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132
127
锦意一步步走进他神气十足的姑娘。心中肿胀。
他的姑娘,比男孩子更会倾听,更会扯脱你脑子里拧巴的东西。
他的姑娘,他说“我来想想”她说,“我想不清楚,我就是知道”。
他的姑娘,就像在那个古时期,没台历,没时钟,没计算机,没战略管理,部族里就找一个十三不靠的眼神忧郁的文艺女青年,不种玉米了,不缝兽皮了,专门呆着,饮酒、自残、抽大麻,她的月经周期就被定义为一个月,她说,打,部族的男人就冲出去厮杀——直至现在,依然如此,他的姑娘只要一句话,他的姿势永远是“往前冲”——
他的姑娘——
“草草,”
锦意扶住了她的胳膊,手心抓住了她的手腕,永远唯她命是从!
“锦意!”
草草显然在这里看见他很惊喜,
锦意却眼神忧郁,神态焦虑,微拽扶着她就往外走,
草草立即担忧的靠着他跟着他走,小声问,“怎么了,”
“苏漾在外面等着我们呢,咱们赶紧回南京,爱兵住院了,”
“什么!”
草草反抓住他的手,此时,是真忧急!
锦意面上忧虑依常,心,真的,同时,就被像被她此时温暖的手也狠狠一抓!
草草是真心疼着她的每一个男人!
“***!”草草突然狠狠呸了一口,“老子这段肯定走背运!怎么这么跟医院结缘?!爱兵他怎么了,——”
“急性阑尾炎——”现在变成草草急急拉着他往外走了,
“手术动了吗,”
“就今天——爱兵他想你——”
“咱们快走,”
一辆****吉普停在外面,苏漾一人坐在驾驶位,草草和锦意上了后座,车开走了。
车上,一直谁也没说话。
锦意就一直扭头看着草草,
草草扭头看他一眼,看向前方,又扭头看他,
突然扑上去抱住了他的头深深吻上去——“锦意,你望着我真像只可怜的小狗狗,”草草低低的娇笑,锦意紧紧抱着她吻了又吻,“是你变迟钝了,看你那么半天——”
锦意的手已经从草草紧扎的皮带间抽出衬衣伸了进去,轻轻抚摸她的雪背,腰,
草草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庞,吻他的眼睛,他的眉心,他的耳后,他的唇——
锦意笑,轻啜着,“苏漾,咱们草草长胖了,腰围起码长了一个小指甲盖那么多,”
听见前面开车的苏漾低低的沉笑,
草草扭过头去,人攀上驾驶位的椅背,低头亲了下苏漾的头,暧昧腥味,
房间里窗帘都掩着,暗暗晕晕的,就是让人心意痒心意软的晕——你的眼睛再投入到那张足够两人滚得大病床——
苏漾,锦意,眉头皱起来,眼神变深,暗含怒意!
启草草同志,笑了。
那谁谁谁说的真好:因快感而通jian,因快感而捉jian,每个人,其实都是通jian者和捉jian者的潜在同体。所幸,这是一个狗仔队的媒体民主时代,实行代议制捉jian,早上在娱乐版上读到的一条条八卦新闻,端的就是昨夜里一场场无处不在的捉jian行动。当我们不敢正视自己或不愿为正视自己而付出额外成本的时候,就只能以对他人的凌空踢爆来获得必要的受涅快感、正义满足以及偷窥欲。捉jian,一次过满足你的三个欲wang。多好。
你就见着这家伙双手插在裤子荷包里,领口的风纪扣也松着,微蹙着眉头浅笑着,蛮兴味的走过去床边,微弯腿挑起被单一角往里瞟了眼,
“perfea!”
“呆b!”
这是床上两位跳起来后各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典型两京骂,一北一南,很有代表性!ok!启草草的个嘎巴子脑袋确实有异于常人,她一听这两句同时起音,且,混混沌沌,明显像ke了药的被人突然掐了屁股一下火大精粹骂——颇为振奋人心!启草草同志重新回到兴味盎然状态!
她您靠在窗台边还稍微倾身,好好看看这两位,俱是一副迷迷糊糊可依然火大要吃ren的样!草草同志自个又点点头,也确实好不好,老子梦憨正爽——一盆冷水迎头浇来——啧啧。
“草草?!!!”
这是爱兵同志继京骂过后第二句话——掷地有声!!从气如虹中的声音中可以看出,人,已经有些清醒——当然,极其惊讶,纯粹只惊讶!
草草同志像领导接受报道般点点头,又微扬了扬下巴,“裤子,裤子想穿上,”给指示呢,
就见爱兵同志基本上还有点像云里雾里状态——浑浑噩噩低下头——突然回头!再次跳起来!!指着那女的,嗯,该叫女孩,那女孩正坐在床边一边穿裤子一边敲自己的脑袋,好像蛮懊恼样?——
“这他ma个b女的是谁??!!”
爱兵同志眼睛都瞪红了!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也是个sa b!
“草草!!——”
这次再喊,明显惊里有怕了,怕什么——爱兵同志都不敢想!当然,此时此刻,恐怕是爱兵这逍遥小半辈子脑子里最——嗯,不知是空白还是混luan的时刻!!
他不敢想——嗯,不对不对,是不知道想什么——嗯,不对不对,这是怎么回事?!!——嗯,不对不对不对,草草——
最后再怎么,还是回到草草!咱玩世精明吃ren害人不吐骨头的侯少,此时——嗯,确实像个——嗯,小白,脑子被熊暂时吃了的——完全,痴呆反应不过来般的望着草草——爱兵同志确实还没缓过来!脑子热的疼的涨的乱的——
可他唯一眼里望着的,咱启草草同志,咳咳,嘎巴子显然这个时候没把他放在眼里,她更感兴趣那女孩,因为,当爱兵跳起来指着她,“你他ma个b女的是谁?!!”
那女孩捶脑袋的还抽空回头好像还不耐烦的瞪他一眼,“老子个b女的就是你昨晚压着狂喊草草的你的小姑奶奶!”声音不大,却恶毒异常!
草草同志扑哧笑了起来,双手还插在裤子荷包里直起身ti走了过去,左看看右看看她,女孩站起来提着裤子,皱着眉头看草草一眼,又拿起xiong罩穿上,蛮大方,她也不怕这多人看她,
草草笑,“小姑娘是学戏的吧,”
女孩套上衬衫的这时正好钻出脑袋,好好看向草草,
“你怎么知道,”
草草还笑,“学戏的孩子身段就是不错,你腰很软,而且你打结的方式——”微扬了扬头指了指肚脐眼下长裤上的结,“吴江pai?”
女孩这时也笑了,“你眼真毒,”
这时,草草抿了抿唇,眼一眯,嗯,咱草草的毒——何止眼!
又点点头,蛮温婉优雅,却是转过头看向苏漾,“找着主了,这南京城,学戏的,吴江pai——”
所以说撒,这要搁乱世出了个土匪草这样个人物,她在前面“冲锋害人”,后面递刀的“助纣为虐”的一定是苏漾!
真是这默契都不知道是咋成的?苏漾这时拿出手机对着女孩咔就是一张!淡笑的收起手机,草草也浅笑的转过头,这时,再看向女孩——土匪草的“狠毒”真还不是盖的!
“比起害我们家爱兵,嗯,这么说,要你来害我们家爱兵的那伙人,你的前程,你的家人,你的,嗯,经济来源——哪个更重要。相信我,你选错一步要后悔一辈子。”
女孩这时绝对是恨恨的瞪着草草!却,不做声。
“锦意!”
爱兵这时好像已经冷静下来清醒了,。喊了声锦意,死皱着眉头微扬了扬下巴示意锦意,锦意会意,点头,和爱兵一样,搬过板凳踩在上面,手探上这边柜子你又不会带孩子,找个保姆撒,”草草说,
庄虫一边乱七八糟的搞,一边头都不抬的说,“找的到就好了撒!这小子哪里是出了水痘,他就是故意来磨我的命的!你说就这几天为了照顾他这身痘子,他哭走了几个保姆?他完全不让别人给他擦药好不好!我只有把他从北京接过来亲自带着——”庄虫转过身,袖子挽着,手里拿着粘糊糊的一小杯药,“把他手按着——”开始在她儿子身上一个小红坨坨一个小红坨坨上抹,可她儿子还在嚎,“庄一!闭嘴!你再闹,我晚上就要你爸爸把你接回北京!”
小胖子瘪瘪嘴,立马眼泪汪汪,几委屈样,闭嘴了,不嚎了,
庄虫个yao孽这时笑着满意的看了眼草草,“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他要一不听话,我就把他丢给他爸爸,再也不要他了,”
“妈妈!妈妈——”小胖子真是反应快速啊!立马就嚎啕大哭,那个撕心裂肺,生怕被他妈妈抛弃了,
草草笑,低头看向小胖子,这嘎巴子真是——她还要添油加醋!“就是,丢给他爸爸得了,庄一得妈妈再去生个小弟弟,不做他妈妈了!”
这下好,小胖子哭的要吐了!还是庄虫疼自己的儿子,把儿子抱起来,可也不豁他,“你还听不听妈妈话,”小胖子直点头,眼泪珠子直甩,“还抠不抠小红疙瘩,”又直摇头直摇头哦,“乖!这才是我的宝贝儿子!”狠狠亲了下他们家大胖小子!
草草微佝偻着腰,一脚不晓得怎么歪着搁着床上,望着这母子两笑。
小胖子老实了,被他妈妈擦干一脸眼泪鼻涕后,还在一抽一抽的任他妈妈给他擦药,
庄虫这个时候抬头看了眼草草,“你怎么在这,”
草草干脆两只脚都缩在床上跟庄一一样盘着腿,一手支着脑袋,看着她跟她儿子擦药,无精打采的哼了声,“爱兵住院了,我来看看——”
庄虫仔细跟她儿子擦着药,一个红疙瘩都不放过,鼻子哼了一声,却没说话,
草草看她这反应好玩咧,她好像蛮不屑爱兵那样,
草草推了推她,“咋了,”
庄虫还在跟她儿子擦药,又哼了声,“什么咋了,”
“你像蛮不喜欢爱兵他们一样,”
“是不喜欢,”庄虫蛮直接,
草草笑,“怎么了,搞得像国仇家恨,是不是你老公——”
“前老公!”庄虫抬头瞪她,
“哦,前老公——”草草还在吊儿郎当的笑,却,庄虫蛮正经的接口,
“不是。他们在查我们,搞得像我们都是贼,一副趾高气扬样,中yang来的了不起啊——”
“查?查什么?”草草皱起眉头,
这时,庄虫撇了撇嘴,好像不想多说,“军qu 的事,”
说过,这庄虫到真不是抠地方中yang什么的,她就是个人英雄主义忒维护章衍含!这几天,他们的首长还在军前第一线没日没夜督战,中yang却莫名其妙下来好几个调查组,分项目,很细致的又查这又查那,庄虫这几天怄气哦,她是章衍含的二级秘书!虽然,现在不够格总跟在首长身边,可,也不能总被那些中yang 下来的当使唤丫鬟似地整日般文件!她是为她的首长在抱屈,人家呕心沥血在前方没命奉献,后方,还有人想给他穿小鞋——
这一想,庄虫更气,虽然,她也不知道爱兵现在在南京到底是不是属于调查组那条线的,可,太zi党,可不就是中yang的?庄虫确实有些属于迁怒了!
可是,她也清楚,草草是局外人,这些事不该跟她扯上关系。舒了口气,又说,明显情绪软下来,
“嗯,有空还是去看看首长吧,他关节炎又犯了——”庄虫还在给她儿子上药,说这,像随口带一句,淡淡的,她还不是怕嘎巴子犯嘎,可,嘎巴子——真嘎!
就这,她不说话,不接嘴,几犟哦,说不看就不看啊——
庄虫抬头看她一眼,草草此时垂着眼,你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庄虫又低下头,轻叹了口气,“你——可别后悔——”
草草还不说话,可明显眉头皱了起来,像不耐烦,庄虫也不说了。
其实。
草草心里——
像猫抓啊!——不知道什么味!
“他关节炎又犯了——”
“可别后悔——”
草草是一忍再忍,可心,还是毛的厉害!
“可别后悔——”
再毛,草草此时是忍下来了,但是!!!
后悔!!
这时的草草哪里会想到——那种悔——几乎要去了她一条命!!!
131
草草近日多梦。常梦见一个好像无风无雨的早春午后,一个有两颗海棠的院子,一个早清铜香炉。电一住沉香,香篆飘渺,缓缓上升。
佛说,香飘的每一刹那都是确定的,但是每一下一个刹那都是不确定的。一期一会,冥冥中自有定数。一切是浮云。——
这样的梦让草草心情浮躁,再一想,此段,霉运连身,早想去消消灾,于是,佛事佛了,她还是决定去趟栖霞市。带上庄一。
是的,庄一。庄虫太忙,把孩子托付给她照顾几天,草草很就意识,应了。
其实,她那会带孩子?
第一天是奥特曼压了阵,第二天,草草陪他玩了一天的鱼,今儿个第三天,实在扛不住了,草草只能用“我等会就带你去游乐园,你想玩啥就玩啥”先期胖小子稳住,“等一会”成了常用语,因为,她确定那叽叽喳喳吵死人的游乐场之前,一定要去趟栖霞寺!
小胖子撅着嘴在后面,暂时也还算有耐性。这几日,他跟着草草姨也真没吃着亏,玩的那个大发痛快,所以,他还是蛮相信一会草草姨会带他去游乐园,想玩啥就玩啥——多大的诱惑!
于是,栖霞寺这座千年古刹里就出现了这样一道风景——真的是一道风景!一位风神飘逸的精致女郎,后面跟这个圆不溜秋的小胖子,漫步在清幽的深山古寺中,女郎仿佛心思悠游,婀娜身姿没佛影间,如梦似幻,小胖子,灵气十足,娇、嗔、怪、怒、怨——真真人世最最真实的情绪,在佛眼下一览无余——
庄一在角落里捡到一支粉笔,就在庭院里的小青砖上蹲着画起画来,草草也没再往前走,也不催他,就在高高的门槛边坐下,望着画画的庄一出神——
风吹动的塔铃,塔铃中藏着清脆的鸟鸣,
翡翠的琉璃瓦,琉璃瓦盖住悉悉索索的日光,
斑驳树影下,一个孩子,蹲在那,尽情凸显他心中的美与神奇:雪花洁白、海浪分分秒秒冲上陆地、火焰向上飘摇、钥匙啪的打开锁、红薯埋在地里而苹果结在树上——
草草突然感觉平静,一种莫名,却,让人想流泪的平静,
多少年前,她比这个时候的庄一大,她跟着那个佛样的男人身后也经常来到这栖霞寺,
漫步于清幽的深山古寺,看离情依依、飘了许久缓缓落下的秋夜,点一束香火,在飘渺幻化时隐时见的青烟里,超然忘我的感悟佛祖目光中的那份恬静、慈祥、仁爱、宽容,薄暮黄昏时,与久历风雨苍茫的古塔一起,静静地倾听那平和而悠远的钟声——这一切,一切——是他的惬意,不是草草——那时,她静不下心。
“章叔,我想喝水,”
那时候的草草,还属于年幼,十几岁的年纪,读过司马迁的《游侠列传》、马里奥普佐的《教父》、古龙的《枪手、手qiang》,见过三五成群的小流mang在中学校门口骚扰学校里最水灵的女生,他们的纹身像敦煌壁画一样煽情——这样佛深阔达的东西,她理解不了,甚至,她嫌恶男人身上的纯与静,这样朴素的人生不是她的,草草在娘胎里就被启明艳镀了漆——注定奢侈荣华一生。
可是,又莫名,她会跟着他,心再浮,气再燥,她会跟着他,看着他单薄的却美丽的背影——这样一个面容清隽、眉目疏淡的男子,有时候行走在这佛烟渺渺里,又奇异感觉华丽妖冶异常,像烟花啪的炸开,整个佛界都为他臣服——这时,草草会不自觉的小跑跟紧他,她怕他——就此不见,再也不见,佛祖要回了他的真身——
她要喝水,他却在寺院的小佛几上给她倒了三杯茶,第一杯是大碗的温茶,第二碗是中碗稍热的茶,第三杯,奉上一小碗热茶。
草草不解,不过,拿起大碗温茶就灌了下去,她看见他微笑着望着她,草草又要去拿第二杯,他说了句话,“慢点,”草草不听,又灌了下去,有些热,草草喝了直咋舌,“怎么不像刚才一样搞温热的”,他依然微笑,直无奈摇头。第三杯,草草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终于,抿出点味道——
后来,他说,第一杯大碗温茶是为了解渴的,所以温度要适中,量也要大;第二杯用中碗的热茶,是因为已经喝了一大碗不会太渴了,稍带点品茗之意,所以温度要稍热,量也要小些;第三碗则不为解渴,纯粹是为了品茗了。
草草犹记他微笑说话的样子——犹如波心一点光,温暖,悠扬,神迷——
“他关节炎又犯了——”
“可别后悔——”
突然好像,心里,一刺痛!
草草咬住了唇!
这一痛来得这样突然!让草草措不及防!她以为是突然又想到庄虫的话,‘他关节炎又犯了——可别后悔——”可是,——草草站起身,想缓缓情绪,但是心里的生疼丝毫得不到缓解!越来越细,越来越沉,越来越绞心——
草草迷信!她觉得一定是发生什么了!
有些张皇——
她甚至小跑的跑向庄一,“走!一蛋!”
一蛋被她拉起来,还很高兴,“草草姨,是去游乐园吗,”还拉着她跑,
草草知道自己一定笑的很难看,很难看,可她这时抓不住自己的心,她必须骗他,“我们先去找妈妈,然后一起去游乐园好不好。”庄一欢呼!“好咧!好咧!先去找妈妈,一起去!”
庄一兴奋的拉着草草小跑,身后的草草——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竟然凝郁漫眼,心,不见了——
从计程车一下车,草草牵着庄一直往军区总部走,
“唉,你是谁?你不能进去!——”
连大门第一道位卡没通过,被卫兵拦下了,
“我找庄虫,”草草急急的说,
“对不起,请出示证件——”
“我找庄虫!这是她儿子,她儿子出了水痘现在很难受要找她——”
“对不起,你不能就去!”卫兵反复就这一句话!
“这是她儿子!!你们有没有心!他现在很难受,他要他妈妈!!”
草草此时,声嘶力竭!确实有些——平常的草草不是这样的,绝不会这样的!
她会想办法,她会耍小聪明,她会逞小能干,她会犯嘎——可,现在——草草——就想进去,进去,庄虫——他在哪里?他呢?——她现在难受,她要她的——
卫兵被她镇住了,
他转头跟后面的卫兵点点头,那位开始拿起电话,
“对不起,现在里面有个重要的会议,你确实不能进去,不过,我们会打电话通知你要找的人,看她能不能出来——”
草草双手前护着庄一,站在门岗亭下,神情——
这是庄虫跑出来第一眼看见草草时,心一窒疼的——草草,竟然如此凄凉!
“妈妈!!”庄一看见他妈妈就飞快高兴的跑了过去抱住他妈妈的腿,却,他妈妈一把放开了他的小手,“草草!”向草草跑去,想扶住她!——她看见草草见到她后竟然像站不稳样向后一颠簸了一下,
“草草,草草,”庄虫双手抓着她的胳膊,焦急的喊着,草草的神魂像——已经飞了——
她的眼睛看过来,看着她,眼中却干涩异常,像无泪,又像聚ji着许多泪——神情,还是,凄凉——
“草草,草草你怎么了!”
庄虫不知道,她自己这时,已经,泪流满面——
“你哭什么,”
“我没哭,”
“没哭——你一出来眼就通红——你现在就在哭,”
草草倔强的望着她,眼中依然无泪,却空洞无望,
“他出事了,他出事了是不是——”放开庄虫,她要往里走,庄虫拉住她,“草草,草草——”
庄虫都不知道自己这时候为什么哭这厉害,是为了里面那个,还是眼前这个——
“草草,草草——”她只能紧紧拉住她,她不能告诉她,里面那个明明腿都站不起来了,却还是被——戴上了手kao——
132
“草草,草草,”
现在任谁看见此刻的庄虫,都是心疼。一手拉着自己的稚儿,孩子抱着她仰着头懵懵懂懂又有些惊怕的望着她,“妈妈,妈妈,别哭——”一手,紧紧拉着另外一个稚儿,这个漂亮的——其实始终让人心里隐隐作痛的孩子——脆弱、敏感、癫狂的美!娇艳的双唇略向下,像同人赌气的孩子——其实,眼神中,始终藏着深层的惶恐、不安、忧郁以及纯真——可,谁看得到?她的挑剔,她的指责,她的折磨,她的刁钻,她的古怪,她的蛮横,她的无赖,她的颠颠倒倒,她的疯疯癫癫,她的哭哭闹闹,她的荒荒唐唐——这是人们看到的草草,美丽娇蛮无双的启草草!——那个真正躲在美丽躯壳的敏感的小草草呢——她现在出来了——出来了,却是,这样让人揪心的疼!
“草草,草草,”
她已经没有再往里走,任庄虫拉着她,只是,眼睛望着大门里,像个没有了家的孩子,“他怎么了,”
“草草——”庄虫不想告诉她,真不想告诉她!里面一卷宗一卷宗,一投影一投影的证据,历历在目!触目惊心!是真的,赤裸裸的证据面前,庄虫相信是真的!可,因为相信,多以尤为可悲,他粗茶淡饭苦行僧似地一辈子,这么多钱,这么多钱,为了谁———不想告诉她,不想告诉她——
草草的眼睛海望着门里,依然无泪,干枯,空寂,嘴里喃喃,
“还记得吗,每次他出事,我都知道,再远也知道,他那次胃出血,我在日本,吐了一天——庄虫,你别不信我,这次,我觉得——他活不了了”
“胡说!!草草!你胡说什么呢!!”
庄虫心一震!突然狠狠把她拽过来,“草草!!你别胡思乱想!草草——你想什么呢!!”
你见过这样的表情吗——悲切凄凉到害怕做任何挣扎——就在这张美丽无双的脸庞上——
“庄虫,他快死了,他快死了,他真的要离开我了——”
草草,你在看着我吗,草草,你在看谁,草草——庄虫摇着她,心里一紧更紧!完了!不能这样!要立即带她去见他!她这完全是——
“走,草草,我们进去,我们进去,我带你去找他,他好好的呢,他好好的呢”慌张的拽着她往里走,
一手,一个彻底受到惊吓的孩子,庄一仰着小脸一直看着他妈妈不住往下掉的泪,一手,一个同样彻底受到惊吓的孩子,眼神空洞惊弱,搅心的是,她流泪倒好了,
庄虫拉着这个仿佛魂已经被她自己撕扯零碎的孩子,焦急的往里走,疯狂的往里走,快让她见到他,咋样,他就是瘫倒在地上,双手被冰冷的手铐烤着,也要让她见到他!他还活着,活着——
却,走到楼梯口——
“草草!!”
庄虫抬头望过去——本能握紧草草的手!
他们下来了——
郑显、郑翡、苏漾、何锦意、侯爱兵、习中铭——不,庄虫心一扎看见的是,重重人影后,那个拖着蹒跚步伐,双手交叉在前,明显用军装外套搭在上遮住下面的——手铐——那张清隽的脸庞——这张脸,是一朵莲花绽放,饱含禅意与安宁,看过这个男人的眼神后,会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与善良,宽容与慈悲——
庄虫紧紧握着身后这个孩子的手,泪意朦胧,她都不敢回头看她,只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她都能感觉到她的怯,她的破碎——
庄虫慢慢回过头——
一滴泪,
一滴泪,
又一滴,
一滴——慢慢,慢慢,从那双枯涩的眼睛里落了下来,却,始终冲刷不去那里面的惊郁,无痕的惊郁已经深深刻进眼底,抹不去,狠狠地去擦,擦不净,她在继续撕碎自己!
却,笑了,浅笑,一朵最是柔弱的美丽的花,飘摇在她的唇角,
草草就这样流着泪,漾着仿佛稍一碰就会破碎的笑容,松开了庄虫,向他走去——眼里,心里,魂里,只有他——只有他——
走近了,走近了——还是他的十几岁的小草草,她喊他章叔,他喊她启草草,他从来完整的喊她的名字,什么都是完整的,给她的,什么都是完整——
“章叔,”她喊他,
“启草草,”他浅笑,望着她,像无数个无数次望着她的,眼神,喊她,
草草已经不能自己,唇,清颤,泪,不住流,却,还在努力笑,
“你,”草草轻轻摇了摇头,一开口,就狠狠抽噎着,却还是残忍的逼着自己一样咽了下去,手,慢慢扶上他身前的军装,慢慢握紧,握紧,“想想我,想想我,别留我一个人,我一个人——”
男人轻叹了口气,想抬手,却,始终——没抬起,
“好好照顾自己,少抽点烟,对shen体不好,每年,还是去日本看看吧——”
一听这句话——草草——笑容,彻底破碎了,
“章叔,章叔,”草草已经哭得不能自己,像个孩子,鼻涕眼泪一把,他这句话——再挖她的心!“别留下我一个人,别留下我一个人——”双手紧紧握着他军装下的手,
他说日本,他说日本,他要把自己埋在日本——启明艳最恨爱的国度——
男人向后退了一步,草草不松手,
“启草草,人承受痛苦,是有极限的,我——真的累了,”
“章叔,章叔,我错了,错了,我再也不——再也不跟你吵架了,我去参军,我去读书,我去——章叔,求求你,求求你,别离开我,别留下我一个人——我听话,我哪里也不去了——章叔——”草草的shen体已经开始往下滑,双膝下跪,紧紧紧紧握着他的手!!
“草草!草草!!”
男人们,此时,脑海里彻底一片空白!可,草草撕心裂肺的哭喊就在耳旁!那是真实!那是真实的,撕心裂肺!撕扯着,撕扯着——
“草草!草草!”锦意爱兵过来抱住她,她的shen体却真的执意往下滑,跪在地上,仰着头,哭的——“章叔,求求你,求求你,想想我,想想我好不好,我一个人,一个人怎么活,怎么活——”
男人却始终闭着眼,无动于衷,
再睁开眼时,眼中无一物,真正净得无尘无染,“走吧,走吧,”
他往前走,草草跪着拉着他的手就是不放,“章叔,章叔,我错了,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男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手,一点点,一点点,脱了,开了——
“章——”
郑显快步走过去,喊了声,却,
他看见他望着他淡淡笑了下,转过头去,依然挪着蹒跚的步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笑容——竟然是,解脱——
郑显惊愕,一时,脑袋涨热,百感交集!
看向草草——苏漾都跑过去抱住了她,
草草的哭声响彻整个大厅,哀绝响彻每个人心底,
“被让他一个人!别让他一个人!他会死的!他会死的!!”
看看,这是把谁疼了痛了——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