看得清楚。”
    落秋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明凰你来试探我！”
    “哈哈，你这不也没怎么样嘛。”
    “说真的，其实你是来破坏婚礼的吧！”
    “哪里的话，哈哈哈哈。”明凰语气一转，“落秋。”
    落秋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没什么只是你要幸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