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九天神女
“真是一个大麻烦！”老妪坐在床前，一下一下地喂着床上的老人，自言自语。声音沙哑，低沉，慢条斯理。
“你间接害死那么多村民，也算是凶手了，干嘛要救你呢？”
“看来，爷爷说得对，我还是太善良了！”
老妪喂完，放下碗匙，复又从身上掏出一个透明瓶子。这个瓶子只有拇指大小，里面的东西乌黑发亮，凝成一团，看起来像是一滴液体。老妪轻轻摩挲着瓶子，有些不舍。
“这可是我带出来的最后一只大夫蛊了！此蛊比之易容蛊还要养之不易，希望我没有用错人。”
说着，指甲轻轻划过老者胸膛皮肤，又是一道细小口子，几丝鲜血渗了出来。老妪打开瓶子轻轻一倒，里面的东西落到伤口处，犹自渗了进去。
陈通一脸憔悴地看着外面，双眼布满了血丝，长发与衣袍皆有些零乱，许多人远远见了都要绕着走。
谁敢触他霉头？活得不耐烦了！
少爷心情不好，府中所有人都知道，唯一可足安慰的是叶浩阴救起来了，这让他彻底松了口气。
满以为很快会有结果的事情，孰料半个月过去依旧没有半点消息，那两个人难道躲入龙宫里去了吗？
这些天来，整个开阳城都被翻了几遍，即便是城外几个郡县也没有放过。这便有些令人想不通了。
“少爷！”
陈通皱着眉头往外瞧了一眼，见是一个光头，心里便有些气。
铁豹见陈通脸色不好，心里一突，脸上却不动声色，沉声道：“丐帮的事有结果了！”
陈通拿眼瞧着他，显然铁豹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属下经过多日来的跟踪，打探与筹划，终于于昨天晚上里应外合，一举将月前那帮丐帮余孽剿灭，特来回禀公子。”
陈通闻言，眯眼挑了铁豹一眼，“哗啦”一声，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挥到地上，“你好大胆子，教你去搜人，竟然给我撂挑子？”
“属下不敢！”“噗通”一声，铁豹身子一颤，如倒玉柱般跪在地上。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
“公子，属下…属下是见公子不开心，特意去杀了丐帮那些人，属下想，公子听了兴许心情会好一些，没想到…没想到惹恼了公子，属下该死！”
陈通叹了口气，语气缓了许多。“算你有心了，起来吧，你也算是立了大功，自己去账房领赏吧。”
“属下不敢居功！”
“你说，里应外合，还有谁？说说怎么回事？”
“是，公子！”接下来，铁豹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出来，他嘴巴本笨，但毕竟是亲身经历，倒也周全。
“没想到你还会用计了？”
“嘿嘿！这不是跟公子学的嘛？”铁豹傻笑了两声，连忙又收了回来。
“去吧，不用带来见我，那个人以后就跟着你吧！”
“是，公子！”
崔少侠躺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着久违的太阳，看到自己褶皱的皮肤，至今仍未能相信自己眼中见到的一切。
他不仅活了过来，而且垂垂老矣！
他不清楚发生了何事，旁边陪着他的是一个同样苍老的老妪，几让他以为时间已过了半个世纪。周围的一切是如此陌生，而春天已然来到，他对老妪没有半点印象。
你是谁？这样的话他问不出来。
看着欲言又止，满脸疑惑的崔少侠，老妪没有解释的意思。
“老头子，家里的米没有了，你待会出去的时候顺便买一点回来。还有，我们的房子已经两年没有修过了，一到下雨天就漏雨，没个安生，你到东城门边叫胡匠人回来帮忙修葺修葺。”
“嗯！”
崔少侠随口应着，却没有立即去办。两年？难道时间真的已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胡匠人？他根本就没有半点印象。他努力地回想着，茫然地搔着脑袋，更加疑惑了。他看着老妪，似乎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些启示。
老妪不满地嗔了他一眼，“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崔少侠无奈，颤魏魏站起，刚走两步便觉得全身没有力气，不得不又坐下。
“老不死，看来指望不上你了，还是我去吧！”
崔少侠尴尬地笑了一声，看着老妪离去的身影，努力回想以前的事，却发现少得可怜。
他只记得头二十年的事情，其他全是一片空白。他于墙根寻了根棍子，挣扎着走了出去。
春和景明，花红柳绿，正是一年之中最美好的时节。崔少侠在附近转了一圈，早累得不行。
看来真是老了！
他抬起手来仔细瞧了几眼，上面褶皱的皮肤毫无光泽。又见旁边空地上有几个孩童在玩耍，便靠着大树坐了下来。
裸露的树根长满青苔，阳光自叶间渗下来，斑驳明媚。
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然而，什么都不记得，真像做梦一样。
一个老人走过来，在旁边坐下，与他有一口没一口地谈着农事，家长里短。崔少侠才发现，原来过几天便是清明。然而，崔少侠与那老人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他的思绪仍旧停留在二十岁的当初，与老人有着深深的代沟。
老人坐了一会，了然无趣，扶着腰走了。崔少侠又等了一会，太阳渐上高天，几个孩童都散得七七八八，他亦起身往回走。
清明了，他突然想回去看看。
老妪已经回来，在院里忙碌着，空气中飘满了浓浓的药香，却没有所谓的胡匠人。崔少侠不知自己如何称呼她，凭感觉，这个老妪似乎是自己的老伴，然而，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实在是有些难堪。要叫她老婆或者什么，该如何开口？
老妪将药熬好，叫他自己倒来喝，崔少侠方知那药是给自己的。忙完这一切，老妪便回到房间里，整天没有出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夜里，崔少侠辗转难眠，思绪百转，感觉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实在没有办法，他便四处去转，老妪也没管他。虽然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却三餐有饱，还有药也是没有落下。
“你这人啊，年轻时糊涂，老了也糊涂！若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整天都要我伺候，也不知动手帮个忙，也不知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
有一天，老妪挎着个篮子出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临出门前，叮嘱崔少侠，说是备了点东西放在房间里，到时让他自己去看。崔少侠不疑有他，依旧出去转着。
那天，街上很热闹，像是闻到了奶酪味的蚂蚁，街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影，整个城的人都往一处汇聚。
崔少侠颤颤魏魏站在墙角，躲避着人流，听得人们如疯如魔，乱七八糟嚷着什么“仙女下凡，普渡众生”、“圣水来了”、“仙女保佑”之类的话，更有许多人三步九磕，恍如朝圣一般。
崔少侠顺着人流往前走。真是家家焚香，人人敲锣打鼓。
刚走出正街，人潮更加汹涌，崔少侠被人潮一挤，险些被人踩死。他狼狈地躲到一边，看见前面高高行来一行花车。花车上白幔飘飘，站了许多童男童女，中间高高端坐着一道白衣女子身影，宝相庄严却看不清楚模样。
人潮争相推涌上前，车上的童男童女面无表情，或持仪仗，或持剑器，或挎花篮，或持圣水。花瓣飘飘，圣水飘洒，热闹非凡。
“我要圣水，我要圣水！”有人叫嚷着冲上前。
“别抢，别抢！”
“真有仙女，真是看一眼都值了！”
有人不小心冲到车仗前面，但听一声娇斥：“大胆，竟敢冲撞神女，罪无可恕！”袍袖一挥，那可怜虫远远飞了出去。人潮并没有受影响，反而更加狂热。
崔少侠瞳孔一缩，这是个高手！
但听那女子道：“神光普照，仙女下凡！仙女感念凡间疾苦，立下宏愿要为世人禳灾祈福，度尽一切厄难。凡心诚者皆可沐浴神光，超脱世人！”声音清冷动听，不大而及远。
闻女子言，人群安静了许多，这时一对中年夫妇抱着一个十岁左右女童急匆匆闯出来，跪地哭泣求道：“仙女，求你救救我孩儿吧！”
女子漠然以应：“我不是仙女，不要求我，要求就求九天神女！”
夫妻两人“砰砰”朝着白衣女子的身影连连磕头，脑袋都渗了一丝鲜血，一边泣道：“仙女，求您大慈大悲，救救我孩儿吧，她不知得了什么病，眼看要活不成了！”
人群都安静了下来，默默地看着白衣女子身影，静地落针可闻。过得一会，却没有动静，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正于此时，那白衣女子身影突然发出一阵黄色神光。女子见状，对着夫妇两人道：“恭喜你们，你们的诚意感动了神女！”
夫妇两人大喜，连忙磕头。
“谢谢神女，谢谢神女！”
但见那神光突然弥漫开来，且益加浓烈，不止将女童夫妇三人罩住，更是连崔少侠这些无干人等都覆盖了进去。。
众人如痴如醉，崔少侠见那女童原本病殃殃的脸色竟然快速好转，变得红润起来。夫妇两人见状大喜，又是连连磕头，其他人见状连呼神迹，益加虔诚了。
车仗再行，人潮拥护着往前，脸上洋溢着一层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