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256章
卫风家事在线全集:全文全集番外第251-256章第251章
1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又林上下打量她,这才注意到她穿的什么。
她穿着1件玉色的十2幅宫裙,这裙子不是人人都能穿得的。
最初的狂喜与迷茫过去,又林随即陷入了巨大的迷团中。
玉林没死,为什么李家人说她死了?她为什么现在出现在京城?“李玉林”已经暴病而亡,那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吴大奶奶显然是有意领她来见玉林的,那吴夫人也知道这件事情吗?
很显然,吴夫人肯定也知道。
看玉林现在的打扮,还能让吴家人出面替她做这样的安排,她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从哪儿说起呢?”玉林显然也和又林1样茫然:“说起来,有时候我自己也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变成了今天这样。姐姐来了京城之后,我有好1阵子都懒洋洋的,不管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有人上门来提亲,我身边的妈妈说,母亲倒是觉得对方家世过得去,人品也不错,可是父亲却坚持不允许——我当时想,按常理,母亲厌憎我是常事,为什么父亲对我从来没有1点关爱?难道我的生母就那样不堪?可是谁知道就是那几日,我记得很清楚,是个黄昏,父亲来了。他和我说,我…”
后头的话象是带刺的毒棘藜1样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又林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在微微发颤,手指凉冰冰的。掌心里有冷汗。
等玉林缓过这口气来,她接着说下去:“父亲说,我不是李家的女儿。当时父亲去钱塘,因为船队要出港的事情。认识了1个大有来头的人物,那人遇着了大麻烦,不得不把身怀有孕的侍妾托付给他。这件事事关重大。倘若走漏风声,也许1家人都要性命不保。父亲为情势所迫,不得已将那个女人收留下来。过了数月,提早分娩产下1女…那个女人难产死了。父亲说,当时也曾掩人耳目,请了有名的郎中替她诊治,可是她忧思过度。心力交瘁,实在是无力回天。当时的情形是,我的生父没法子接我回去…父亲他只能把我带回于江来,对人说是外室生的孩子,在自己家中养大。”
又林只觉得世事难料莫过于此。
从小看到大的妹妹。竟然不是自家的孩子。
“父亲说,因为我的身世干系重大,怕人看出破绽,他有意不让我在人前露面…1年1年的过去,京城这边始终没有动静,仿佛我这个人已经被遗忘了1样。父亲说,他也想过,可能不会有人再来寻找我,把我带回去。毕竟我生母早已经死了。又非正室原配。就算当年有绝世姿容,1时恩爱也抵不过岁月消磨。再说,我若是个儿子,那又不同,可我是个女儿,于大局也没多大的作用——但是他还是不敢做主我的终身大事。”
“就是这样巧。恰恰是这时候,有人寻来了,是我生父的人,要带我回京。”
她起先情绪有些不稳,现在渐渐平静下来,就象在叙说别人的事情1样。
“父亲虽然这些年来有意的忽略我,不和我相处,可是到了要分别之际,他还是舍不得我。这么些年来,就算再无情再铁石心肠,也总是有感情的…他心中也把我当成女儿…可是那也没有用,民不与官斗。就象当年他收留我们母女是不迫不得已1样,现在我是走是留,也由不得她做主…”
“那…祖母,还有母亲…她们知道吗?”
“祖母不知道,她这12年身子越来越差,父亲不想她再为这件事情加重病情。母亲是知道的,送我走时,她紧紧拉着我的手…人非草木,就算我的身世1直是母亲的1块心病,可是母亲这些年来并没有半分亏待我。我要走了,她还为我的将来担忧…”玉林垂下头:“父亲还给了我1笔钱,很大1笔,只有我自己能支取动用。他说他帮不了我什么,只能给我些钱财傍身…”
“其实,我以前还怨过父亲和母亲。现在想想自己实在可笑。他们对我是仁至义尽,对1个既没有真正的骨肉血缘,又会惹来天大麻烦的我,父亲已经够好了。我离开于江回到京城,这么久的,只见过我生父两3面,总共说过的话也没有几句。我现在住的府里,那些侍妾们对待自己的亲生子女也没有多少骨肉情份,更多的是利害关系…亲生父母比起养父母来,凉薄得就象是互不相干的陌路人。我现在倒庆幸,我自小在于江长大,有父亲母亲,有姐姐和祖母…”
又林渐渐觉得,玉林还是过去的那个玉林。
有什么话都会和姐姐倾诉,内心始终那样孤独无助。
又林替她擦净眼泪:“别哭,眼睛会哭肿。”她轻声问:“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这其实是在问玉林的现在的身份了。
既然玉林现在来见她,这其中的喻意又林也能(超多-书农在线书库)。
若是她的身份不能透露,玉林今天根本不能来和她相见,永远就让她以为妹妹已经离世。
“不要紧的,我的身世其实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只是嘴上都不说。我现在姓夏。”玉林轻声说:“有个名字叫瑜琳——瞧,和我原来的名字音还很相近。”
夏可是当今的国姓。
“我现在住在宏王府。”
又林眼睛微微圆睁:“宏王府?”
“是。”
又林试探着问:“宏王爷…就是你的生父吗?”
玉林看着她,微笑了1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是当然的。
想不到玉林是宏王爷的女儿,那玉林现在就是位郡主了?这——这简直是1部活生生的《XX格格》啊。
风流的王爷,薄命的女子,流落民间十几年又被找回来,1夕间身份巨变的沧海遗珠,几要素全具备了。
十几年前?又林虽然那会儿年纪还小,但后来渐渐长大,也听说那会儿皇帝诸子争位。玉林的生母是谁,为什么玉林会被迫流落民间长大,这些事情牵涉太广,其中内幕1定非常复杂和凶险。
又林忽然想起1件事情:“那,风闻最近会下嫁新科探花的…是你,还是你的姐妹?”
玉林平静的点了下头:“是我。”
真是想不到——宏王府那个据说是体弱多病所以才1直不见外人的小郡主,原来就是玉林。
“我以前见过他,读书的时候,他和姐夫1起来过咱们家。”玉林的心里,还是把于江的李家当作自己的家,她说起父亲母亲祖母这些称谓的时候十分自然:“那会儿我在院子里见过他1面,他生得很出众,那会儿我还小,他大概根本没有注意到我。那会儿我可没想到过,自己将来会嫁给这个人。”
别说她,又林也绝对想不到。
杨重光要娶的郡主,竟然就是玉林。
但是,当年杨重光和石琼玉的那1段,玉林知道吗?
又林对这件事情是守口如瓶的,但是他们的这段情并不是那么隐秘,估计有不少人都能猜出12。杨重光突然离开石家,石琼玉又被家里强硬的安排着定亲嫁人。
当然,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杨重光对玉林还有印象吗?他知道他要娶的妻子,就是当年李家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儿吗?
可是已经不允许她们再谈下去了。玉林握着她的手嘱咐:“姐姐当时1定为我的噩耗伤心了吧?你放宽心,我现在过得很好。将来…将来咱们见面机会还多着呢。”
这个将来,指的应该是她成亲以后了。
又林有些浑浑噩噩的出来,远远看着吴大奶奶在前头等着她,忙打起精神迎上前去。
吴大奶奶仔细看了她1眼:“4奶奶眼睛有点儿红肿。”
又林忙问:“很明显吗?”
“不算很碍眼。”
吴大奶奶引着她走了1条近路,没再经过花房,直接从夹道回了厅里。
大太太看见她进来,有些不悦:“你招呼都不打1个,上哪儿去了?”
吴大奶奶忙笑着替她解释:“是我请4少奶奶去帮我瞧1株从南边儿运来的兰花,结果花粉弄进眼睛里去了,耽误了些时候。”
吴大奶奶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大太太当着主人家不好再斥责儿媳妇,不过看着脸色还是不好看。钟氏和韩氏都在1旁,钟氏对弟媳妇倒霉有些兴灾乐祸。韩氏却心细,觉得又林神情有异,如果只是花粉不入眼,以李氏的涵养功夫,不至于如此神情怔忡,看起来象是有心事。
对婆婆的排揎又林1点儿都没放在心上,只顾琢磨玉林的事情。
这件事事关重大,又林跟翠玉她们也都不能说。她1面想着,吴家人既然能安排这次见面,对玉林的身世肯定心中有数。不知道玉林现在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1面又盼着快点儿过去,她好能快点回去。
除了丈夫,她想不出去和谁商量这件事。
第252章
用了午饭,大太太、2太太又陪着吴夫人打牌消遣,年轻媳妇们当然是在1旁侍立伺候。吴夫人笑着说:“行啦,你们也去散散,吃盅茶,歇1会儿,别在这儿拘束着了。”
大太太笑着说:“就显得你会怜惜人,她们平时日子过得也够舒服的,站着服侍1会儿怕什么?”
吴家和朱家关系很是要好,吴夫人也不和她们见外,丢下张牌,指着大太太笑着说:“你瞧瞧,这做了婆婆忙不迭的要抖威风。其实你们妯娌2人都有服,婆婆是个大度省事的,从你们过门到现在都做了祖母,可让你们立过规矩做过活计吗?”
2太太抿嘴1笑:“您说得是,今天难得高兴,就让她们也去舒散舒散吧。”
这倒是真的。朱老太太是难得的婆婆。可是她和老太太不1样,老太太是妻凭夫荣,老爷子在,她在家中就有权威。1家子上下,唯独她那里有个小厨房,其他人都是吃大灶的饭。自己拿什么和老太太比呢?丈夫是窝囊的,儿子也没刚性,自己倘若再宽纵了,那儿媳妇还不得上房揭瓦?
至于大太太,她从来就不是个容人的人。两个儿媳妇哪个她都不顺眼,大儿媳妇管着家,可是大太太凡事总要充内行指手划脚,有时候反倒耽误事。小儿子夫妻合美,这更让大太太看不惯,总觉得小儿媳妇不贤惠不端庄,纵着儿子耽于闺房之乐。幸好朱慕贤是个有出息的,要不然大太太肯定把错处都归咎于儿媳妇。
吴夫人看看各人的脸色,含笑不语。几个人手里摸牌,说说笑笑的,话题来来去去不过是你的首饰式样新,她的镯子镶得好之类的,谁家娶了新媳妇,谁家又要嫁女儿。看起来倒是1片其乐融融。吴夫人是做主人的,当然尽量招呼好客人,谁都不至于觉得受冷落。1时点心端了来,几个人又洗手吃点心。吴夫人养的猫儿在桌子下头钻来钻去。这个下午看起来再平常不过,与平日的应酬没有半分不同。
从吴家回来,又林洗了脸换了衣裳,抱着儿子逗了1会儿。翠玉心里存着疑,又不好问。又林进那小书斋去和人说话的时候,吴大奶奶的丫头也把她绊住了。等又林出来,眼睛神情有异。但是却1个字都没向她提起。
“奶奶可要歇1会儿?离晚饭还早着呢。”
又林满心是事,就算躺下了也睡不着。她脑子里乱糟糟的,1时想起今天见面玉林的样子,1时又想起她小时候刚刚蹒跚学步时的情形。
这事儿父亲母亲都没有和她说——这其中原由又林也(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不外是这件事情水太深,少1个知道总是少1个人担忧,也少了1分泄密的危险。但是大概就算是父亲也想不到,今天玉林会特意安排了和她相见。
也是。玉林的身世只能瞒瞒外头人,有心人肯定都知道。别的不说,宏王府里头凭空多出来1位郡主。府外头不了解,府里人还能不知情?对外头可以解释说她体弱多病,所以1直不见人,可是王府里、宗室里的人是1定知道的。
不过玉林将来以郡主的身份嫁了人,要出来交际应酬,京城里认识她的人并没有几个。她当初在于江的时候也很少抛头露面,除了几家亲戚,再没有人认识她。
李家的玉林已经死了,现在宏王府的郡主名叫瑜琳,她有全新的名字和身世。
又林怎么也睡不着。觉得屋里憋闷,起来把窗子开了半扇。天不知何时又阴了下来,冷风吹在脸上,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小英不赞同的唤了声:“奶奶怎么开窗了?当心风吹着头。”放下手里的托盘,过来把窗户关上。
“奶奶什么时候起来的?”
“有点儿闷,睡不着。”
她从吴家回来的时候神情就有些不对。小英当时只以为她是累着了。但是翠玉刚才拉着她,把上午的事情悄悄同她说了。
奶奶在吴家见了1个人,还哭过。
这可不是小事。
但是小英服侍又林已经这么些年了,又林所有的大小事情小英差不多都了解。
她实在想不出少奶奶会去见了什么人——她们在京城本来也没几个熟人。
而且少奶奶为人大方坦荡,很少象寻常女子1样,遇事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能让她哭的事和人可不多。
上1次——
小英怔了下,上1次少奶奶哭,是为了什么?是上次娘家人来的时候?还是听说2姑娘去世的那会儿?
能让少奶奶情绪难以自持的,只有家里人。
但是李家人现在不在京城,更何况就算在,也不会偷偷的和少奶奶见面啊。
又林不说,小英也不好问,只是比平时服侍的更细心妥贴了。
朱慕贤今日又回来得晚了,各个屋里都亮起了灯。用过了晚饭,又林拿着面小菱花镜子哄儿子玩,听着外面脚步声响,坐直了身往外看。
朱慕贤1面解斗篷1面进了屋:“好暖和,你们娘俩做什么呢?”
他1眼就看得出妻子神情有些不对,不似平时精神,仿佛心上压了沉沉的事情。
他把斗篷交给小英,又洗了1把手。翠玉机灵的从里屋出来,和小英1起看着外屋和院子里的动静。虽然桃缘居里头的人差不多都是可靠的,可今天这件事儿透着蹊跷,自然要多提防着些。
朱慕贤在她身边坐下,把儿子揽过来抱着颠了两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今天我随大嫂、3嫂她们,1起去吴家做客了。”
“哦,他们家的花园挺有看头,吴夫人也是个十分和气的人。”
“是。不过今天上午大家都看花的时候,吴大奶奶领我去了间小书斋,我见着1个人…”又林声音极低,要不是朱慕贤离得近,几乎就完全听不到她耳语似声音:“是玉林。”
外头风吹得窗纸飒飒轻响,朱慕贤只觉得悚然1惊:“谁?”
“我妹妹,她没有死。”又林抓着了朱慕贤的1角袖子:“她不是父亲的女儿,是别人托付给父亲照看的。她现在是宏王府的郡主,不日就要嫁与杨公子了。”
朱慕贤只觉得难以置信,但是妻子是绝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说笑的。她很在乎那个妹妹,为了她病亡伤心了很久,还替她抄了经供在寺庙里。
“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林觉得自己思绪有些乱,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她尽量简短的把玉林的身世说了,原哥儿不(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大人的烦恼,1会儿扯扯父亲的衣裳,1会儿又拉拉母亲的镯子,玩儿得不亦乐乎。
又林说完了话,朱慕贤1时也没出声。他也需要1点来消化接受这事。
“对了,宏王府和吴家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玉林会在吴家和我见面呢?”
朱慕贤回过神来说:“吴家当年也有个女儿嫁进了宏王府做了侧妃,不过早早就亡故了。宏王府那位多病的小郡主,据说就是吴侧妃所出。”
但是吴侧妃真是玉林的生母吗?
夫妻俩对望了1眼,又林觉得不象。
从玉林的相貌来推想,她的母亲必定是位绝代佳人。吴夫人和今天见过的吴家的其他人,都是相貌平平,不过是中人之姿。
这中间肯定另有原委,就不是他们此时可以猜度的了。
“对了,那岂不是…宗正寺那边已经敲定了,宏王府与杨兄定亲的,就是…她?”
又林点了下头。
朱慕贤又是1阵恍惚。
不过他到底是男人,又是经过风浪变故的。这种皇家宗室的秘辛普通百姓听着觉得神秘,他听说过的也不止1桩了。小时候还听过更劲爆的,比如有位公主未嫁而有孕,成亲不过6个月就生下孩儿,大家众口1辞说是早产,包括戴了绿头巾的驸马在内,全都揣着(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装糊涂。
现在玉林这事,和那件事比起来,也不算什么。只不过玉林是又林打小看到大1直疼爱的妹妹,现在又算是死而复生,来得实在太突然了1些。
“没关系的。”朱慕贤安慰她:“妹妹没有死,你该高兴才对。”
“我也这样想…她还活着,这事儿比别的都重要。”
“还有好事在后头呢,杨兄留京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们要是成了亲,你们以后见面来往多方便?”
“可是…杨公子心里头…”
“你放心吧,过去的事儿终究是过去了,现在表姐也早就嫁人生子了,杨兄1表人才,前程远大,这是1门儿好亲事。”
又林也只能尽量往好处想。
两人的结合绝对是郎才女貌,十分的般配。杨重光的弱点在他的身世,没有父母,没有别的亲人族人。除了他自己,他可以说是1无所有。但是玉林既然是郡主,那这些反而成了好处,没有公婆妯娌,嫁过去自己当家作主。杨重光根基浅薄,可是靠上了宏王府这棵大树,将来不怕没岳家提携帮扶。
第253章
进了腊月里头家家都在预备过年,应酬往来就少了许多。钟氏让人把新倾的锞子拿了来给老太太过目。散碎金银拢在1处共得了银锞子2百十18个,金锞子1百2十8个,各种式样的都有,象花开富贵,年年有鱼,连中3元,吉祥如意,年年都是这些式样,也没有多少新意。
老太太笑着拎起那年年有鱼数了数,上头1共是6只小鱼,由小至大的坠成1串,拎着最上头的小的,下头几只都在滴溜溜的转圈儿,新铸的锞子晶莹灿然,小鱼好象活的1样。
原哥儿这么大的孩子最喜欢这种闪亮亮的东西,看得目不转睛。老太太笑呵呵地说:“来,给你1串玩玩。”
乳娘忙替原哥儿谢过老太太,又林笑着把原哥儿两只小手凑到1起朝老太太揖了揖。那金鱼是用红线串缀的,乳娘替原哥儿系在手腕上,他自己抓小鱼玩得不亦乐乎。
良哥儿也坐在老太太身边儿,可是他因为秋天时候那场病伤了元气,瘦仃仃的1点儿都不象个4岁的孩子,既不爱动弹,也不爱说话。老太太拿着个连中3元的锞子逗他,他懒洋洋的象是提不起精神来。
老太太看着不象,问钟氏:“良哥儿最近饮食怎么样?”
钟氏忙说:“就是不大爱吃东西,每顿饭都得哄着才能喂下去几口。就是点心还能吃1些。”
老太太不赞同的说:“点心要少吃,正经的饭食才能生气血养精神,点心不过是些糖啊油啊的,有的还混了香料什么的。小孩子该少吃些才是。”
钟氏低下头说:“老太太说得是,可他就是不爱吃饭…”
钟氏把良哥儿看得很紧,这是她唯1的儿子,也是朱家的嫡长孙,是钟氏下半辈子的指望。她几乎从来不让良哥儿离了自己眼前。也不让他出院子——就怕有什么人心怀不轨暗害了他。
老太太琢磨着这样不成,把好好儿的孩子养得跟个小姑娘1样。象钟氏这样养孩子在京城官宦人家其实很不少,结果孩子长大了有出息的也很少。大多只能蒙祖荫混个小官做做,没什么能为,遇事也没有担当。
老太太看了钟氏1眼——钟氏这样养孩子。无非是想让儿子跟她亲。可以预见。即使将来良哥儿长大了,钟氏还是会把他牢牢拴在身边,哪怕他娶了妻生了子…
老太太摸了摸良哥儿的头,良哥儿依然懒洋洋的没多少反应。
不能这么放任下去。老太太决定晚上就和丈夫商议1下,过完年良哥儿虚岁也就算是6岁了,可以让他从钟氏院子里搬出来,然后请位先生好生教导。
再看看原哥儿,老太太的心情又好转了1些。原哥儿生得白胖结实。小胳膊小腿儿都可有劲儿了,性子也好,1逗就笑。整天乐呵呵的。虽然现在还小,可是老太太已经1厢情愿的从小孙子身上看出了他1脑门儿的聪明劲儿。
这孩子将来准有大出息。
钟氏脸色不好。不过她脸色这些天就没好过,又林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结果等回去了之后,翠玉消息极灵通地来回报,说大少爷院子里那个通房有孕了。
又林对那个锦珠印象着实不深。主要是她平时根本不出院子,除了去钟氏那儿偶尔会见着她在钟氏身边侍奉,平时根本见不着。印象里头是个中等身量,鹅蛋脸,皮肤倒是白白的,长得其实也不并不多美貌。
锦珠原来是大太太的贴身丫鬟,想当然,大太太不会喜欢妖精似的丫鬟在身边儿,更不会倚重信任。后来把锦珠给了儿子,也是觉得锦珠看着就是好生养的身子,再给儿子多添个儿女,开枝散叶才是最要紧的。
当然,钟氏生了1儿1女,在这1点上是无可指摘的,所以锦珠那边儿,大太太也没为这个催促。当然,钟氏1向看得很紧,锦珠也没有什么机会。
现在突然间弄出了身孕,怪不得钟氏看起来气色这么差。
到了这1步,既然钟氏儿女俱全,也没有什么理由不让通房生下孩子。
“对了,听说3少奶奶那院儿里这几天也很不太平呢。”翠玉1说起这些8卦来,真是眉飞色舞神采熠熠:“3少奶奶1直没动静,3少爷原来就有两个房里人,再加上1个刘姨娘,那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个个儿都琢磨着小99。到这过年,3少奶奶嫁进来连头带尾的,可就算3年了。3年无出,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那她总得有所表示。自己生不了,还拦着不让别人生,到哪儿都是她没理啊——那刘姨娘她们的机会可不就来了?”
同是做正室的,又林理解韩氏的心情。
在这个时代,做媳妇的不能为婆家添丁进口,那就是天大的罪过。哪怕是皇帝家的公主,都扛不住这压力。不孝有3,无后为大。
况且这不光是外人给的压力,韩氏和朱长安小夫妻俩也不好过。1来,朱长安同龄人都抱上儿女了,那成亲早的,孩子都可以开蒙读书了。朱长安在房事上也不是不努力,可是怎么努力耕耘播种就不见发芽,这耕地的人也没那个热诚再继续干活了。朱长安从1开始大半个月都歇在钟氏屋里,变成只有半个月,再变成只有不到十天。韩氏心急如焚,可是这种事又不是着急就有用的。她药也没少吃,大夫也看了,受孕的日子也是月月掐算,每回月事1来,她整个人就变得沮丧起来——这代表她这个月又白费了,努力得不到成果,这种事最打击人的热情。
可是韩氏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别的女人在她前头生下孩子。庶长子——占了个长字,代表了以后几十年的麻烦。不管是记到自己名下,还是就让姨娘养着,都麻烦。记以自己名下,韩氏不甘心,再说,不自己生的,就算记自己名下,也不会和自己1条心。让姨娘自己养着呢,那当然跟姨娘亲。这种跟自己隔着肚皮的孩子,长大了别说指望他孝顺,不把她当仇人就算好的。
韩氏也在琢磨,如果过了年开了春,还是…那她就在自己的陪嫁丫鬟里挑1个出来开脸放在屋里。朱长安原来有两个通房丫鬟,和他有好些年的情份,要是让她们生下孩子,韩氏可掌控不了她们。那个刘姨娘就更不用说了,从头到脚都透着1股不安分,绝不能让她有作耗的机会。
这边是愁着没孩子,钟氏那边是愁着有孩子。
钟氏那边儿咬牙切齿的,明明算准了那个贱人的小日子,给她吃的东西里多多少少还都有些不利于受孕的食物,可这样都能让她逮着空子怀上。朱正铭居然还十分高兴,这几天都满面红光的,话里话外还让钟氏多多照料锦珠。
钟氏板着脸说:“还要怎么照料?还让我捧着她不成?平时我也没让她在我跟前端茶倒水的服侍,她的吃穿用度我也没1点儿亏了她的,到底是我哪儿做得不对?你还要特意嘱咐我这个?”
钟氏自打开始掌家管事儿,说话是比以前硬气多了。朱正铭听着有些刺耳,不过还是笑着和妻子商量:“瞧你说的,你1向待人大方厚道的,我还能不知道?锦珠在我面前也总说大奶奶待人宽厚,她1直念你的好。”
呸,贱蹄子就是会说这些口是心非的话。钟氏可不相信她在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在朱正铭面前这样说,显得她多么乖巧懂事,被她这么1挤兑,自己就算原来对她不好,也得勉强再做出个好的样子来。
“不过她现在不是1个人了,双身子总是艰难些。你不看大人,只当是看孩子吧。这吃住用度上头,尽着她些,反正孩子生下来,也是要叫你母亲的。”
钟氏恨不得把手里的梳子给掰断了!
什么叫生下来也叫她母亲?她难道就缺这1声母亲吗?她自有自己的儿女,还稀罕1个丫头养的?
也不知道这贱人是怎么钻的空子,居然让她给怀上了。
这要是生个丫头,将来少不得破费1副嫁妆。要是生了个儿子,那就更麻烦了!
“我心里有数,你就放1百2十个心吧。”
朱正铭笑了笑:“到来年开春,良哥儿也差不多该开蒙读书了。到时候…他再住西厢房里头也不合适了。你瞧瞧收拾哪里给他挪出去?”
钟氏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地说:“急什么,良哥儿还小着呢。他身子1向又弱,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还总是3灾8难的。要分出去住,总得等他再长大些,身子康健了再说。冒冒然的给他换地方,万1耽误了他的身子,更不要提读书了。”
钟氏的理由总是比朱正铭的要充分,她这么1篇话说出来,朱正铭也无言以对了。虽然他在心里是不以为然的——儿子只不过肠胃弱1些,并不是有什么大症候。可是钟氏象护雏的母鸡1样,在这件事情上是不可理喻的。朱正铭也不能说,就让他分出去,不这么娇养纵容着,说不定还没现在这么多毛病呢。
第254章
钟氏夫妻两个脱衣安置,朱正铭也没迂到家,当然不会真以为通房有了身子,妻子会象他1样的欢天喜地。
朱正铭想想新婚时,夫妻俩似乎也有恩爱的时光。
他对妻子也微微有些歉意,半补偿似的伸过手,搭在钟氏的腰上——这是个求欢的前奏。夫妻俩好象这两个月都没有亲近过了。让朱正铭没想到的是,妻子的态度非但没有软化,也没有转过身来,反而很烦躁厌恶似的1把拂开了他的手:“我累了。”
朱正铭碰了1鼻子灰,本来心里那几分温存顿时化为乌有,意兴索然的也转过身去合上眼,夫妻俩背对背的睡在1张床上,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其实钟氏也真累了。她现在1天下下,身子累,心更累。她总不放心别人,但凡管事媳妇们和帐房们送来了账本,她都要自己翻过看过,想从里头找出下头人做的手脚和纰漏来。
当初2太太可不这样,2太太当的可不是自己的家,只想着往自己兜里揣,下头人中饱私囊她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而钟氏想着,这府里的1草1纸将来都是她的,是她儿子的,那些人揩油就等于从她身上剜肉,她焉能大方得起来?
每天琢磨这些,又从早到晚操持家务照料孩子,她也确实没有心情与丈夫欢好。更何况现在出了锦珠怀孕这档子事儿,丈夫的手再摸到身上来时,她甚至觉得有点恶心。
1晚上钟氏都没睡踏实。起先心里烦,后来又觉得炕烧得热,睡不踏实。她最近总是睡不好,白天又1样费神劳力的。陪房周嫂子说她气色不好,钟氏倒没少吃名贵补品,燕窝参汤的1天34回。比吃饭还上心,可是脸色依旧难看。她其实和那个通房锦珠是1样的年纪,可是锦珠看起来皮光肉滑仍如28少女,钟氏却象是已经年过3十的沧桑的妇人了。
1早锦珠仍然象平时1样早早起了过来服侍,钟氏以前还觉得她算得老实,可是现在怎么看她怎么觉得她奸滑,不过是当着朱正铭装出贤良乖巧的样子。
果然朱正铭1看锦珠捧着水盆。立刻说:“你快放下吧,这连盆带水的可不轻,你现在可不是1个人的身子。”
钟氏忍着气没说话。
朱正铭这什么意思?怎么听着象是她故意折腾锦珠似的?
以前天天端水伺候也没见他这么心疼过,今天也不是她发话让锦珠过来继续伺候的,她自己过来了。这账怎么能算在自己头上?
锦珠依旧低眉顺眼地说:“大爷体贴,奴婢心里感激,可是奴婢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本份。”
钟氏心说,这也是个假老实。她现在已经3个多月了,胎都稳了,端个水还能给累掉了不成?再说,她要是真老实,能把身孕瞒到3个多月才曝出来?前头两个月她该来月事的时候,院子里管换洗衣裳的婆子怎么1声都没吭?
不是她刁滑蒙骗过去了。就是那婆子被她给买通了。还有,她平时吃的菜和汤,多少都是抑制有孕的,
朱正铭看着妻妾间怪异的气氛,又打圆场似的说:“就这几个月,为着孩子嘛。都多上心些。”他站了起来,清清嗓子:“我去衙门了。”
钟氏憋着气看他施施然出去,又转过头看了1眼锦珠。
她能把锦珠怎么样?这可是婆婆给的人。虽然钟氏1直压着没给她抬姨娘,到现在也只给她后院的1间罩房住,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因为钟氏生了1对儿女,大太太也1直没说什么。
可是现在就不1样了。
钟氏早有心理准备,果然大太太1见她就笑着说:“你房里锦珠有了身孕,这可是好事。多子多福嘛,倘若再生个哥儿,良哥将来也有个臂膀,要不然1个人太势单力孤了。”
钟氏能说什么?只能勉强笑着说:“您说得是。”
“她之前没动静,我也不想理会这事。可现在她有了身子了,后院那罩房低矮,窗子还小,整天都照不着太阳,再住着怕对孩子不好。”
钟氏马上说:“是啊,我也正想这事儿。西边小跨院儿倒是有空房,我正想着是不是把她挪过去住。”
大太太疑惑了1下:“那边儿?那边儿不留着给良哥儿住吗?他也大了,再和你们住在1起多有不便哪。”
“嗳,我和大爷都觉得,良哥儿虽然开了春算6岁了,不过他身子1向弱,这1年请了好几次郎中。读书当然要读,可不1定现在就得挪地方。不如让他再跟着我们住段日子,等身子都调养好了再说。”
她说这是夫妻俩的意思,大太太听着儿子也是这样想,点了点头,又问:“给锦珠派两个服侍的人吧?”
钟氏说:“正是,您看两个少不少?我打算给她个经过事儿的婆子,再配个细心点儿的小丫头。”
“两个不少,就两个吧。”
看大太太那样子,钟氏的指甲都掐进手心儿里了。
谁没怀过孩子?至于这么乐得见眼不见牙吗?不过是个丫头养的,就算生下来了也没谁会高看他1眼。
可是大太太这作派,不过刚怀上就又挪屋子又派伺候的人,要是真生下来了,不管男女,估计大太太都会开口让她给锦珠抬姨娘。
因为大老爷那会儿就都是这样的。他拉上床的丫鬟可不少,但是没生孩子的都没有名分,只能算是个房里人,也没有什么待遇,跟丫头其实还是差不多,就这么含含糊糊的过着。等生下孩子,才能抬姨娘。象徐姨娘、钱姨娘她们都是这样的。
钟氏眯了下眼——锦珠大概也是打得这样的如意算盘。不管生男生女,1个姨娘的名分就到手了,4季衣裳,每月的份例都少不了她的,下半辈子也有了倚靠了。
想得挺美。
钟氏咬着牙想,这孩子生不生得下来还是另1说呢。
老太太倒是也高兴,要过年了听着家里又要添丁进口的消息,总不是坏事。但是她也想到了,钟氏不是个能容人的,之前1直控制着不让通房生。现在突然说出已经怀了3个多月快4个月了,只怕钟氏很不乐意。
如果还能再瞒,大概锦珠还会继续隐瞒下去,直到肚子大起来再掩盖不住为止。
可是老太太把年纪了,实在不好再去管孙子房里的事。
说起来,还是贤哥儿省心。只守着妻子1个过,日子多么和睦恩爱,也没这么些个让人烦心担忧的麻烦。
所以说这些孙子里,也就是贤哥儿最象他爷爷。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有同僚、下属给他送过妾。他要么婉拒了,要么就找别的理由打发了。其实侍妾通房与其说是为了子嗣,为了开枝散叶,不如说是男人好色贪新鲜。前朝太祖还立下规矩,4十无子者才能置妾,可是能遵守的寥寥无几。甚至京里许多人家,少年人刚十34就给屋里放人。
钟氏窝了1肚子火,看着弟媳妇就越发不顺眼。
她何德何能?出身低微,运气好才嫁进了朱家,上头有老太太疼惜,身边有丈夫体贴,膝下还有了1个儿子,好事儿凭什么都让她占了?
但是大太太嘴角带笑,走路生风。见着2太太,更是趾高气昂。
瞧,大房人丁多兴旺?眼见着明年又可以抱上孙子了,可是2房到现在1颗蛋都没有。朱长宁丧妻无子,朱长安娶妻也这么久了,也1直没动静。大房的孙子开春都要开蒙读书了,2房只能干看着急眼。
2太太确实要急了。
不成,得赶紧跟白家那边再敲定1下,出了正月马上把朱长宁的媳妇娶进门来。还有长安那边儿,韩氏生不出来,那2太太就得让别人给自己生孙子了。
不过大太太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今天大老爷突然来她房里,开口就说要给朱明泽娶媳妇成家了。
朱明泽只比朱慕贤小几个月,正是大太太怀着孕的时候,大老爷搞大了丫鬟的肚子。这件事让大太太1直咬牙切齿直到如今。
给他娶亲?
反正除了公中的那1份儿,大太太不会掏1个子儿给他的。就算将来她死了,她的嫁妆也只会由亲生的长女、长子和幼子来分,那些庶女庶子想都不要想。
大太太冷笑着说:“既然是老爷发了话,那老爷说说,给他娶哪家的姑娘?”
按大太太对丈夫的了解,大老爷是绝对想不起来儿女的终身大事的。现在突然提起,必定是朱明泽的亲娘潘姨娘跟他说什么了。
几个姨娘里大太太最厌恶的就是潘姨娘,长着1张老实面孔,大太太还曾经拿她当个贴心的人。结果就是这个贴心人在她怀孕的时候爬上丈夫的床,还跟着也怀上了。当时她都要生了,看着潘姨娘挺着肚子在面前晃,恨得她都想把她的脸给撕碎了。
果然大老爷接着说:“咱们来往的人家里头,有年纪相当的姑娘吧?你且说几个我听听。你身为嫡母,子女们的亲事你都须上心操办哪。”
第255章
大太太简直气得想笑,她亲生的孩子只有3个,都已经成家了。那些丫头养的贱种,她可不觉得也是她的孩子。
但是礼法上,那的确都是她的儿女。她如果说自己完全不想理会,别说大老爷不答应,就算老爷子老太太那儿都说不过去——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都是朱家的儿孙哪。
大太太今天也实在不想和大老爷为这事儿争执——可她也不想如了潘姨娘的意。
“我如今也有了孙子,身子骨也不行,很长没出门应酬了。”大太太不冷不热的说:“就是3丫头的亲事,也是她大嫂操持的。这事儿我记着了,回头就和正铭的媳妇商量。”
大太太答应得这么痛快,让大老爷也有些意外。他记着潘姨娘的请求,又嘱咐:“找个家世、人品都相当的,婚姻可是1辈子的大事。”
大太太冷笑着说:“老爷还想给他娶个公主?还是娶个家财万贯的?”
大老爷哼了1声:“总之这事儿放在心上,明泽和贤哥儿可是1年生的,贤哥儿如今都成家立业了,明泽的亲事你也该上上心。”
大太太低头剔着指甲:“我也没想让贤哥儿早娶的,这不是他祖母看中了吗?从相看到下聘,直到后来娶进门都是老太太做主的。要不,你也去跟老太太说说,让老太太给明泽也相1个?”
这大老爷可没胆去,他娘可不是好惹的。对媳妇还能拍桌子砸板凳,对老娘他可不敢。
大老爷站起来咳嗽1声:“你上上心。他将来过得好,还不会孝顺你?”
大太太根本不搭腔,大老爷只好抬腿走了。
要是钟氏知道大老爷给大太太找了什么麻烦,说不定会说大快人心。大太太自己就极度厌恶庶子庶女。可是轮到钟氏身上,却让她好好善待有身孕的通房,这难道不滑稽吗?
但是这件事最后还是要落到她身上。事情办得好了大太太也不会感谢她。事情办得差了人人都会指责她。再说,娶亲总得从公中出钱吧?出少了办得不体面,这短那缺的。出多了,钟氏可舍不得。
这和嫁个姑娘还不1样,姑娘就1副嫁妆,嫁出去1了百了。可是这庶子娶媳妇,娶进来多得可不是1个人。以后月月都要发月例,季季要做衣裳,1年1年的嚼用,将来再生儿育女,简直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幸好大老爷也只有这1个庶子。庶女3个里头已经嫁了1个,这1个马上也打发走。另1个还小,到她出嫁说不定大老爷还健在不健在呢,随意打发了就成了。
钟氏回去以后就先安排了锦珠的事,让人给她换地方住,又安排人手伺候她。不过钟氏不想再让珠钻空子给自己上眼药,安排人手的时候把锦珠叫来问:“你挑两个合心的人服侍你吧。”
锦珠1脸惶恐:“奶奶说谁就是谁,奴婢哪敢随意挑拣。”
钟氏最厌烦她这样。回头锦珠又可以说伺候的人不称心,人手都是她安排的。那出了什么事儿肯定会栽在她头上。
“让你挑你就挑。别不回头不称心了又在大爷面前抱怨。”
锦珠这才怯生生的看看站在屋门口台阶下站的几个人。
几个人都是1脸的老大不乐意。跟着姨奶奶,那有多大前途?生男生女还不知道呢。1看大奶奶就不待见,以后说不定怎么样呢。
锦珠要了1个小丫头绿儿,又要了1个婆子姓唐。
钟氏1挥手,让她们过去伺候,又对锦珠说:“你以后不用来我这儿伺候。省得大爷心疼的坐都坐不住。”
不等锦珠解释,钟氏赶紧让她走开,眼不见心不烦。
后半晌钟氏处置了院子里另1个婆子,说她手脚不干净,打了2十板子撵庄子干活去了。其实认真查,人人都有问题,想揪随时都能揪出来。这个婆子之所以被发落,其实就是钟氏在撒气。谁让她管着1院子衣裳的浆洗活计呢?锦珠都怀了仨月了还没发现,这不是串通1气,也说明她实在无能,瞒1次好说,瞒3次实在说不过去。
这天朱家倒还出了件喜事——朱慕贤被召御前答对,并且得了赏赐。想必升迁的旨意也就这两天就会正式下来了。
朱慕贤自己倒是很谦虚,说折子是宋学士递的,他只是帮着查查卷宗,没出什么主意。只是幸亏宋学士提携,在奏对时捎上了他的名字,才被圣上召见的。
大太太喜出望外,才不管他说得那些呢:“不是咱的功劳咱不占,是咱的咱也不往外推。你要是没帮上,那宋学士怎么不提别人单单提你呢?肯定是你出了力的。再说,圣上那么英明的人,你要没功劳,圣上怎么会赏赐你呢?能升个什么官儿?”
朱慕贤说:“若是没有错,该是修撰吧。”
原来没有品级,都属于实习阶段,这算是正式转正了。
大太太点个头:“正7品哪…不错不错。要紧的是宋学士常识你,又简在帝心,以后就有前程了。你们1帮同年,现在有哪个升迁了的?你是头1个吧!他们就算过了考常,也是从7品开始,哪能跟你比。”
朱慕贤实在受不了亲娘这赤裸裸的吹捧,找个借口说是去见老爷子,终于落荒而逃。
老爷子也很以孙子为荣。但是朱慕贤跟老爷子说得更坦率:“其实这件事里头真没有我多大功劳。秋天的时候宋学士让我们翻查往年卷宗。打前朝起,每次狄人南下劫掠,看似乱抢1气,但是仔细分辨,还是有1定的规律的。比如前朝兴宗十1年,狄人先破了常平关,又破了连云城。连城云被围4日,狄人前后冲击了十数次。狄人也并非都是1路兵马,卷宗上写着,狄人大的部族是两个,其他00散散的小部族十几个,依附于他们。人人都是有私心的,有硬骨头的时候总是盼着别人冲上去,自己在后头捡便宜。宋学士把军报和这些对照了1下上的折子——这次边关大捷其实就是打在狄人这个漏洞上头。要说功劳,真算不上。圣上召见时问及父亲和祖父,我猜这次的褒奖1半是因为宋学士的举荐,1半是看着祖父您的情面。”
老爷子点点头。
对于孙子难得的清醒与镇定,老爷子十分欣慰。骤然得了荣宠,不少人会飘飘然不可1世,以为自己多么天纵英才。孙子把事情看得这么透,剖析得这样(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老爷子觉得,也许自己沉寂那几年,也不是全无好处的。
那次事情带来的好处,只怕还不止这些。
这几年老爷子冷眼看着,林阁老当时抽冷子1击将他弄了下来,自己坐上了首辅高位。这几年他的权力极度膨胀——若当今是先帝1样糊涂的,那倒也无是。可是当今年富力强,又极英明,他这样广罗党羽任人唯亲,绝不会长久。到时候1旦倒下,那就是树倒猢孙散,比朱家落魄时的境况只怕还要糟糕。
“是了,你那个同窗杨重光,现在如何?”
“他与宏王府小郡主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现在正筹备这事儿。他没什么亲近的长辈,不过郡主出嫁,1切自有宗正寺筹划安排。已经划了1所宅子,听说正在修整。”
至于宏王府小郡主其实是又林的妹妹,这事儿朱慕贤倒是想和老爷子说1声。只不过1直没找着机会。
“我听说他在刑部,杜尚书很看重他?”
“杨兄这样的人才,不管在哪儿都肯定会得重用的。”
朱老爷子摇了摇头:“话不是这么说。我在刑部的1个旧识说,他在翻过去的旧案——他是不是想为他父亲翻案洗冤?”
这简直是1定的,朱慕贤和他关系要好,自然知道他的心结。
“这件事很不好办,牵涉到许多人。这些人不会容许他这么干的。这桩婚事倒是来得恰到好处,不管怎么说,他有了宏王府这靠山,别人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你和他交好,最好是劝劝他,不要轻易涉险,也不要操之过急。”
既然祖父都这样表态,说明这件事情的确风险太大了。朱慕贤应道:“是,孙儿明天就去和他说。”
说完了正事,老爷子笑呵呵地问:“你儿子这几天怎么样了?”
朱慕贤也露出了笑容:“在长牙呢,大概是不太舒服,这几天不怎么乖,老妈妈说长牙总是这样的,有的还会病几天。不过我看原哥儿身子挺好,应该是没有大碍的。他娘还用鱼汤蒸了蛋羹给他吃,我尝了1口,腥得要死,又没放多少盐,真是闻着都让人厌,可是他吃得可香了,1点儿都不嫌。”
老爷子笑呵呵地说:“小孩儿哪懂什么腥不腥的,盐当然也不能多吃。行了,你快去回去看看你媳妇吧,和她也说说,让她高兴高兴。”
又林已经听说了,第1就有人来给她报了喜,又林也笑着打了赏,桃缘居上下都1片欢腾——主子得意了,当奴才的也跟着水涨船高嘛。4少奶奶又是个出手大方的,人人都少不了好处。
第256章
朱慕贤1进院子,就是1片道贺的声音,他笑着挥挥手,问了句:“你们奶奶呢?”
“在屋里呢。”
又林把窗子推开1扇笑着看他,朱慕贤3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快关上,着了风。”
又林笑吟吟地把窗子关上,朱慕贤到了妻子面前,不由自主就松了1大口气。哪怕在祖父面前他都是绷着的,怕说错了话。可是1回到桃缘居,看到妻儿,听见他们的声音,甚至是闻到这屋子里的气味儿,他就会彻底放松下来。
“快给碗水喝,今天说了好多话。”
又林亲自去给他倒茶,朱慕贤换了衣裳出来,连喝了两大盏,抹了下嘴,斜歪在榻上。
又林问他:“身上酸不酸?我给你捏捏?”
朱慕贤侧过身:“嗯,是挺酸的,腰上。”
又林伸手替他拿捏,1面轻声问:“真见着皇上了?”
朱慕贤眯着眼说:“嗳,那还有假的。”
“皇上长什么样儿?”
“龙目天威。”朱慕贤很笼统地说了1句。
“呸,这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
“皇上年轻的时候1定生得格外招姑娘喜欢,即使现在也是1样。”
又林1笑。当然了,皇家总是有优质基因的嘛。哪怕开国太祖是张马脸,1代代的后宫都生得美貌,怎么也改良成瓜子脸了。
“那你面圣的时候,是不是挺紧张的?”
妻子好奇的地方总是和别人不太1样。她第1想到的不是政治,不是官禄,而是他的经历,他的感受。
“是挺紧张的,小公公来引领我进去,让我在外头等候的时候,我真想找面镜子再仔细端整1下仪容,生怕哪儿出了纰漏。光是袖子就扯了不下56回。我估计守宫门的侍卫都要在肚子里偷偷笑话我了。”
“哪儿啊,才不会。我觉得他们1定见多了诚惶诚恐的人,才不会觉得你有什么稀奇呢。”
“说得也是。”
外头有人来传话,是大太太打发来的。送了1堆的补品和衣料过来。朱慕贤这升了官儿授了职,官服当然不能再象以前那样1袭绿绿的蛤蟆皮就打发过去了,得好生筹办才是。
这个的确马虎不得。仪容不整,或是穿错了品级服色,可不是件小事。
“听说还赐了银鱼袋?”
“是,圣上亲赐的,不过得明儿才能到我手里。”
“那以后可得天天佩着了。”又林心想。这会儿男人上班,虽然不象现代人1样也得来个公文包什么的,可是许多东西也得随身带着,比如官笏、钱袋、手帕、装着提神香丸或是常备药的香药囊、玉佩、有的还随身带着火石等物,分别是系在药间、掖于袖中、怀中,甚至放在靴筒的夹袋里,林林总总可不少呢。银鱼袋是1种身份的象征,从此后也得天天佩带着。有如小学生上学天天要带红领巾、学生卡1样。
晚饭又林特意让人弄了两个清淡的来添菜。1个素油笋丝,1个小葱拌豆腐。冬日里总是吃得油腻,这两个小菜倒是让人胃口大开。朱慕贤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还又添了1次汤。汤是用了老母鸡来熬的,在文火上炖了好几个时辰,撇去了汤上面那1层黄澄澄的浮油,喝着十分清爽鲜美。
用罢了饭朱慕贤和又林商量:“杨兄的亲事已经定了,宗正寺给划了1处宅子,离着咱们家倒不远,坐车也就1顿饭功夫。”
“地方怎么样?”
“我还没去看过,不过我知道那个地方。我打听过,稍微旧了1点。要整修。房子倒是很好,很宽敞。要是只有小夫妻住,那是绰绰有余了,只怕还会显得太空旷。西跨院儿和房子后头有两个花园,池子是引的活水,很是清幽。”
他和妻子商量:“杨兄的家底咱们都知道。虽然说差不多的东西都有宗正寺那边给置办了,可是只怕还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又林瞥他1眼:“都娶了郡主了,还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
说实在的,她觉得杨重光不是个好丈夫人选。
太复杂了。
找丈夫可以稍笨1些,老实,好管。因为自己没太有主见所以格外听妻子的话。
杨重光太有才,城府也深,加上身世复杂。从旁观者角度来看,杨重光可能有很多优点,品貌出众,才华横溢。可那会儿事不关己,又林没必要挑他毛病。现在知道玉林要嫁她,顿时杨重光从云端打落尘埃,浑身的光环全消失了不算,1身上下全是缺点。
曾经又林很是同情他和石琼玉的那段感情,现在也成了罪状之1。
因为年龄和心态的问题,如果说原哥儿是她的孩子,那么又林的心中大概把玉林也当做了自己的孩子1样,对于她将来的归宿,那自然十分挑剔。
朱慕贤知道妻子是说笑。且不说她素来大方周到,待人很是尽心,就算从她妹妹那里说起来,她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果然又林问:“那宅子,能不能找机会看看?缺什么,哪儿不方便,看了才知道。”
“这个应该没问题。”
妹妹要出嫁了…当姐姐的可不能没有表示。
如果换个方向思考,她嫁的不是杨重光,那又林倒没有理由能插手她的婚事了。但因为杨重光与朱慕贤关系要好——这个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所以朱慕贤夫妻即使做些什么,只要不太过火,都没有人会怀疑的。
就算过了火,说不定别人也会朝另1个诡异的方向去联想。
又林想到以前听说的那些杂闻趣谈,瞅着丈夫吃吃的笑起来。
尤其是只有男子的书院那种地方,同窗之间相互慰藉交好的风气比别处更盛。哪怕两人只是纯粹的朋友之义,可是落在有心人眼里,也不定给你歪到什么地方去了。
朱慕贤可不知道妻子想到了什么,他这1天下来也着实累了,虽然还打起精神再说会儿话,可是眼皮1直朝下垂。
“睡吧…”又林轻声说。
看丈夫1下就睡着了,又林自己却没有睡意。枕着手臂望着账顶出神。
玉林嫁杨重光虽然不是那么十全十美,可是嫁了别人,也未必就能事事如意。说起来对杨重光,起码他们更熟悉,算是知根知底的。
在别人看来,这大概是桩美满姻缘。夫君是风流俊美的探花郎,上无高堂,嫁过去自己当家作主,日子该有多么快活自在。而在杨重光,根基浅薄,现在1步登天娶了王府的郡主——虽然下半辈子想收妾纳侍是困难了点儿,可是起码保证了这辈子衣食无忧,富贵平安。就象现在的几位驸马、郡马们1样,按部就班的做个闲散秩官,又舒服又体面。
又林开始仔细的为他们考量起来。
其实杨重光和玉林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1样的。杨重光固然没有亲人,可玉林跟王府的人也未必亲。她没了亲娘,宏王妃对1个不是自己生的,又流落在外头这么多年的女儿能有几分照拂呢?身边伺候的人能贴心吗?给预备的嫁妆只怕也只是按例来,看着体面,并不实惠的。打个比方来说,净送些绸缎首饰的,好看是好看了,但是1不保值2不增值。那些瓷器古董摆设家什,就更不用说了,想变卖都不能,因为都是王府出来的,带着内造的印记。除非真落魄了,或是被抄家了,这些东西没有人会拿去变卖的。京城里关系错综复杂,1年下来,最大的开销都在人情往来上,这家过寿,那家娶亲,上司纳妾生子这些事情无论大小都马虎不得。只靠京官薄薄的俸禄可委实支持不了。再说,还有1家子下人,1天天的吃喝花用,月月开饷支银,这些都得算计到。
玉林说她离开李家时,父亲给了她1大笔银钱傍身——数目又林不清楚,但是以父亲1惯为人来看,不会是个小数目。
光靠那个坐吃山空可不行,得给妹妹弄点儿结实的、来钱的产业。
原哥儿1次长出了4颗小牙,跟小糯米似的,笑起来再也不是无齿小人了。
他自打长了牙之后简直见什么想咬什么,又林给他喂奶也被咬了几次。不过眼看要给他断奶了——吃了半年也差不多了,再吃下去也没什么营养。有些特别溺爱孩子的人家都56岁了还叫乳母搂着喂着,实在没什么好处。辅食也1直在添着,原哥儿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现在胳膊胖肉能打3层褶,还很有力气,能自己坐着了,哄着他还能慢慢的爬1点距离。
要过年了,连皇帝都封了印歇年假,家家户户都预备着过年。
小孩子过年最开心,可以穿新衣裳,吃好吃的,放鞭炮焰火,还可以领到许多红包。不过这些暂时都跟原哥儿没什么关系。好吃的他吃不了,焰火也放不了,至于新衣裳——大红绸缎袄,脑袋上也被系了红头绳,白白的圆圆的跟年画上画的那大福娃似的,里外都透着股傻气。再大1点儿的孩子就会抗拒这种打扮了,显然,原哥儿还得再忍受个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