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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魔73江湖道
    伍子同一退立进,势如疯虎,双爪怒抓如狂,整个人如同四肢伸展开来的大蜘蛛,硬是向云嶽整个扑来。云嶽见他衣衫破破烂烂,首如飞蓬,全身上下都是泥污,知道他因心伤丧子之痛,整个人已经半疯,出手虽然凌厉,却没有章法,劲力虽然威猛,也只也徒有气力而已,全身上下,尽是破绽。心中一叹,暗道:「他人已疯,我胜之不武,杀之不仁,不如将他制住再说。」
    心中存了不杀之心,出手便不如先凌厉,戟指如剑,手指一阵上下急幌,指影纵横,左右突出,数道指风激射,点向伍子同胸腹胁下的数处大穴。云嶽指风方出,伍子同突然身子一缩,侧身斜进,快如闪电,头一低,张开嘴巴,露出白森森的一口利牙,又狠又毒地向云嶽喉头咬下。
    云嶽没想到伍子同奇招之变,竟是如此狠辣绝毒,可说是出乎意料之外。先前一念之仁,出指未向伍子同致命部位招呼,居然引来伍子同这形如野兽的杀招,大惊急退,伍子同的那口利牙已堪堪咬到。『啊』的一声,呼吸一窒,彷彿脖子上被人缠了一条粗绳,用力对拉,气息便止,说不出的难受。与其同时,脖上的肌肤已经可以感受到伍子同的嘴巴所喷出的热气。
    便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间一掌自云嶽胁下拍出,正中伍子同右腰。掌力骤吐,一股大力涌来,将伍子同震开一尺,利牙划过云嶽脖子,留下一道极细的血痕。而云嶽的剑指也在此时插入了伍子同的肩头,剑指一挑,血花怒飞,随即右膝上顶,将伍子同击出七尺,整个人朝天而倒,激起泥尘上卷。
    云嶽惊魂甫定,松了一口气。转头向柳玉琼感激道:「师妹,多谢了。」
    柳玉琼也呼了一口气笑道:「彼此彼此,你帮我挡灾,我替你解危,咱们谁也不欠谁。」
    云嶽眼光一转,随即又将注意力回到伍子同身上,只见他慢慢地自地上爬起,脸上溅着了自己的鲜血,伸手在脸上一抹,黄泥混着鲜血整个涂在脸上,喉间发出『荷荷』之声,表情似笑非笑,看着两人。伸出了舌头在嘴巴四周舔了一舔,喃喃道:「咸咸的,不好吃,咸咸的,不好吃,咸咸…」神情诡异之极。云、柳两人见伍子同显然已经疯了,面面相觑,彼此点了点头,不愿再和他动手,转身便想离开。
    便在这时,一阵长啸传来,嘹亮声中带有焦急之情。伍子同闻啸色变,大叫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身子在林中连闪,一下子便失去了踪影。云柳两人见了都是一愕,没想到那啸声居然会有如此威力,伍子同一听到啸声,转头便跑。
    互望了一眼,云嶽低声道:「此乃是非之地,有人来了,我们且先躲起来瞧个明白再说。」
    柳玉琼点点头道:「好!」指指头上,云嶽抬头上望,只见头上枝叶繁密,而且交缠纠结,正是个藏身的好所在。点头低声道:「好,我们上去。」两人手牵手,轻轻一纵,跳上了树头,藏在枝叶之中,静待其变。
    那啸声不绝,来得好快,两人刚刚上树藏好,人影一闪,树下已经来了一人。云柳两人由枝叶中的孔洞向外看,登时认出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千山派的另一个高手名宿,与伍子同焦孟不离的『红磷手』田慎。
    只见他不知怎地,脸颊上贴了一块白纱布,似是脸部受了伤,一脸焦急忧虑的神色,大叫道:「老伍,老伍,你在哪里?快出来啊!我是你的好兄弟田慎,老伍,老伍…」突然声音一窒,『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蹲了下去,正是伍子同方才跌倒所在。
    田慎见到地上血迹,心中一跳,隐隐有不祥预感,喃喃道:「血,是血,是人血,莫非…莫非是老伍他…他…」想到这里,用力的甩甩头道:「不会的,不会的,老伍功力再差,自卫之力尚在,普通的野兽根本也无法近他的身,不会的,不会的,野兽动不了他的。」神目一扫,猛然瞧见地上云嶽、柳玉琼所站过的地方有明显足印,不禁心中一震,暗道:「有人来过。」
    凝神审视了一会儿,只见那足印甚是清晰,共有两对,一对足印较深,一对足印较浅,其他地方则有凌乱之极的足迹,枝叶也有断折摧残的迹象,当下对四周环境留上了心。不动声色,假装正自出神地细细审视地上足迹,其实却是眼观四方,耳听八路,默察方圆十丈之内的风吹草动,虫鸣蚁闹。
    云柳两人藏在树上,看着田慎的动静,也知道田慎已有所觉,当下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虽说自己人多,敌方只有孤身一人,根本不用怕田慎,但云柳两人仍希望不要这么早便现身,否则田慎传了出去,让蒋破天以及大漠派等人知道,便难收奇兵突袭,暗中调查之效。因此按兵不动,冷眼看着田慎如何反应。
    这时,一阵清风吹来,风动松涛,传来阵阵清香。枝叶随风摇曳舞动,发出沙沙声响,阳光透过枝叶的稀疏缝隙洒下,充满了整个林子。地上枝影摇动,阳光洒下了金纱般的外衣,云柳两人的影子在夹杂在枝叶yin影之中,整个映照地上,轻轻摆动。
    田慎眼睛一亮,瞧见那地上yin影,已知树上有人,心中怒哼一声,正想腾身出手将树上藏人揪出。突然发现那人影似乎有两个,凝目望去,心道:「不错,树上藏有两人。」心中飞快盘算道:「这两人是谁?是四象宫的人,还是一般的江湖高手?是他们伤了老伍,还是被老伍所伤?」正想将两人的行藏喝破,忽然想道:「不对,敌众我寡,若对方是高手,则我孤身一人,老伍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一旦打了起来,我未必能佔上风,还是先行忍让,瞧清楚对方是谁再说。」当下又待了一会儿,假装大叫道:「老伍,老伍,你在哪里?」身法展开,一下子便消失林中。
    剑魔74江湖道
    柳玉琼人在树上,看着田慎走远了,这才舒了一口气道:「师兄,他走了,我们也走吧?」不待云嶽回答,纵身便跳下了树稍,云嶽无法,只有跟着下去。并肩站在柳玉琼身边,微微皱眉道:「师妹,你应该再多等一下,待确定田慎完全离开后再下来才对。」
    柳玉琼嘟着嘴道:「这有什么关系,他都已经走远了?何况我们有两个人,还怕他吗?」
    云嶽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江湖多险路,小心一点总是好的,否则依你这样,那能闯荡江湖?恐怕没三天就中了人家的计,落入人家的陷阱了。」
    柳玉琼不服气地道:「那有?我才不会哩!」斜睨了云嶽一眼,笑道:「怎么,名震天下的剑魔云嶽也会怕了千山派的高手?」
    云嶽摇摇头道:「我可不是怕了他,只是没必要招惹这不必要的麻烦,横生枝节,剑魔云嶽,怕得谁来?」说到后来,豪气顿生,双目闪动有光。
    柳玉琼向他做了个鬼脸,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剑魔云嶽的名头天下皆知,却也不用在我这个无名小卒前展威风。」云嶽啼笑皆非,只好摇头。
    柳玉琼看着云嶽摇头,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云嶽被她笑的莫名其妙,一怔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柳玉琼的笑靥如花,道:「师兄,你年纪也没比我大多少,却尽学那私塾中的腐儒冬烘摇头晃脑,咬文嚼字的尽说些大道理,瞧你那摇头模样,活像个小老头,可不好笑吗?」说着格格娇笑。
    云嶽佯怒道:「好啊!你敢笑我是糟老头,看我不打你屁股?」
    柳玉琼闻言,脸上一红向云嶽又做了个鬼脸,顽皮地道:「来啊!我可不怕你。」
    云嶽作势要扑,口中叫道:「看你往那里跑。」身子一幌,向右边虚闪一下,其实是扑向左边。
    柳玉琼见云嶽左肩沉,右肩浮,已经知道云嶽假意要向右边扑出,实则是向抢向左边,当下人向右边连闪,格格笑道:「抓不到!」语音方出,背后已经传来yin狠的话声道:「是吗?」一道劲风如巨杵撞钟,猛然向柳玉琼背心袭来,这一掌使足yin柔内力,出招特快,兼之无声无息,待柳玉琼惊觉不对,掌力已经堪堪及身。
    云嶽大骇,怒喝道:「贼子尔敢?」双掌急速出招,右掌凝足yin柔绵长的内劲向柳玉琼一拂,掌力连同袖风如一只无形大手整个向柳玉琼护卫卷来,要将她推出一旁,以避开那偷袭掌力。左掌则是运聚阳刚霸烈的紫阳掌力,猛然一式『紫阳破日』,掌力如雷震轰然,眨眼便至,似狂潮暴涌,势道劲强。这一招两式,yin阳兼备,发出的掌力截然相反,可以说是云嶽的生平力作。
    柳玉琼身处险地,想也不想,本能反应,就是一个回身猛旋,人如风车急转,『铿锵』一声,青光闪动,长虹如练,芒彩飞流中,当头向身后发招之人一剑劈下。这一剑又快又急,又劲又猛,实是身陷绝境,已经无路可逃,进行最后一搏,乾坤一击的绝式杀招,因此出剑不可谓不快,使招不可谓不毒,要与敌人同归於尽。
    那在柳玉琼背后出掌的人正是『红磷手』田慎。那日邪皇与柳玉琼、玄武星君三人杀出一条血路,两人曾经见过,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日一战,邪皇武功委实太高,因此田慎对邪皇,以及柳玉琼、玄武星君两人印象深刻,一见柳玉琼,便即认出,正好柳玉琼背对自己,当下杀机大盛,想也不想,一掌便劈向柳玉琼后背。
    就在田慎掌力将发未发之际,一道闪光夹凌厉冷风当头劈下,锋锐的剑风触体如割,快疾若电,正对田慎天灵盖斩落。田慎心念电转,剑长手短,这一掌虽能得手,但柳玉琼这一招反手回剑,狠恶无比,纵然能伤得了她,自己恐怕也要挂彩。当下怒喝一声:「去!」掌力如山洪暴发,身子左闪,竭力闪躲柳玉琼这反手一剑。
    就因这么一闪,田慎的掌力偏了一偏,未中柳玉琼背心大穴,再加上柳玉琼应变奇快,几乎是掌风一贴上身,柳玉琼便立刻回身急转,反手出剑。云嶽的右掌柔力此时也是后发先至,将柳玉琼隔空推出少许,因此这一掌只拍中柳玉琼右胁。掌力骤发,只听柳玉琼闷哼一声,鲜血夺腔而出,被田慎一掌震飞七尺,脸色苍白。手中剑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云嶽大怒,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背后偷袭的鼠辈,田慎在人后出手,已经犯了他的大忌。跨步如飞,身法奇速,半空中抢下柳玉琼脱手的长剑,脸色铁青,骤喝道:「大胆贼子,往那里逃?」『飕』的一声,剑刃划空生啸,化做一道流电精光,带起匹练般的惊虹,射向田慎。
    田慎方才躲过柳玉琼的致命一剑,云嶽的隔空掌力已经轰到。急忙连闪连避,躲过云嶽掌力正锋,只将那藏身的树丛草堆打个稀烂。惊魂未定,云嶽虚空跨步,一剑又已刺到。剑尖冷莹莹地闪动,发出刺骨的寒气。剑气如潮,直如怒潮浪涌,要将自己吞没,那敢硬接云嶽这一招『惊虹陡现』?连思索的余裕也没有,倒地急滚,只觉头顶一凉,似乎失去了什么东西,险而又险地避过云嶽这一剑。
    田慎狼狈之极的避过云嶽这一招『惊虹陡现』,伸手一摸头顶,只觉得掌心黏湿湿的,定睛一瞧,满手都是鲜血,还杂了一些毛发。心凝神定后,才觉得头上火辣辣的刺痛,显然云嶽的虚空一剑,斩下了他不少毛发,连头皮也伤了,渗出了鲜血。心中先是一寒,继之大怒,『霍』的一声站起,就要找云嶽晦气。
    云嶽一剑刺空,虽然也是不忿,但心悬柳玉琼伤势,不便追击。足下轻轻一点,纵回柳玉琼身旁,搂住她的香肩,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要不要紧?」柳玉琼脸色苍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只是摇了摇头。云嶽心痛柳玉琼一出谷就受伤,而且是跟自己在一起时受的伤,不禁内疚,从怀中掏出白玉瓷瓶,倒出一颗丹丸,纳入柳玉琼口中,低声道:「这是小还丹,对於治疗内伤颇有奇效,你吃一颗看看。」柳玉琼点点头,吞下小还丹,眼睛微闭,用起功来。
    剑魔75江湖道
    云嶽将手中长剑插在柳玉琼身前,眼中冷芒大盛,觑定田慎,冰然道:「好个背后偷袭的狗贼。」
    田慎大怒,他是关外千山派的高手名宿,一向受人尊敬,如今在云嶽口中却成了只会在别人背后偷袭的下三滥狗贼,叫他如何不怒,如何不气?暴然道:「小子,留心你的用语!」
    云嶽冷笑道:「怎么?叫你狗贼你还不高兴?哼,我以为叫你狗贼还污辱了狗呢,你,恐怕连狗贼都配不上。」
    田慎闻言,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毛发根根竖起,当真是只有怒发冲冠可以形容。厉吼道:「小子,老夫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敬老尊贤,还以为老夫可欺!」
    云嶽鄙夷的大笑道:「敬老尊贤?凭你也配?你老是老了,确又那里贤了?值得我尊敬?嘿嘿,一个人若只是想用年岁来压人,光是靠痴长几岁便要别人尊敬,嘿嘿!云某可不会尊敬他,只会瞧不起他。」说完,嘴噙冷笑,冷冷地看着田慎。
    田慎气往上沖,厉吼道:「小子,休逞口舌之利,有本事就掌上见高下。」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云嶽淡淡的瞧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不配。」整个人靠在树上,双手抱胸,一副吊儿郎当,目中无人的神色,就好像田慎根本不存在似的。
    田慎一生之中那曾受人如此轻蔑过?千山派在关外乃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派,地位可比中原的少林、丐帮,於关外武林可以说是地位尊崇,泰山北斗的地位。田慎身为千山派中少数的高手名宿,一向以此自豪,没想到却被云嶽贬得一文不值,是可忍,孰不可忍,怒吼声道:「小子,你太嚣张了,给老夫跪下。」
    双掌凝足内劲,掌心发出点点红光,彷彿在掌上涂了亮粉似的,身法奇快,只是人影一幌,一双略胖的手掌已经抢进云嶽身周三尺之内,右手掌力圆如穹芦,广被五尺,向云嶽当头搂下。左手掌力直出,劲强力猛,势险短节,直如战鼓怒擂,鹰击长空,又快又狠,当着云嶽胸腹之间便是一掌。
    云嶽恼怒他人后出手,伤了柳玉琼,有心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暗道:「我就用你来试试我新练的至尊令神功。」脸上紫气骤盛,双掌紫气如纱,上下摆动,如观音千手,杨柳飘风,斜划一圆,将田慎的掌力吸纳引领,转移了方向,打在身旁三尺的一棵松树上。掌力所及,那松树一阵急抖,树叶纷落,簌簌有声。『裂』的一声,那松身被他一掌打凹,掌印宛然。
    云嶽一惊,心道:「好掌力!」趁田慎招式已老,反手yin掌变成阳掌,斜向外劈,登时掌啸嘶风,如一柄大刀般向田慎颈项斩落。田慎掌力受云嶽牵引,劈在松树上,已是吃了一惊。待得云嶽易守为攻,掌缘斩下,正是最要紧的颈项要害,岂敢不挡?急急掌心上翻,手腕腾起,噗的一声,与云嶽的掌刀接个正着。云嶽掌缘发力,田慎顿时闷哼一声,右掌抓着左腕,暴退四尺。又惊又骇,怒目瞪视云嶽,云嶽则只是退了一步。
    云嶽暗自惊喜,方才那一斩,他是以新学的至尊令神功发招,只想接下田慎的掌力,拼个旗鼓相当便心满意足,没想到至尊令居然有偌大威力,不但接下了田慎这一掌,并且将他震退了四尺,自己只退一步,不禁对这无上至尊令的神功威力之大,感到钦服。
    田慎又羞又怒,没想到自己蓄势而发的一掌不但无功,还被人震退,且瞧云嶽出手的模样,根本未尽全力,登时恼羞成怒,大叫道:「再接我几招试试。」
    云嶽冷冷地瞧了他一眼,道:「再接几招都是一样。」
    田慎暴吼道:「少废话!」虽然气冲脑门,感到无比的羞辱,但他毕竟是千山派少有的高手名家,强压怒意,身法幻变,急冲而前,双掌连拍一十八掌,掌掌劲力嘶呼,卷起狂飙怒至,掌法绵密,涵盖了云嶽上半身。
    云嶽冷哼一声,道:「你是自取其辱。」紫阳掌祭起,双掌盘舞纷飞,带起紫阳烈劲如火。掌心红气隐然,如天边流星似的带起细长的尾巴,那情境就彷彿是有人拿着一根燃烧旺盛的火炬不断挥舞,燄影流红,热力四散,顿时间火炬迎风怒爆,千万点火星挟着劲风飞散,天罗地网似的掌影密如繁星,迎向了田慎猛扑而来的红磷掌力。
    两人掌法皆精,这一接上,自然是掌击拳回,足踢爪扣,无所不用,尽在方圆七尺之内的范围内攻守推拒,你来我往。田慎yin浸红磷掌已有三、四十年,招式之熟,已经不用细想,右掌出手攻敌,左掌随即护卫,一套『红磷掌法』使得风声凛冽,隐隐有雷震之声,攻时如天风海雨,激起万丈波涛,层层下压,步步进逼,差点逼得云嶽喘不过气来。守时凝重如山,渊渟嶽峙,气度谨严,实是无懈可击。
    云嶽本就不以掌法见长,虽然所练紫阳掌是一等一的绝技,但毕竟不如田慎三、四十年yin浸其间的红磷掌招熟,交手了数十招后,已经有点相形见拙,守多攻少,四成攻击,六成守卫。纵然如此,云嶽仍是将紫阳掌使得虎虎生风,双掌舞动带起的炽烈热劲如两条火龙交缠盘卷,穿梭飞旋,虽处下风,气势不失。
    田慎越打越心惊,只觉云嶽的掌法精奥奇特,前所未见,虽然自己佔了上风,数使杀招,想将云嶽劈在掌下,但云嶽总是每每在关键之时,突使奇招,一下子又将自己的优势抵销拉平,力挽颓势。心道:「在这样打下去,瞧他鼻息悠长,分明是内力深厚之辈,如此一来,越拖越久,未必对我有利,得想个法子。」
    掌影纷飞中瞧见坐在一旁的柳玉琼正在盘坐用功,脸色红润,流下了几滴汗珠,头顶上白气蒸腾,丝丝冒起。立刻有了主意,猛然间大喝一声:「开。」红磷掌内力怒发,硬打硬架,彷彿力士开山,巨灵劈岩,直上直下,强攻猛打,硬是逼得云嶽退了几步。
    云嶽大怒,正想以紫阳掌的杀手回敬,讨还颜面。只听田慎骤喝一声:「着!」左手掏手入怀,猛然向外一挥,打出大把雪银细针,密如急雨,半空中针尖闪华,亮晶晶地如成片成片断线的珍珠,点点激射而下,对正了运功疗伤中的柳玉琼。
    剑魔76江湖道
    云嶽大骇,怒吼道:「无耻!」田慎脸上一红,稍现即隐。云嶽心中大急,再也顾不得留力,灵犀剑出鞘。只见寒光乍起,剑圈闪烁,明灭不定,不及一瞬的时间里,电漩星飞,银光洒落,剑圈四下伸展扩延,原本一个不及三尺的雪银剑圈,顿时暴涨成一个圆形光屏,烟花般的散落倒挂,整个将柳玉琼罩住,光华骤盛,剑气千重。
    嗤嗤数响,圆如穹庐的光屏罗罩,数点星爆火花激飞,叮叮噹噹一阵急响,田慎发出的独门暗器『透骨银针』有些被云嶽的灵犀剑一绞,化成星雨银粉,随风飘散,有些则被磕飞荡开,回射四周林木,整个林中登时冷气森森,剑气瀰漫。灵犀剑反照日光,芒彩分合,彷彿千万柄刀剑在烈日下闪烁其华,虽有暖阳照身,仍不自禁的让人感到寒意。
    田慎这一把透骨银针打出,本意不在伤害柳玉琼,只是要让云嶽分心,好让他能找出云嶽掌法中的破绽,一举摧破云嶽的防守掌网。万万没想到云嶽剑术之高,只是寒光一闪,随即剑影密如天星,化做一幢圆形光罩将柳玉琼护住,滴水不漏。不禁为云嶽剑法之精所震慑,忍不住喝了声道:「好剑法。」
    云嶽心急之下使出了这第六剑『烈阳金芒』,剑光之盛,便如半空中迸出一个流动闪芒的光球,遮天盖地地将柳玉琼罩在其中。本来这一式『烈阳金芒』是主攻的招式,并不适合用来防守,但情急之下,云嶽也没时间想那么多,很自然地便将这惊神第六剑使了出来,如个倒挂花篮,绵密地守卫着柳玉琼。
    田慎看得一呆,心中猛然想起:「唉呦,不好,再不出手,良机稍纵即逝,待得她疗伤完毕,我岂非不妙?」本想细看云嶽剑法之心顿时被自身安危的警讯压过,身如鬼魅,『飕』的一声,一阵风的贴上云嶽背后,一掌印向云嶽后心『至阳穴』,出招又狠又猛。
    云嶽急着救人,灵犀剑才刚将那满天花雨的透骨银针绞碎磕飞,背后掌风凛然,田慎的红磷掌已堪堪击到。云嶽闻声知威,只觉身后压力奇大,如玄龟负山,红磷掌力激荡空气,划水分波似的撞向云嶽背心,这一掌若在云嶽的至阳穴上打得结实,则云嶽不死也重伤,可能还会落个半身不遂,终生残废。
    云嶽心念电转,已有定见。眼露杀机,目射寒芒,脸色冷的骇人,田慎在云嶽身后出掌,无法看到云嶽的表情,但那股浓洌的杀气却如江河满溢的流散开来,『逍遥紫气』的护体神功运到极点,劲聚后背,准备硬接田慎的红磷掌,脸上闪过紫晶水气,正是至高无上的第九重神功『紫晶归元』。灵犀剑手腕一转,剑尖倒反回刺,险之极矣的贴肉而过,由腋下穿出,刃吐银光,寒气如剑,指向田慎心窝。
    田慎只觉心口骤冷,彷彿要结层冰似的奇寒澈骨,就好像千万根细长尖针同时在左胸攒刺,中气为之一窒。本来田慎出手在先,理应是稳佔上风,但由於其中田慎呆了呆,再加上云嶽出剑回招奇快,以速度取胜,正是惊神九剑之长,尤其是在这生死攸关的当头,云嶽出剑之快,比平常还急三分。田慎才将手掌贴及云嶽背心『至阳穴』,云嶽明晃晃的剑尖也已经抵住了田慎心口,冷气攻心。
    田慎脑中灵光一闪,知道自己纵使掌力暴发,能置云嶽死命,但云嶽已经运劲后背,这一掌真力怒吐,未必便能立时取了云嶽的性命。倒是云嶽的剑只要稍一用力,剑刃刺入胸口三寸,他田慎武功再高也不能一剑穿心而不死。瞬间计算出利害得失,暴吼一声,身法急走,向右飘飞。就这么一缓,云嶽已经抓准机会,逃出鬼门关,脱离了田慎掌力控制之下。
    田慎身法移动,掌力便偏,这一掌只打得砂飞石走,烟尘瀰空,七尺之内,尽是黄濛濛的一片泥雾,地下被田慎打了一个大洞,凹了进去。
    云嶽死里逃生,也是捏了一把冷汗,掌心后背全都湿了。深怕田慎方才当真会狠心出掌,跟自己拼个同归於尽,两败俱伤。那时自己虽然聚劲於背,力抗田慎的红磷掌力,但心里委实没有把握在要穴暴露在敌人重掌挥击下,是否还能逃出一命,所幸田慎不愿与他玉石俱焚,否则这一掌下去,纵然能以灵犀剑杀得了田慎,自己恐怕也好不了多少,即便不死,只要重伤残废,半身不遂,就够他受的了,那时就是生不如死,苦不堪言的境地了。
    两人心里都是暗叫了一声『侥倖』,想起方才鬼门关前徘徊,均觉险极。
    田慎见云嶽灵犀剑在手,面寒如水,灵犀剑剑尖朝下,虽未直指自己,但所发出的冷气刃光,却如寒潮卷地般涌至,心中一沉,见云嶽如此气势,整个人天神傲立,自有一股威严,双目冷冷地瞧定自己。强定心神,深吸一口气,双掌蓄足了十成功力应变。
    云嶽恼他两次背后出手,还伤了师妹柳玉琼,心中之怒,无以复加,脸色变得更加深沉,凝视着田慎,缓缓提起了灵犀剑。一剑横胸,左手食、中两指在上,大拇指在下,用力扳住灵犀剑剑尖,将灵犀剑弯成了一个弧型,凝力不发。
    田慎见他的起手式甚是奇特,知道云嶽如是出手,剑法必定是石破天惊,鬼神辟易的一击,当下不敢托大,以一双肉掌对付云嶽。从怀中掏出两件轻易不用的贴身兵刃,左手握钉凿,右手拿铁鎚,那形象就好像神话中的雷公,足下不丁不八,与云嶽怒目相视。
    云嶽冷笑道:「雷公鎚,破云凿,好,我就看你是否挡得住我的惊神剑?」
    田慎怒哼道:「惊神剑又如何,你道我破不了你的剑法吗?」
    云嶽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道:「能破得了最好,我这门惊神剑法自创立以来,还没见过有人能破的,你不妨试试。」
    田慎哼声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别人破不了,未必田某就破不了,进招吧!我就破给你看。」说完,鎚凿交击,两样黑黝黝的兵器相撞,噹的一声,金铁之声风中飘荡,激射数点火星。
    剑魔77江湖道
    云嶽左手再度用力,手中灵犀剑几乎被他扳成圆形,陡然放手,『铮』的一声,剑刃弹回,白光闪动,幻出了一片若有似无的光屏。灵犀剑风中急颤,剑刃发出嗡嗡之声,似断还续,久久不绝,光点万千的向田慎罩下。同时云嶽引剑长歌,唱道:「长铗轻弹,剑震龙吟,风激千重浪。」
    田慎本来凝心定性,贯注心神,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云嶽瞧,以防他突然出招,攻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云嶽扳刃弹剑,剑发颤声,那声音听在耳中,难受之极,彷彿被个大金钟罩住,巨杵鸣晨,音波在金钟来回激荡,四面夹攻,嗡嗡之声不绝,整个人魂颤魄抖,头昏脑胀,身子欲飞,眼前一阵模糊。
    云嶽觑准这个大好良机,灵犀剑自左而右腾飞,再自右而左急抖,出手快绝无伦,剑影纵横交织,化成一面光屏银纱,当头向田慎飘落,剑屏中星点无数,寒芒冷冽。
    田慎大喝一声,虽然被云嶽以『剑啸龙吟』的功夫冷不妨抢了先机,震得脑中嗡嗡做响,头脑一时不清,但他功力深厚,立时便恢复了过来,见云嶽灵犀剑带起气势万千的光屏星点又快又密的罩下,想也不想,雷公鎚,破云凿相击狂舞,两条黑气隐隐,敲搥钉砸,力抗云嶽的惊神九剑。
    云嶽冷笑道:「有这么容易?」纱屏也似的剑幕突然如被人用力撕扯般,分成了两片,灵犀剑左右急抖,划了两个半圆弧圈,向田慎两肩斩落。这一下变招,突如其来,竟在招式将老之际再生奇变,招中套招,式中藏式,灵犀剑银影流虹,剑光居然在刹那间变得温柔之极,彷彿丈夫正在为亲爱的妻子画眉,彼此眉目传情,爱意流波。
    田慎做梦也没想到云嶽的剑法多变如斯,刁钻无比。鎚凿急忙回师自救,身子速退,但云嶽杀心已起,岂容他全身而退?灵犀剑快如电闪,噹噹两声,荡开了田慎手中的雷公鎚、破云凿,手腕微沉,『嘿』的一声,真气贯入剑身,灵犀剑嗡嗡之声大做,剑尖如灵蛇怒窜,百花骤放,一口气斩出数十剑,悉数砍在田慎胸口。
    田慎大叫一声,几乎是在中剑的同时,鎚凿不分先后的离手掷出,飞撞云嶽。云嶽听那风声呼呼,显然飞撞之力不轻。眉头微皱,左手手掌一翻,中指弹出,弹在雷公鎚上,这一指之力不在将雷公鎚击落,而在改变雷公鎚撞来的方向,只听的叮一声,雷公鎚转向飞出,落入草丛之中。与其同时,云嶽右臂一抬,剑柄扬起,也将破云凿敲落,跌在地下。
    就这么一阻,田慎已经连滚带翻的倒跌,胸口溅出大蓬血花,随着身子后仰怒射之势,强忍胸口奇痛,双手探入怀中,抛射出两蓬透骨银针。云嶽正待追击,突见两团银光打到,嗤嗤的破风声大作,显然打来的透骨银针为数不少,不敢大意,单足立地,人如陀螺般原地急转,灵犀剑骤化圆桶似的剑柱,守得密不通风,叮叮噹噹一阵快响,两蓬透骨银针全被云嶽挡下,伤人不得。
    也亏得这阻了一阻,便让田慎逃得性命。千山派在关外是以打猎买卖皮毛以及採集药材起家,追踪逃脱之术天下无双,田慎是派中高手,更是精於此道,之前偷偷潜回,掌伤柳玉琼,便是靠此。如今身处危境,自然而然便藉此脱逃,云嶽被他以兵刃和暗器阻了两阻,欲再追时,田慎已经遁形无踪,逃之夭夭了。冷哼一声道:「好狗贼,逃得可真快。」
    云嶽担心柳玉琼伤势,田慎既已逃走,便不再追击,收起灵犀剑,回到柳玉琼身旁。柳玉琼这时也已经运功完毕,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较为红润,显然是那小还丹发挥了作用。
    云嶽将柳玉琼扶起,让她倚在自己怀中,看着她额上泌出些许细小的汗珠,呼吸略促,胸口不住起伏,原本红润的脸色变得苍白,不禁心中一痛,轻轻地抚着她的秀发,在她额上一吻,柔声问道:「师妹,你还好吧?」
    柳玉琼点点头,低声道:「还好!」右胁虽然隐隐生痛,心中却是甜丝丝的,想道:「师兄毕竟还是关心我的。」
    云嶽扶着柳玉琼,皱眉道:「你伤势不轻,得找个地方安养休息,第一次出谷就碰到疯子仇敌,真是倒楣。」说完,摇了摇头。
    柳玉琼细声道:「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再说吧。」
    云嶽点头道:「正是如此。」接着问道:「师妹,你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可以歇息的?」
    柳玉琼想了想,摇头道:「没有,这地方很少有人家,若有,那也是本门弟子才会在此出没,连猎户樵夫也是极少,经年看不到一个。」
    云嶽眉头耸了耸道:「那可麻烦了。」
    柳玉琼忽道:「对了,我想起来了,距此南方大约二十里的地方,以前有座土地庙,年代已经很久了,从我小时候就有了,不如我们到那里去休息一会儿。」
    云嶽问道:「那里有人吗?」
    柳玉琼摇头道:「那座庙在我印象中似乎已经荒废许久了,应该不会有人才对。」
    云嶽点头道:「好,我们就到那土地庙去,也免得在这里受太阳荼毒。」
    弯下身去,将柳玉琼揹在背上,身不幌,肩不摇,双足微一用力,脚底下好像装了一对大弹簧似的,轻轻一纵,在树干上一点,便弹出数丈。踏叶点枝,在树顶上飞驰,直似御风凌云。
    柳玉琼只见两旁树影不住倒退,迎风呛喉,急急躲在云嶽脑后,整个人贴紧云嶽,兀自感受的到云嶽的心跳声。童心大起,故意用胸部去顶云嶽背部,玉乳紧靠轻磨,还不住地在云嶽耳后吹气,柔腻道:「师兄,你的心跳好快。」
    云嶽被她弄得脸色通红,略感狼狈,只觉得背后两团嫩肉紧紧相抵,传来阵阵热气,又温又软,骨头彷彿酥了。低声道:「你在这么搞,我不好专心。」
    柳玉琼伸手玩弄着云嶽的耳垂,悄悄道:「不专心就不要专心,反正我们也不急,不是吗?」顿了一顿,嘻笑道:「师兄,你的耳垂又柔又软,摸起来好舒服。」
    剑魔78江湖道
    云嶽一脸无奈,苦笑道:「你当真分不清轻重缓急,什么时候了,还在玩?」言下甚是无奈。
    柳玉琼吐了吐舌头,撒娇道:「师兄,你怎么说话越来越像老头子了?就只会管我这,管我那的,难得出来嘛,干么老是找人说教?」
    云嶽摇头道:「我这那是说教?我这是为你好。你可别把我的好心当歹意。」
    柳玉琼将脸颊凑上去,在云嶽的耳旁颈中廝磨道:「好嘛,好嘛,算我错了,这总行了吧?」
    云嶽摇摇头道:「你都二十几岁了,还童心未泯,真是…」还没说完,柳玉琼突然伸手穿过他的腋下,手掌在他胸前轻抚,同时在云嶽耳边媚声道:「师兄,我帮你揉揉胸口,消消气。」
    云嶽正在树稍上以『神潜魔踪』的绝世轻功踏叶飞行,要练成这门轻功最要紧的是要真气精纯,持续不断,方能不疲不倦的赶路奔驰。柳玉琼突然双手在云嶽胸前抚弄,登时弄得云嶽心猿意马,真气略窒,『唉呀』一声,身子急降。足下劲力过处,喀啦喀啦声响不绝,踩断了不少枝干。不过云嶽反应奇快,连忙真气连提,双足连踢连点,在树身枝干下留下了淡淡足印,人则借力腾起,身子前倾,在树梢上滑出了三丈,右足再点,又腾飞了出去。
    柳玉琼在云嶽背上格格笑道:「师兄,你定力不够哦!才这样就抵受不住了。」
    云嶽回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还说哩,要不是你干扰我,我那会被你扰的真气不纯,差点出丑露乖?」
    柳玉琼脸泛酒窝,娇俏的一笑道:「师兄,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紫晶门人要禁得起任何考验才行,否则那能担任门主的重任?你说对不对?」
    云嶽哼了一声道:「你受了伤,什么都不用做,当然会在一旁说风凉话了,却也没想到我还要揹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柳玉琼得意笑道:「没办法啊!谁叫你是门主?门主的责任就是要保护门人不受伤害,还要照顾门人,不是吗?」
    云嶽闷哼一声道:「你倒是伶牙俐齿,说得好听。你是我的门人,又做了什么门人应尽的义务了?」
    柳玉琼娇笑道:「谁叫你是门主?不然你把门主之位传给我,我来照顾你。」
    云嶽本来想回她一句『给你就给你』,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心道:「不对,这样一来,我岂不是永远被她压在头上,抬不起头来了?」嘿嘿一笑道:「师妹你倒狡猾,我才不会那么笨,将门主之位传给你,等你拿到了门主之位,那时我还有的混吗?大概整天被你呼来喝去,当奴仆一样使唤,嘿嘿,我可不会上当。」
    柳玉琼双拳轻擂云嶽头部,笑骂道:「小气鬼,连让我佔点上风也不肯。」云嶽不去理她,只自顾自的飞驰林间。
    不一会儿,柳玉琼突然指着前面四、五十丈远的地方叫道:「就是那里。」
    云嶽在柳玉琼出言指点之前就已经看到了那土地庙,道:「好,我们总算到了。」双足用力,身子如飞燕般斜圈回射,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圆弧,轻轻巧巧地进了土地庙。
    那土地庙似是已经荒废许久,庙中七零八落,到处都是蛛网灰尘,发出陈腐的木头味。庙中的一些桌椅不是残缺断脚,就是被蛀蚀的松了,到处散落在地上。正中的土地公神像也是满身泥尘,彷彿从泥浆中被拉了出来,全身的泥浆乾硬了之后,便黏在身上,掉不下来,颇有神仙落难的味道。
    云嶽摇了摇头,扶了柳玉琼进了土地庙。才进了土地庙,便听得远处雷声隐隐,转瞬间天空变得灰暗起来,不复之前明亮活泼的景色,空气中还似可以闻得到水气。
    柳玉琼低声道:「要下雨了,这就是山区,说下就下,没什么预兆可循。」
    云嶽看了看天色道:「幸好有这土地庙在,可以躲雨,否则,我们两人大概就要变成落汤了。」话犹未完,云嶽清清楚楚地自庙中看到远处风云聚会,不住在天边翻滚腾涌。倏地,一道光亮明照的闪电下殛,似是打中什么东西,在树稍上冒出几许火星红光,距离虽远,但与闪电相应而生的雷鸣却不减其威,闷响沉郁,依旧憾人心神。
    柳玉琼脚步虚浮,必须云嶽搀扶才得行进,显然田慎那一记红磷掌打得不轻。云嶽小心地扶着柳玉琼,不碰到她的伤处。拍了拍地上的灰尘泥沙,让她缓缓坐下,将柳玉琼整个人抱在怀中,倚在自己胸口,温柔问道:「有好一点了吗?」
    柳玉琼点点头道:「好一点了,只不过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想睡觉。」
    云嶽点头道:「正常。这是因为你服了小还丹之后,药力行开所致,睡一觉就没事了,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处。」柳玉琼点点头,驯若绵羊地任云嶽解开自己的外衣,卷起中衣,赫然见到右胁之上一个乌紫的掌印,掌缘四周红肿,伤势看来委实不轻。
    云嶽皱了皱眉,暗骂道:「好狠的田慎,出手这么重。」『裂』的一声,撕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块白纱,由怀中取出江湖武人必备的伤药,将之涂抹均匀,敷在柳玉琼伤处。
    敷药之后,柳玉琼只觉得伤处一阵清凉透体,本来隐隐做痛的伤处一下子变得舒服许多,身子彷彿轻了少许,不禁问道:「师兄,这是什么药?」
    云嶽微笑道:「我将我随身携带的一点上好金创药与『雪莲丹』搅碎混合,敷在你的伤处,你觉得怎么样?这雪莲丹不但可以内服,更可外搽,对於掌伤内疾,尤有奇效,你觉得有好一些了吗?」关注地瞧着柳玉琼,凝视着她的一双灵眸。
    柳玉琼被他看得脸上不禁一红,心中甜丝丝的,柔情无限地答道:「好多了,刚才还会隐隐做痛,有些裂疼,搽了药之后已经好多了,没有刚才那么疼痛了。」
    云嶽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还真怕这雪莲丹没有什么作用呢?有用就好。」
    柳玉琼静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师兄,这雪莲丹据我所知,是长白雪神瑶寒娘娘的独门疗伤圣药,你怎么会有呢?」
    云嶽一怔,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问题了,道:「这事说来话长,一时间也说不清楚,你先睡一会,等醒来之后我再告诉你。」柳玉琼正想撒娇不依,云嶽已经出手点了她的睡穴,先让她安静的睡一觉再说。
    剑魔79江湖道
    云嶽怀抱沉睡中的柳玉琼,见她像个孩子般的躺在自己怀中,长长的睫毛乌黑略动,胸口起伏,呼吸缓而有力,知道她服了小还丹之后,伤势已经镇住了。凝视着她那略带微笑,天使般的面孔,红扑扑,粉嫩嫩的可爱之极,就像是个刚出生,天真无邪的婴儿,那么无垢无扰,肤光晶莹如玉。
    云嶽微微一笑,心道:「师妹变化多端,睡得却是如此安详,还是不吵她,让她好好的休息一会儿。」斜倚墙头,怀抱柳玉琼,双目阖上,闭眼假寐。庙外风雨依旧,时大时小,急一阵,缓一阵,雨滴打在土中庙上,泥香水气瀰漫。
    云嶽头也不抬,眼也不睁,只是单袖轻拂,扫出一道劲风在土地庙的大门上一撞。『依呀』一声,大门关上,顿时风雨之声小了,不再那么恼人,而柳玉琼依然安睡,丝毫没有察觉周遭的任何变化。
    庙外风雨忽大忽小,持续不断,天光也随之黯淡。过了几个时辰,渐渐地,风雨渐歇,黑夜悄悄地爬上了天,已是夜幕低垂时分。这时,柳玉琼歇息睡了好一会儿,也慢慢转醒,嘤咛一声,睁开了双眼。
    她一睁眼便见到云嶽与她四目对视,柔声问道:「师妹,睡得还好吗?」
    柳玉琼点点头道:「还好。」
    云嶽再问道:「那你现在伤处觉得怎么样?」
    柳玉琼略一皱眉道:「还有点痛,不过比之前好多了。」
    云嶽点头道:「你受了伤,得多休息,少劳动。来吧,吃些东西,养养精神,先填饱了肚子再说。」说着,递给了她一串烤鸟。
    柳玉琼接过烤鸟,随口问道:「这是你捉的?」
    云嶽点点头道:「不错,刚才风雨稍停,我出去了一会儿,便打了几只野鸟烤来吃,昇起了这堆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身体也才会复元的快。」柳玉琼点头嗯了一声,便就着火堆旁吃起了烤鸟。
    云嶽抬起头,透过土地庙的窗櫺向外看,只见天空半点云翳也无,繁星闪烁,成群成堆的聚在一起,想是风雨过后,乌云散尽,才能得见这如缀珍珠,星光灿烂的清朗穹苍。深吸一口气,清凉之意直达全身上下,手足内腑,舒服畅快,好像五脏六腑全被清洗过一样,不沾染半点俗气尘埃。
    天边明月皎洁,月华柔和地自窗櫺中照进庙内,就好像慈母的手掌抚在身上,柳玉琼顿觉全身温暖了起来,吃完了烤鸟,也有了力气,抬头痴痴地望着高挂星空的玉蟾冰轮,不禁神往,低声道:「不知道月亮里是否真的有嫦娥玉兔?如果有的话,不知道她们过的可好?」
    云嶽轻抚她的香肩,低声在她耳边轻声道:「想必她们应该过得不错吧?」
    柳玉琼摇摇头道:「这可不一定,师兄,你可听过一首诗?」
    云嶽一怔,问道:「什么诗?」
    柳玉琼道:「是晚唐李商隐的诗。」
    云嶽微一凝思,随即吟道:「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可是这首李商隐的嫦娥?」
    柳玉琼微噫一声道:「你知道?」
    云嶽微微笑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这唐诗三百首嘛,我倒也读过,当然知道了。」
    柳玉琼轻轻道:「这就对了,师兄,你想那嫦娥虽然住在那天上宫阙,但却日日夜夜要因偷走灵药服食而后悔,纵有玉兔为伴,还会快乐吗?」
    云嶽轻抚的她的秀发道:「说的也是,若是每日都要为昔年所偷的灵药后悔烦心,那就是琼楼玉宇,恐怕也过的不快乐了。」
    柳玉琼道:「是啊!只可惜她不能下人间来,否则如果她能下凡,那该有多好?」
    云嶽笑笑道:「你想见嫦娥?」
    柳玉琼轻声道:「从小的时候我就好喜欢月亮,我还记得小时候师父还会抱着我,讲嫦娥奔月的故事给我听,后来长大了,虽然知道嫦娥奔月的故事不是真的,只是神话而已,但我还是很喜欢月亮…」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突然问道:「师兄你呢?你小时候有特别喜欢什么吗?」
    云嶽反问道:「喜欢什么?」
    柳玉琼道:「例如星星啊,月亮啊,萤火虫啊,或其他什么的?」
    云嶽被她问的张口结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回想自己童年,似乎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一些星星,月亮,萤火虫之属的东西,每日为了觅食,填饱肚子而在街上乞讨,或者跑到别人的田野或山中捡一些地瓜,挖一些山药来吃,终日劳顿,就为了能够活下去,哪有什么心情去欣赏星星,月亮,萤火虫?更别谈喜不喜欢了。
    即使后来云嶽有幸遇到邪神,将他收之为弟子,并传授紫晶门的种种绝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都有所涉猎。但那时,云嶽一心只想将武功练好,以便将来能在武林中出人头地,挣得一席之地,并不特别去注意这些他当初认为枝微末节的小事,多愁善感的诗人情怀,如今被柳玉琼这么一问,想说什么,才一张口,居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整个人不禁愣住了。
    小时的种种,寒冬冰潭中练剑,暑日沙漠中聚气,就只为了要出人头地,这一幕一幕的涌上心头,胸口激情澎湃,似乎受了委屈,整个塞在胸膛,难以宣泄,但仔细想想,邪神传艺时并没有强迫他,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主,下的决定,似乎怪不到别人身上,是自己的选择,但为什么当初的选择,今日被柳玉琼一问,却什么都答不出来?脑中乱成一团,心中不断有个声音反覆在问:「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强定心神,用力摇了摇头,似乎想将那个在自己脑中反覆不断的问话甩掉。突然间胸中一股烦恶之气翻腾,彷彿有什么东西要冲喉而出,急忙吞了吞口水,将那烦恶之气运功压下。好一会儿,云嶽沉默了一下子,才叹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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