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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魔80江湖道
    柳玉琼诧异道:「不知道?」
    云嶽苦笑道:「不错,我不知道。」长叹了一声,缓缓的道:「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一直在为生存下去而努力,从来没去想过这些星星,月亮,萤火虫什么的…」停了一停,续道:「师父虽然教我读了不少的书,但对我来说,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李商隐的这首诗虽美,但我心中只有剑,并无诗。」
    柳玉琼双目迷濛困惑,怔怔地看着云嶽。她从小就受邪皇等人呵护,照顾的无微不至,闲暇时便喜欢搞些风花雪月,松泉云石的诗词来读,对她而言,实在不能明白为什么像云嶽这样一个人,连自己喜欢的东西都说不上来,正想出言相询,更澈底的了解云嶽。突然云嶽一掌骤出,掌风灭火,劲力所及,连灰烬都激的四散,瞬间暗了下来,同时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上去。」
    柳玉琼还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模糊的问了声:「什么?」身子陡然上腾,眼前一花,已经与云嶽同时上了土地庙的樑柱。
    云嶽在她耳中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先躲起来,看清楚来人,再做打算。」
    柳玉琼点点头,答道:「好。」
    柳玉琼还待说什么,云嶽已经示意她噤声。猛然间,庙门被人用力一推,两个人跌跌撞撞的闯入了庙中。云嶽居高临下,一时之间看不清楚两人面目,只知道这两人是一男一女,身上似乎都带有伤。
    那男的单膝跪地,手中长剑抵住地面,既悲伤又忿怒的道:「没想到昔日的同门师兄弟,此刻却一点情谊也没有。」左手抚胸,不停的喘气,指缝间不断渗出鲜血,想是胸口受了伤。
    那女的悲声道:「志浩,都是我不好,才会拖累了你。」
    那男的摇摇头,将那女的紧紧搂在肩头,柔声道:「青霜,这不是你的错,我们是同命的鸳鸯,生死都在一起,快别这么说了。」叹了一声道:「其实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才对,你本来在苗疆生活的很好,无忧无虑,我却奉了师命到苗疆去卧底,还把你拖下水,累的你跟我逃亡,没一日好过…」说到这里,不禁露出忿恨不平的面容,恨恨道:「他们若真的要赶尽杀绝,我就是拼的这条命不要,也要跟他们拼个同归於尽。」
    他话才说完,庙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数人,多是黄衣装束,想是同一派的。当中一人yin恻恻的道:「是吗?」
    那男的闻言大惧,颤声问道:「是夏师叔?」
    那yin恻恻的声音冷冷地道:「怎么,杨志浩,你怕了?你方才不是说要跟我们同归於尽吗?怎么现在说起话来连声音都颤了?」
    杨志浩心念一灰,哑声道:「夏师叔,我们说好的,我到苗疆卧底,为本派取得无形散的解药,你则放过我和青霜,怎么现在倒反过来要来追杀我们,杀人灭口?」
    那被称为夏师叔的汉子冷森森地道:「不错,你是为本派取得了无形散的解药,但咱们要的是解药的药方啊!可不单单只要解药而已,何况你还勾结魔教妖人,为了这个苗女,伤了本派弟子,却又怎么说?你可别忘了,本派与魔教仇深似海,你的亲生父亲便是死在魔教妖人手下。」
    杨志浩红着眼,嘶声道:「杀父之仇,我自然不会忘记。但这件事与青霜无关,她从来没有害过人,也没有杀过人,为何你们连她也要杀?」
    那夏师叔冷哼一声,森然道:「她既入毒门,又是金蚕娘的弟子,咱们黄山派伤在这两派手中的弟子难道少了?自然饶她不过,只能怪她拜错了师,投错了门派,何况她并非汉人,乃是生苗蛮夷,豺狼心性,杀之并不为过。」
    云嶽在樑上听了,不禁大怒,心道:「此人视人命如草芥,强分汉苗,非好好教训不可。」柳玉琼也是恚怒非常,血气一阵翻涌,若非有伤在身,依她脾气,早就提剑下去将那姓夏的汉子打得满地找牙。
    说话间,那庙外的黄山派门下已经逼近了土地庙,当先一人身材高瘦,表情yin鹜,脸色僵硬之极,彷彿自出生以来便不曾笑过一般,双目锐如鹰隼,冷冷地在杨志浩身上扫射,就好像杨志浩已经是他的阶下囚,可以任意宰割。身后一众黄山弟子则是面无表情,护卫着那夏师叔。
    杨志浩一咬牙,撑剑跳起,表情悲愤,舞着手中长剑,颤动有声,厉声道:「夏师叔,青霜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你要杀她,就得先将我杀了。」手中长剑剑刃震动,幻起了寒光刃影,青森森的闪动。
    那夏师叔双目杀意骤浓,冷然道:「杨志浩,你虽是掌门弟子,却也别要以为我『云中雁』夏靖奇不敢杀你,若非看在掌门师兄金面上,要给你一个求活的机会,你道你活得到现在?」
    杨志浩心中一动,问道:「什么活命的机会?」
    夏靖奇冷冷道:「很简单,只要你杀了桂青霜,斩下她的首级,同时回黄山向掌门师兄认错,我还可以为你求情,免你一死。」
    杨志浩愣了一愣,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悲恨愤慨,满是不平之气。蓦地,笑声嘎然而止,杨志浩庄容肃然道:「我杨志浩岂是杀妻求生之人?今生我既已与桂青霜结成夫妻,生则同生,死则死尔,要我杀妻求生,绝无可能。」最后四字,他以内力发话出声,说得斩钉截铁,语气坚定如山,在场的黄山弟子都是听得耸然动容,知道杨志浩如此说话,那是不愿妥协,要放手一搏了。
    各人心中都是一跳,虽说黄山派人多势众,但桂青霜是毒门弟子,下毒之技天下无双,若两人当真不顾一切的豁尽一拼,黄山派在人数上虽佔了上风,恐怕也不见得必胜。
    夏靖奇不料杨志浩居然敢公然出言顶撞,脸上甚是难堪,不禁大怒,脸色更冷。沉声道:「杨志浩,你最好想清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别要自误,否则,连你师父都救不了你。」
    杨志浩惨然道:「你们要我杀妻求生,绝无可能,我能怎么样?」说到这里,顿了顿,提高声音道:「张师兄,许师兄,我妻桂青霜曾两次饶过你们不杀,你们也不出来为她讲讲话吗?」
    剑魔81江湖道
    他这话才说完,黄山弟子之中立刻引起了一场骚动,只见两名身着黄衣的汉子,表情尴尬,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回答。一会儿,其中一人才勉强硬着头皮,也不知道是张师兄或着是许师兄,道:「杨师弟,彼此…彼此各有立场,我…我们也是…是…奉师命,不得不尔。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他起先说话吞吞吐吐,但脑筋飞转,一想及师命,语气便不自觉的气盛了起来。
    杨志浩又怒又恨,想起原本同门学艺的师兄弟,居然如此无情,完全不顾昔日情谊,本来他还道桂青霜曾饶过两人两次不杀,两人多多少少还能在师父前为自己美言几句,没想到事到临头,两人居然推得一乾二净,不禁恨的牙痒痒的,心道:「这两个没良心的畜牲,下次犯到我手中,看我饶得了你?」想起自己今日是否逃得了还是问题,有没有下次实在是由人不由己。
    紧了紧手中剑,伸手握住桂青霜手掌,将她拉到身后,一剑横胸,挡在桂青霜身前,狠下心肠道:「我是不可能杀妻求生的,你们要杀我妻,就得先杀了我。」
    云嶽身处樑上,虽然看不清楚杨志浩的面容,但对他宁可与师门为敌,也不愿背德杀妻的行径大为喝采,手指上已经扣了一颗小石子,只要双方一动手,随时便可暗中助杨志浩一臂之力。
    桂青霜则紧紧的双手握住杨志浩的手,双目泪水盈眶,将身子靠上去,在杨志浩耳边悄悄道:「咱们生死同命,永不分离。」杨志浩胸中一痛,又是甜蜜,又是淒苦,强笑道:「咱们还有机会,他们未必就能擒得了我们,你可先不能气馁了。」他口中虽如此说,但是心里实在是雪亮,别说黄山弟子一拥而上,他们夫妻两人,双拳难敌四手,光是『云中雁』夏靖奇一人出手,他们夫妻俩联手就未必挡得住。
    当下向桂青霜小声急道:「青霜,你还有金蚕粉吗?」桂青霜一怔,反问道:「你…你要我用金蚕粉对付他们?」杨志浩苦涩道:「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选择了。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你有金蚕粉在身,他们未必敢动你,待会儿我引他们攻我,你就破围逃脱,逃得越远越好,他们如果追来,就…就……」一咬牙道:「他们既然无情,我们也不用对他们讲义气,尽管用毒对付便是。」
    桂青霜摇摇头道:「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杨志浩急得跳脚,满头大汗道:「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还犹豫不决?快走,快走。」桂青霜神情出奇的平静,缓缓道:「郎君,我是不会一个人独走的。我们苗人,从一而终,至死不改其志,我既然已经跟定你了,你也认我当做你的妻子,我们生死都要在一起,我是不走了。」
    杨志浩望着她呆了半晌,忽然狂声大笑道:「好,好,我杨志浩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咱们生不能同日,死也要在一起。好,我们就联手对付他们,纵然战败,有死而已,又有何惧?」
    夏靖奇见杨志浩狂态如此,不禁皱眉,心中想道:「毒门毒技,天下无双,他们两人既然起了反抗拒命之心,则难保不会施毒相抗。」瞧了一眼躲在杨志浩身后的桂青霜,暗道:「唯今之计,只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出奇不意的先杀了桂青霜,否则让她使出了毒物就麻烦了。」
    心中虽顾忌桂青霜毒物厉害,脸色却半点不露,冷笑道:「战死?你想的美?那岂不便宜你了?我偏不杀你,连你老婆也不杀,只斩断她的手筋,脚筋,废掉她的功夫,将她卖到妓院去,任她千人跨,万人骑,嘿嘿,到时,再请你过来也参一脚玩玩,嘿嘿,那时就精采了。」
    杨志浩勃然大怒,简直气炸了肺,涨得脸红脖子粗,毛发根根竖起,指着夏靖奇厉声道:「你这无耻…」无耻什么还没说出口,耳中突然传来一道极细的语音道:「冷静,他这是在激你,别上当。」
    杨志浩闻言一呆,眼光就往夏靖奇的手臂看去。陡然耳中又传来那话音道:「别看,你一看他就动手了。听他还有什么话说?」杨志浩只觉那声音虽然细如蚊鸣,但清晰异常,一字一句,绝无遗漏。心中大震,暗忖道:「是什么人在跟我说话?怎么他们好像都没听见似的?」头壳微动,假意怒视夏靖奇,其实在暗中找那传声之人。
    夏靖奇方才见他暴怒之时,心情浮动,心中大喜,暗自狞笑想道:「小畜牲,就这么一点江湖经验也想跟老子斗?嘿嘿,等你心浮气燥之际,老子一剑就结果了你这小畜牲。妈的,这桂青霜长得真不赖,细皮白肉的,比窑子里的娼头强多了,老子玩了不少女人,这苗家女子倒还没玩过,嘿嘿,这次说不定倒可尝尝新了。」
    他心中盘算,正待更进一步激得杨志浩发怒,以便将他斩於剑下。没想到杨志浩怒气突敛,变得沉冷镇定,双目直视着他,手中剑已经摆出了『金城壁垒』的守式,剑尖隐动,护住了身周五尺方圆的地方。这一来倒出了他的意料之外,心中暗骂道:「小畜牲,这么机灵。」
    不动声色,夏靖奇冷然道:「杨志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我也不要你杀了桂青霜,只要你们夫妻俩乖乖的跟我回黄山便成。」杨志浩心道:「跟你回黄山,那岂不是死路一条?师父绝不会容我娶苗家女子,说不定一回去便不由分说,一剑杀了青霜,这么一来,岂非害了青霜?」
    眼角一瞟,看见夏靖奇正邪邪地向桂青霜身上瞧,目光冷沉中带有色瞇瞇的欲火,他於黄山学艺十年,除了尽得黄山掌门『黄衫绝剑』于长卿的真传外,与一些师叔师伯也处的不错。知道这位夏师叔素行不端,尤好渔色,只要遇到稍有一点姿色的女子,便不会轻易放过,如今见他居然打起自己爱妻的主意来,不禁肝火上昇,气冲脑门,厉喝道:「你在看什么?」
    剑魔82江湖道
    夏靖奇被他喝的脸上一红,自觉脸上无光,心中大怒,暗道:「好小子,你敢削我脸皮,看老子饶得了你?」他生性yin沉,向来喜怒不形於色,如今当庭被个后生小辈喝叱,心中之怒实是无以复加。冷喝道:「好小子,我已经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这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话声略停,沉声道:「明伦,你上前去领教领教你杨师弟有多大本事?」
    那弟子曾明伦乃是夏靖奇的大弟子,剑法心机,俱受真传,素来就因杨志浩是掌门一支而与其面和心不和,暗中较劲。如今有这机会打落水狗,自然不会放弃,心中窃喜,脸上却不露半分,由人群中走出,步入土地庙,向杨志浩说道:「杨师弟,我看你还是不要顽抗了,乖乖跟我们回黄山向掌门缴令,杀一个苗女,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杨志浩大怒,喝道:「她不是你的妻子,你当然会说风凉话了。说什么苗女可杀,姓曾的,你还有没有人性?」恚怒中挺剑疾刺,剑到中途,剑尖突然上下左右急颤,剑光点点,斜圈下斩,本来是刺向胸口『紫宫穴』的一剑,居然瞬间变幻,迳扫曾明伦两腰,剑风劲猛,显然贯注了极强内力。
    曾明伦出言相激,正是要他如此,只要杨志浩气燥神烦,自己便能得利。倏地回剑相交,青光闪动,『噹』的一声,将杨志浩的长剑架开。杨志浩虽非暴燥易怒之徒,却也还是不及曾明伦心机深沉,尤其是关乎爱妻的生死荣辱,更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当下一咬牙,心一横,手腕用力,寒芒乍起,冷森锋锐的剑刃自下翻上,向曾明伦的胸腹撩了上来,又快又狠,如深渊腾蛟,似极地流光,手中长剑圈送,霎时间剑环横来,一招两式,由『起凤腾蛟』化成『力士挥斧』,斩向曾明伦的头颅颈项。
    曾明伦虽知激怒了杨志浩之后,杨志浩心浮气燥,於己大为有利,但却没想到也因为这怒气,杨志浩出招比平常更为狠辣,剑招袭至,快如闪电。曾明伦大惊失色,足下倒踩七星,身子急退,手中长剑暴起,一招『千巖竞秀』,挽起激浪剑花,陡然间剑燄暴涨倏长,剑光如孔雀开屏化成了一堵剑墙,叮叮噹噹,如珠落玉盘,鏦鏦铮铮,似鎚钹相击,不得已之下,只好与杨志浩以快打快,斗起快剑来了。
    原来杨志浩虽然较容易冲动,却也非胸无城府之人,心知唯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出奇招将曾明伦制住,藉以威胁夏靖奇等人,则两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黄山弟子一拥而上,一来敌众我寡,势难匹敌,二来他於黄山与众弟子同派学艺,实在不忍下手戕杀同门,三来他以快剑之法与曾明伦火拼,彼此移位快速,也叫夏靖奇难辨敌我,不敢在身后出手偷袭,因此半真半假的故做受激,与曾明伦斗剑。
    两人出招越来越快,只见土地庙中剑光起落不绝,一道未灭,一道又起,杨志浩剑出如追风逐电,整个人绕着曾明伦急速飞转,每转一圈,剑法就快一分,所激荡出的剑光也就更盛,剑刃所化出的无数剑圈银环也就更窄一分,向内紧缩。杨志浩剑法愈转愈奇,愈奇愈险,彷彿攀登华山,越是往上爬,山路越陡,所见的风光美景也就更雄伟奇丽,险拔峻秀,剑法中的冷森杀意,也就随之增长。
    夏靖奇本拟曾明伦再不济,也可支撑到百招开来,不意杨志浩存心拼命,一上来就使出黄山派中最为凌厉的『千回落雁剑』。这千回落雁剑乃是黄山派『松泉云石,雁落天都』这五大神剑之首,可以说是黄山派的镇派绝技,最是奇绝险厉,威力强大。
    黄山派自开派以来,各代都曾谆谆告诫门下弟子,除非是生死关头,否则不得使用这门千回落雁剑,原因就是为了这门剑法太过凌厉险奇,一旦出手,必有死伤,也正因为如此,这门剑法向不轻传,就连夏靖奇也不会,只知道皮毛而已。如今杨志浩居然使出这门剑法,不禁令夏靖奇吃了一惊。
    夏靖奇没想到杨志浩居然会使这门剑法,又羨又妒,又怒又恨,心道:「我几次向师兄要求传我这门剑法,想借剑谱一观,师兄总是推三阻四的找藉口不传,没想到却传给了他的弟子,当真是欺人太甚。」越想越怒,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黄山,当面向『黄衫绝剑』于长卿质问。
    夏靖奇虽然没学过这门千回落雁剑,但也知道这门剑法以螺旋为形,愈转愈险,愈险愈狠,乃是参照南雁回峰,一圈比一圈高,一转比一转紧的山路绕旋而创。派中所谓『松泉云石,雁落天都』之语便是形容黄山之高,秋雁南飞之际,旋腾绕峰而上,到得最高处的天都峰,已经无力再上,遂有雁落之语传世。也正是说这门剑法转到了极处,便将如雁群力尽,颓然而崩,也就是最后的杀招,『雁落天都』。
    曾明伦被困在杨志浩的剑圈之中,只觉压力奇大,而且不住增长,眼中所见全是晶光跳跃,星华闪芒的剑影刃雨,一圈又是一圈,一缠又是一缠,剑刃颤动发出冷风飒飒,身子就彷彿被人用一条条银索密密麻麻的绑起来一样。杨志浩的剑每转一圈,曾明伦承受的压力便重了一些,鼻息也短了一点,呼吸急促,体内已有气力掏空之感,自知再不想办法突出杨志浩的剑法禁制,不待他使最厉害的『雁落天都』来对付自己,自己就会先被活活累死了。
    云,柳两人藏身樑上观看黄山两大弟子斗剑,强弱之势,已经很明显了。知道凭曾明伦的剑法技艺,要突破千回落雁剑的螺旋剑网是不大可能了。心中不但没有高兴之意,反而有忧心之色。
    柳玉琼悄悄在云嶽耳边低声道:「师兄,你看怎么样?帮不帮?」云嶽眉头微紧道:「再过十招,这姓曾的必败,恐怕还会死得极惨。只是…这门千回落雁剑耗力甚钜,纵使他能杀了这姓曾的,也必是元气大损,之后恐怕挡不住那『云中雁』夏靖奇三招。」柳玉琼道:「是啊!师兄,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师兄,你救救他们好吗?」
    云嶽见柳玉琼向自己央求,楚楚可怜,他早先见杨志浩,桂青霜两人情深意浓,誓同生死,早有援手之心,师妹既然开口,索性就做个顺水人情,点头道:「我不会让他们俩人被杀就是。」
    柳玉琼见云嶽如此说,当即面露笑容,舒了一口气,知道以云嶽剑法之高,功力之深,即使在场的黄山弟子一齐拥上,也不会是名震天下的剑魔对手。
    剑魔83江湖道
    这时,杨志浩的千回落雁剑已将近使到极致,随时均可下杀手,只要腕上用力,剑刃一压便成。曾明伦则是满面大汗,脸上尽是惊恐骇惧的神色,汗透重衫,几乎已经完全看不清楚杨志浩的剑法走势,脸上、肩上、腿上、腰上,以及胸前都被杨志浩的剑锋划过,鲜血点点飞洒,溅了开来。地上血迹斑斑,甚是可怖。夏靖奇见亲传弟子危急,已是千钧一发的当儿,再不救,曾明伦这条命就算是送在杨志浩手中了。
    心中大怒,正想提剑而上,拯救自己的徒儿。突然脑中一个意念闪过,暗忖道:「不对,我若出招救明伦,这么一来就无法看清这姓杨的小畜牲剑招变化,待会儿他再用这门剑法对付我,我不清楚他剑招变化,岂非大为吃亏?」想念道:「也罢,反正我的弟子不少,死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明伦这小子心机深沉,连我有时也要防他一防,不如趁此机会让杨志浩杀了他,我再趁这小子力尽之际将他擒下,逼问千回落雁剑的剑法,就算他骨头硬不肯说,还有他那貌美如花的老婆可以享受享受,嘿嘿,回山之后,我立了这趟大功,师兄还敢不传我这千回落雁剑吗?嘿嘿,妙极,妙极,这曾明伦不可救,不可救。」
    云嶽初时见夏靖奇满面怒容,伸手及肩,就要抽剑出招,突袭杨志浩。脸上一冷,寒气凝容,只要夏靖奇敢妄动,云嶽就会毫不客气地让他尝尝剑魔的手段。他的一双眼睛就彷彿是黑夜中的两盏明灯,栖枝树上的猫头鹰,紧紧地盯着夏靖奇的一举一动。
    没想到夏靖奇手掌才碰触到剑柄,脸上怒容已如紧弓缓弦,渐渐地放松开来,表情虽然仍是一付忿怒的模样,但看在云嶽眼中却发觉了夏靖奇脸上的忿怒是装出来的,并非打从心底的发怒,双目闪烁,依稀露出丝丝诡谲难明的笑意,狡狯之意,表露无遗。不禁心里一阵嫌恶之感窜起,彷彿看见了长虫蜥蝪一类湿冷黏滑的东西,浑身不舒服。
    就在这时,杨志浩的剑招已经转到极致,手中三尺青锋在瞬间化成一个闪动的大青球,森森寒气逼得曾明伦毛发俱落,将曾明伦紧紧困在剑网之中。只见曾明伦眼中现出哀求恐惧的神色,毛发和着汗水,血水黏在脸上,身上早已是鲜血淋漓,体无完肤,口中发出荷荷之声,几次开口欲言,却是强行忍住,眼中尽是害怕,那么的无助,心如死灰。
    杨志浩一接触到曾明伦的哀求眼光,心中不禁一软,想道:「他虽然向来与我不合,但从来没有害过我,我…我该杀了他吗?」再瞧曾明伦浑身血汗湿遍了衣服,狼狈之极,人被困在千回落雁剑的剑圈之中,彷彿喝醉了酒,东倒西跌,只一眨眼的时间,身上又多了三道血槽。心下犹豫,实在委决不下。
    自来行剑之道,便在於『心无窒碍,镜心通明』这八字诀,如此使剑方能行云流水,空灵潇洒,也才能做到『意所当行而行,意所当止而止』的剑术绝诣,快慢随心,自在如意。如今杨志浩这一迟疑,正是犯了剑道大忌,心滞於物,意难通达,剑法中自然露出了空隙,现出了破绽。
    杨志浩剑法露出破绽,云嶽在樑上看得雪亮,心中大骂道:「混蛋,对敌之时居然用心不专,当真混帐透顶,你道你有两条命吗?」心中虽急,但也不好出手,毕竟杨志浩已佔了上风,再要暗中帮他,实在说不过去。
    杨志浩剑法略滞,曾明伦身处千回落雁剑的剑海之中,感受最深,一觉压力变轻,立刻大叫一声:「师父救我。」手中剑自然而然的对准杨志浩的破绽猛刺,剑上贯注了毕生内力,顿时剑光闪烁,银练披展如霞,洪流骤吐般向两侧怒涌翻出。这一剑他为求生存,运劲之凝不可谓不猛,剑势之出不可谓不尽,剑刃破海分波,居然逼开了杨志浩的千回落雁剑,当胸向杨志浩连人带剑猛撞过来,去势之尽,正是不成功便成仁,死中求生的最后一击。
    杨志浩这一念之仁,局势顿时逆转,反而变成了他身陷绝境,曾明伦一剑中宫直刺,眼看就要洞穿他的胸膛。杨志浩万念俱灰,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阖上双眼,就待闭目等死。
    突然『噹』的一声,曾明伦长剑落地,激起数星火花,双目鱼眼般暴突,满是血丝,口吐白沫,整个人在地上打滚,双手不住狠抓自己的胸膛,鲜血由他的指缝中涌出,胸口上满是抓痕,口中发出荷荷之声,披头散发,浑身是血,染的土地庙的黄泥地上都变成了诡异的腥红,於月华照射下闪闪有光,异常恐怖,似是邪灵附体般,发狂疯了似的到处挣扎乱抓,面容狰狞扭曲,如地狱中的恶鬼,九幽下的怨魂,看得一众黄山弟子骇然,不自禁的向后连退了数步,心中寒气直冒。
    杨志浩骇然睁眼,一张眼就看到曾明伦状似疯狂地挣扎向他抱来,跌跌撞撞,哑声嘶吼道:「救…救……救我,救…救…」杨志浩悚然急退,暴喝道:「出去。」双掌合什翻出,掌力如两扇门般向左右拂出,撞在曾明伦胸口。曾明伦闷哼一声,血洒长空,被杨志浩掌力劈飞,背对着夏靖奇向他当头压下。
    夏靖奇没想到曾明伦居然会弄到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状若疯狂的境地,曾明伦飞来,本想伸手去接。突然想道:「不对,其中有诈。」双手急缩,连忙侧身躲过,喝道:「滚开。」右足踢出,正中曾明伦的臀部,将他踢飞数尺,『砰』的一声,在地上滚了几滚,沾了满身泥泞,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死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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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青霜则惊呼一声,紧捉着杨志浩的手臂焦急的问道:「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怎么样?」杨志浩摇摇头道:「没有,我很好。」看着曾明伦方才还是生龙活虎的一个大人,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躺在地上不动了,心中不禁油然昇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对刚才自己一招『开门见山』将曾明伦震出老远不禁感到内疚,心中后悔想道:「他刚刚明明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我却还是出手将他劈退,不免…」蓦地脑中灵光一闪,暗忖道:「奇怪,曾师兄怎么会突然好像中毒一样,口吐白沫,莫非…」倏然回头,双目凝视着桂青霜问道:「你使了金蚕粉?」桂青霜呆了一呆,默默的点了点头。
    杨志浩脸色一沉,就要发作。他自九岁就被叔父送往黄山学艺,拜在黄山派掌门『黄衫绝剑』于长卿的门下,是黄山派中年青一代最有前途的后起之秀,从小就受于长卿教导薰陶,为人要光明正大,不可偷偷摸摸,暗箭伤人。因此今日一战,虽然形势强於人,若不用非常手段,杨,桂两人实在难以突围,但曾明伦一来没使yin谋诡计,二来他是正正当当向自己挑战,依杨志浩的想法,当然就该与他公公正正的决一雌雄,岂可暗中施毒伤人?当下脸色难看之极。
    桂青霜见杨志浩脸色铁青,不发一语,心中害怕,紧紧地捉着杨志浩的手不放,眼中满是泪光。杨志浩心中百感交集,他一向自命侠义,正大光明,虽然以卧底的手法潜入苗疆,盗取毒门三大奇毒『无形散』的解药,但背后实在有杀父灭派的深仇大恨在,没想到到头来,同门要追杀他,毒门也派人要追回无形散的解药,虽然如此,他自认行事有充足理由,不失风骨,还算是个汉子,但桂青霜以毒伤人,在他心中却是耿耿於怀,视之为奇耻大辱,当下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给他解药。」
    桂青霜一呆,心知杨志浩如此说话,那是不容她违逆了,沉默了一会儿,由怀中掏出一只包好的药包掷向夏靖奇道叫道:「这是金蚕粉的解药,和水给他服下。」
    夏靖奇江湖中打滚多年,事事可疑事事疑,多年的经验已经将他训练成一只老狐狸,见杨志浩一句话就让桂青霜取出金蚕粉的解药,不禁心中大疑,忖道:「金蚕粉的解药珍贵无比,价值千金,何况双方为敌,岂有如此轻易就将解药予人的道理?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心中怀疑,自然对桂青霜丢过来解药不敢大意,深恐桂青霜借物传毒,那时就不妙了。
    当下退了一步,夏靖奇大喝一声,寒光一闪,蓦地精芒流动,剑影纵横。夏靖奇瞬间出剑,一式『云迷雾影』长剑甩出,剑刃上纯用yin力,剑身霎时间柔若杨柳,向前递出,剑尖发出一股吸力,将那丢来的药包整个以内力黏在剑锋上,剑法老练沉凝,隐含后招,显然对桂青霜这药包深具戒心,不敢贸然用手去接。
    杨志浩见夏靖奇这一剑稳狠凝实,剑意不绝,虽处敌对,仍不自觉的喝采道:「好剑法。」夏靖奇冷哼一声道:「这还用你说?」瞧了瞧黏在剑尖上的药包,再瞧了瞧躺在地上,满身泥泞,生死不知的曾明伦,寻思想道:「这药包中的药不知是真是假,倘若是真,我若贸然将之毁去,不免暴殄天物,看在本派弟子眼中也必说我见死不救,藏有私心。此药若是假,反正明伦显然身中剧毒,离死不远,这里十数位本门弟子都是人证,只会说是杨志浩夫妇杀了明伦,绝不会算到我头上,我反而领有大功,何乐而不为?」就想伸手去拿剑上药包。
    忽然心生一念,想道:「不对,她若在药包上涂毒,我这一伸手去拿岂不是中了她的诡计?还是先叫个弟子来做比较妥当。」心下惴惴,转头向身后弟子道:「明德,你来把这药包拿去给明伦和水服用。」那叫明德的弟子脸色丕变,显然甚是害怕,手脚不住觳觫发抖,迟迟不敢出来。夏靖奇怒道:「叫你出来你怕什么?有师叔在,没人伤的了你。」
    那叫明德的弟子虽极力镇定,但不知怎地越是想镇定,越是抖得厉害,语音发颤地道:「师…师叔,那…那…有……有…」他因害怕,讲话居然结巴起来,半天说不到一句。夏靖奇怒道:「我叫你做,你做是不做?」那弟子只是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夏靖奇见他吓成这样子,气得厉喝道:「你再不出来,我就当场把你宰了。」他话才说完,突然『唉呦』一声,那弟子突然踉跄而出,瞧那前冲之势,显然是被人暗中推了一把,这才越众而出,并非自愿。
    云柳两人在樑上瞧得一清二楚,看得直摇头,心中均想:「这群黄山弟子个个贪生怕死,师奸徒诈,当真是蛇鼠一窝,没一个好蛋。」
    夏靖奇向众弟子骂了一声:「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混蛋,一点用处都没有,真是一堆饭桶。」众弟子嘴里不敢顶撞,心中却道:「你还不是一样,只会耍师长威风,自己也不敢去拿那药包。」夏靖奇长剑递向那弟子面前,『诺』的一声道:「拿去。和水让明伦服下。」剑尖冷气逼来,那弟子不禁打了个寒噤,微退了一步,还待说些什么,但一瞧见夏靖奇那严厉之极的眼神,彷彿就要杀人般,那还敢出言求饶?一咬牙,硬着头皮,伸手颤抖着去拿那黏在剑上的药包。
    杨志浩太息了一声,忍不住道:「王师弟,你放心,那药包上没有毒的。」王明德只能苦笑,手指已经碰到了药包,心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这次就算是豁出去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心里虽然这么想,手臂却不听使唤,依然发抖。夏靖奇又骂道:「胆小鬼,没用的东西,懦夫,黄山派有你这样的弟子,真是可耻,丢脸丢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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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夏靖奇骂声不绝,他自己却也不敢去碰那药包。王明德迫於无奈,手指已经碰触到药包了,若要中毒,恐怕他现在早已身亡了。当下一咬牙,想道:「一次污,两次秽,反正我已经碰到药包了,再毒也不过如此,不如舍命一搏,挣个好名声,没的死后还被师兄弟笑话。」心意既决,再无顾忌,反而容易放得开手脚,将那药包内的解药和着水让曾明伦服下。
    过了一会儿,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曾明伦,王明德两人身上,众人并非关心,而是要看服下了解药的曾明伦和碰触到药包的王明德有什么反应,会不会有什么中毒的异常现象。静待了一会儿,才听到曾明伦的喉头发出微弱的声声,气若游丝的道:「王…王师弟…」语音既低,距离众弟子又远,听来并不清楚,但众弟子都是喜动颜色,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均想:「太好了,药包无毒。」
    夏靖奇也是暗中松了一口气,想道:「幸好药包上无毒。」转念又想,心中既悔又怨,暗道:「早知道那药包装的是真药,就不用给明伦了,还不如自己收起来,没的浪费了给这要死的小子。」不禁暗叹,搥胸顿足。
    看着王明德正将满身血水泥泞的曾明伦扶起走回来,突然又想道:「不对,毒门毒技,无孔不入,说不定明德已经中毒了,只是一时不显而已。」骤然大喝一声,剑尖指着两人道:「你们两人到那边去。」王明德一愕,敢怒不敢言,只有忍气吞声的扶着曾明伦走到一旁的树下,倚树歇息,恨恨地从后面瞪了夏靖奇一眼,夏靖奇则收剑回鞘,不理两人死活。
    夏靖奇冷冷地扫了坐在树下的曾、王两人一眼,转而面向杨志浩,桂青霜两人,森然道:「杨志浩,你对同门下毒,该当何罪?」杨志浩闷哼一声道:「你待怎样?」夏靖奇冷冷道:「杨志浩,你戕害同门,罪大恶极,我夏靖奇今日就要正我黄山门规,你觉悟吧!」
    突然间夏靖奇右肩一沉,运气於背,背上长剑猛然弹出,『铮』的一声,白光闪动,剑柄在前,剑尖在后,向杨志浩射来。杨志浩大吃一惊,暗道:「这是什么功夫,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心念电转,不敢有丝毫大意,挺剑一挑,夏靖奇的长剑在空中转了几圈,反射了回去。
    夏靖奇正要他如此,身子抢上,一把握住回射长剑的剑柄,剑刃颤动,急如星火,出剑快疾狠辣,唰唰唰唰,连出四剑,划了四个圈,彷彿水潭之中同时落下四颗石子,水波激荡,圈纹扩散。
    杨志浩是黄山弟子,知道夏靖奇这一式剑法是黄山『松泉云石』四大剑法中的『玉泉剑法』。这门剑法,向以清波冷洁见长,但在夏靖奇手中使来却是清冷中带着狠辣,灵动中挟杂着沉稳,实是黄山剑法中前所未有的剑招。心中暗惊,忖道:「师父曾说过夏师叔这几年练剑不缀,大有进境,却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境界。」
    当下採取守势,杨志浩手中剑剑锋微转,斜带横削,以『寒松剑法』对应。这门寒松剑法以苍廪劲实,寂然弥坚为剑意,取得正是『松柏后凋於岁寒,鸣不已於风雨』的精义,与玉泉剑法正是相生相剋的剑招,杨志浩以此剑法回应,正是他自小就练熟了的剑法。
    夏靖奇暗自狞笑道:「笨傢伙,你放着千回落雁剑不用,却以寒松剑法来跟我过招,你道你在『松泉云石』本门四大剑法上能胜得过我吗?」剑法倏忽一变,由玉泉剑法变成了灵云剑法,剑式翻腾,云掩雾涌,层层叠叠,如波涛卷来,激得四下风生,寒气凛冽,当真就如同在那高山绝顶之上,劲风拂衣,云海绕峰,无边无际,四下观望,俱是白茫茫的剑光。
    杨志浩暗叫一声不好,极力想抢到外门,突破夏靖奇的剑招圈缠,以便能使千回落雁剑来败敌。但夏靖奇人狡如狐,岂会让他轻易破围而出,以千回落雁剑来对付自己?手掌一紧,剑法使得更密更疾,心中打定主意,绝不让杨志浩有机会使出千回落雁剑,因此剑法使来可以说是招招狠辣,全是致命的剑招。
    杨志浩心中叫苦,额上汗水涔涔而下,接不到几招,夏靖奇长啸一声,剑光暴涨,嗤嗤嗤嗤数响,一连四式快剑,直劈,横削,斜斩,回击一气呵成,四式如一,精妙之极,就连樑上的云柳两人也都心中喝采,暗自叫了声:「好。」
    杨志浩接下了前三式,第四式却接不下了,被夏靖奇一剑回击后拖,在右胁下划了一道长达近尺的口子,鲜血急涌,染红了衣衫,连袖口也被切下。桂青双见丈夫危急,不救不行,娇喝一声道:「住手。」黑影抖动,一条长索如灵蛇般窜出,点向夏靖奇面门。夏靖奇正想补上一剑,将杨志浩斩於剑下,突觉劲风扑面,带着微淡的甜香,向自己甩来。大惊急退,手中剑翻上一挡,『噹』的一声,索剑交击,各自退开,谁也不胜谁。
    就这么一挡,杨志浩已经趁机跃后,躲开了夏靖奇的追击,胸口剧烈起伏,只是吸一口气,胸部扩张,牵动胁下肌肉,便觉中剑处火灼般热烫,痛入骨髓,挨了这一剑,杨志浩伤得委实不轻。
    桂青霜虽然将夏靖奇逼退,但却丝毫不敢大意,长索垂到地上,双目则紧盯夏靖奇,左手手指探在腰间,似是捻了什么东西在手上,只要夏靖奇稍有异动,桂青霜霎时便能行动,施毒用索,决计不会再让夏靖奇伤自己丈夫分毫。
    以武功论,就算两人联手,夏靖奇却也不惧,但桂青霜乃是毒门弟子,毒门奇毒,天下一绝,最是令人头痛,也是夏靖奇最忌惮的。若是中了毒后,当场便死,那还是好的了,若是被毒门奇毒弄的半疯不疯,要死不活,那才是最恐怖的,这也是为什么黄山派处心积虑让杨志浩到苗疆去卧底,偷盗那无形散的解药药方,事成之后必须杀人灭口的原因,否则这事传了出去,一来毒门不会与黄山派干休,其他武林人士觊觎这解药药方的也所在多有,日后自然麻烦不断了,甚者还有灭派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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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靖奇出招受阻,心中大怒,恨不得当即出手将两人擒下,但又忌惮毒门毒技厉害,不敢贸然出手,一时间僵在当场,进退不得,眼神闪烁,不住寻找可趁之机。桂青霜自知武功不及夏靖奇,所仗者仅是身上的金蚕粉奇毒,制得夏靖奇不敢妄动,更是全神贯注,凝神注意夏靖奇的每一个动作。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彼此均深怀戒心的当儿,只听门外的黄山弟子突然有人惊呼道:「死了,死了,曾师兄和王师弟都中毒死了,那药包解药是假的,两个人都死了。」
    杨志浩身子一震,听得外头众弟子的叫喊声,又惊又怒,喝道:「青霜,你骗我?」桂青霜也是一呆,急忙回头向杨志浩辩解道:「志浩,我没…」话还没说完,夏靖奇见有机可趁,趁桂青霜心神大乱之际,当下一剑快如闪电的向桂青霜颈项斩下,又绝又狠,显然已决心要置桂青霜於死地,不再存将桂青霜生擒猥亵之心。
    杨志浩见夏靖奇骤施突袭,随即狂吼一声:「休伤吾妻。」奋不顾身的连人带剑向夏靖奇撞了过去,只攻不守,长剑迳自刺向夏靖奇的小腹,剑势狠恶异常,是玉石俱焚的打法。奈何夏靖奇出招在先,动作又快,这一剑又是蓄足而发,出剑之快,比平日更快上数分,别说杨志浩有伤在身,纵使让他完好无伤,恐怕也未必挡得了夏靖奇这一剑,因此杨志浩这一剑虽狠,却还是慢了一步。
    眼看桂青霜一时疏忽,就要惨死夏靖奇剑下,这时云嶽再也不能做壁上观了,冷哼一声,手中小石弹出,化成一道白线,『噹』的一声,小石打中夏靖奇的剑刃。
    夏靖奇这时才惊觉土地庙中居然还有别人,掌中长剑已被云嶽弹出的小石击中,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长剑彷彿被人用铜鎚猛击,劲力反激,震得手腕酸麻无力,全身如受雷殛,长剑几乎脱手飞出。而云嶽也在小石弹出的同时,神鹰般俯冲而下,又快又疾,一闪立至。
    云嶽两手朝杨志浩,桂青霜后领上一按一提,逍遥紫气的神功内力贯入,当下杨桂两人力气彷彿被瞬间抽乾,整个身子空荡荡的,如老鹰捉小般被云嶽整个提起。步伐一迈,竟然虚空踏出七尺,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黄山派众弟子想将云嶽拦下,却那挡得住云嶽的神功?三拳两脚就被踢翻在地,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云嶽乘风而去,消失林中。气得夏靖奇暴跳如雷,啣尾直追。
    云嶽虽然背揹一人,手提两人,负重达两百余斤,但仍然是奔行奇速,飞跃纵跳不失敏捷。杨、桂两人被云嶽提在手中,只觉强风刮面如刀,又冷又劲,不禁心下骇然,想挣脱云嶽掌控,奈何重穴受制,全身形同瘫痪,连真气都运行不起来。夏靖奇则紧追在后,大呼小叫的叱喝要云嶽停下放人,云嶽不去理他,只管在林上飞奔,月夜驰骋。
    夏靖奇人称云中雁,轻功委实不弱,初时还能紧追云嶽,只落后四、五丈,不时的还在云嶽身后连连发掌,只不过他掌力不强,劲风难及,全都打了个空。云嶽冷哼一声,体内逍遥紫气发扬宏奋,全身微热,双臂怒振,形若大鹏展翅,搏扶摇击九万里,长啸一声,一道宏亮雄浑的啸声远远地传了出去,如海波交叠,后浪激前浪,前浪顶后浪,波涛滚涌,啸声回荡山区,一时间四处皆啸,如黄钟大吕,庄严肃穆,啸声虽尽,余韵不绝。
    夏靖奇初闻云嶽发啸,并不以为意,虽觉云嶽内功深厚,也不过尔尔。及至云嶽一啸而万山皆应,千松风动而百谷俱鸣,四下旷野回音,足底林涛相和,不禁心里骤寒,骇然而惧,速度便缓了下来。
    他胆气既衰,速度缓了下来,本来就落在云嶽身后四、五丈距离,这下子立刻拉大到十丈左右,再加上云嶽奔行了一阵子之后,体内真气愈用愈出,速度益形增快。
    没一会儿,转过一个山坳,便失了云嶽踪影,鸿飞冥冥,没留半点痕迹。
    云嶽甩开了夏靖奇之后,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双目环视,看看是否有歇息的所在。柳玉琼在他背上突道:「师兄,到那山坡上面去,那里有个山洞。」云嶽点点头道:「好。」足下一用力,逸出林中,身子如纸鸢飘飞,随风而至。待得力竭势尽之后,才又单足一点,怒矢急出,窜上坡顶,果然发现有一处隐密山洞。当下大步而入,将背上的柳玉琼及手上的两人放下。
    云嶽舒了一口气,伸手在杨、桂两人背上一拍,真力贯入,杨、桂两人立时觉得被抽乾的精力在刹那间又回来了,桂青霜首先跳起,见杨志浩挣扎着要起身,连忙伸手将他扶起。
    杨志浩看了云嶽一眼,感激道:「多谢恩公相救。」曲膝一弯,就要跪下。云嶽笑道:「不用客气。」大袖轻摆,一股无形柔力拂出,登时将杨志浩托住,让他跪不下去。杨志浩心中一惊,眼中露出钦敬之色。
    云嶽只是笑笑,随即转向柳玉琼问道:「师妹,你觉得好些了吗?」柳玉琼甜甜的一笑,点头道:「好多了,睡了一觉,看了一场斗剑,我精神正旺呢!」说着,瞄了杨志浩一眼。
    杨志浩脸上一热,甚觉羞愧,低下了头。他自九岁起就在黄山学剑,於黄山一派有特殊感情,如今被外人瞧见黄山派内斗,虽然自己受到本派师长追杀,但自觉仍是黄山派的一份子,家丑外扬,实在是脸上无光。
    云嶽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又看了一下桂青霜,道:「你受伤不轻,还是尽快包紮的好,免得伤势恶化了。」杨志浩经他一提,果然觉得中剑处伤口隐隐做痛,只是稍一用劲,伤口便有破裂之虞,当下由桂青霜帮他清理伤口,包紮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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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云嶽才有时间好好打量两人。那杨志浩长得甚是斯文俊朗,鹅蛋脸,远山眉,一表人才,看似孱弱,实则一双眼睛清明有神,坚定卓绝,柔中带刚,一望而知必非池中物,做黄衫打扮,彷彿便是一个周游天下的书生文士,儒雅中英姿焕发,虽然身上受伤,脸色苍白,兼之血迹斑斑,衣衫破烂,但仍不掩其容光英风。
    再看桂青霜,只见她长得极为柔美,尤其是肌肤雪滑玉嫩,白如秋霜,比柳玉琼还胜三分。凤眼含黛,樱唇小巧,眉宇中略显忧色,身穿苗服,露出了手臂小腿,发束金环,腰缠黑索,身材纤细,容颜秀丽,实是千中挑,万中选的出色美女。眼光则是温柔之极,痴中带恋,静静地看着杨志浩。
    云嶽暗中喝采道:「好个美女。」回头瞧瞧柳玉琼,只见她正顽皮地向自己挤眉弄眼,伸吐舌头,笑靥如花,清秀绝俗,洋溢着青春热力,与桂青霜沉静寡言的柔美截然不同,两人春兰秋菊,各自擅场。
    杨志浩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向云嶽感激问道:「敢问恩公尊姓大名?」言语相当客气。云嶽笑了笑道:「我叫云嶽。」杨志浩口中喃喃低声念道:「云嶽,云嶽,这个名字好熟,我好像在那里听过似的?」柳玉琼见他居然不知道云嶽大名,忍不住便道:「就是剑魔云嶽嘛!」
    杨志浩闻言一惊,失声道:「剑魔云嶽?」两个眼睛瞪的老大,注视着云嶽,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云嶽摸了摸鼻子,笑道:「有什么不对吗?」杨志浩看了半天,仍是一脸狐疑,小心谨慎的问道:「你真是七魔中的剑魔云嶽?」云嶽笑笑道:「如假包换。」顿了顿,笑问道:「怎么?你不信?」
    杨志浩搔了搔头,道:「不是我不信,而是剑魔云嶽成名已久,当我在黄山学艺时就听过师父提起,我只道剑魔云嶽年岁应该在三十到四十之间,或着年纪更长,只是…只是……」说到这里,欲言又止,怔怔地瞧着云嶽。
    云嶽笑着接下他未完的话头道:「只是我年纪不大,恐怕也不大你几岁,看起来不像,可是?」杨志浩脸上一红,被云嶽说中心中所想,连忙解释道:「恩公千万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
    云嶽失笑道:「我怎么会误会?这种事我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有好几次我说我就是剑魔云嶽,别人还不相信呢!都说我在吹牛,招摇撞骗,想用剑魔的名义赚几两银子花。还有人说我云嶽是个白鬍子老公公,说得口沫横飞,江湖上就是有这些似是而非的传言,说的煞有其事,其实全是瞎掰,当不得真的。」说着,笑着摇了摇头。杨志浩则有些困窘的笑了笑。
    桂青霜生长在苗疆,不知云嶽之名,当下将身子向杨志浩靠了一靠,悄悄地在杨志浩耳边问道:「夫君,剑魔云嶽是谁?他在中原很有名吗?」杨志浩点头道:「是啊!剑魔属七魔之一,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与……」说着,向桂青霜瞧了一眼,续道:「他跟你师伯『毒魔』龙山一样,是齐名的高手。」桂青霜噫了一声,惊异地瞧着云嶽。
    桂青霜胸无城府,久长苗疆,於汉人的进退应对不甚清楚,心想道:「他才多大,居然就可以与师伯齐名?不知道是真是假?师伯的功夫我是见过的,可以单掌破碑,一指碎石,连像师父这种不轻易服人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师伯的武功在她之上,他恐怕是在吹牛吧?」她不善挢揉做作,心中想什么,脸上就显现了出来,当下露出怀疑神气,上下打量云嶽。
    云嶽见她不住打量自己,似有不信神色,笑笑问道:「你不信?」桂青霜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我看你年纪不大,不会是剑魔吧?你是开玩笑的?」云嶽笑道:「剑魔有什么好,我为什么要冒他的名?」桂青霜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剑魔有什么好,也不知道剑魔的武功有多高,我只知道你最多也只大我三,四岁,不太可能与我师伯齐名。」云嶽一怔,问道:「你师伯是谁?」桂青霜略带伤感地道:「我师伯就是『毒魔』龙山。」
    云嶽,柳玉琼两人互望了一眼,点了点头。本来两人在那土地庙将救两人之时,就已经知道桂青霜是毒门的人,只是不知桂青霜在毒门的份量地位如何,因此一直不提,这下顺水推舟,既然桂青霜的师伯是毒魔龙山,则她在毒门的地份应该不会太低。
    云嶽心中一动,想道:「她既是毒门中人,说不定会解紫龙血之毒,如能得她臂助,则师叔出关之日,指日可待。」柳玉琼也是同样心思,暗忖道:「师父中了紫龙血毒,正需要毒门的解药,说不定她可以帮助我们。」张口欲言,忽然又想道:「不对,我如果这时向她要求紫龙血解药,不免让她怀疑我们因功要挟,那时好心便成了歹意。还是暂且忍下的好。」硬生生地将已到口中的垦求的吞了下去。
    桂青霜见柳玉琼欲言又止,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兼之脸色黯然,颇有颓丧之色,不禁问道:「这位姐姐,你怎么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柳玉琼心中一动,半真半假地苦笑道:「没有什么,只…只是…,唉,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桂青霜见柳玉琼面有难色,似乎有什么事缠绕心中,委决不下。她生性善良,乐於助人,当下毫不犹豫便道:「姐姐尽管说无妨,若有我需要帮忙的,我们一定帮忙到底。」说着,走上前去,握住了柳玉琼的手,轻轻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
    柳玉琼先是一惊,本能反应就想立刻收回双手防禦,以免对方存有异心,趁机出手。待见桂青霜语出至诚,毫无做作。伸手相握,正是她表达善意友谊的表现。脸色温柔之极,就像邻家的大姊姊般,令人十分想跟她亲近,善良体贴,语音柔和,不禁脸上一红,感到汗颜,心道:「她以至诚对我,我却是心中另有图谋,想骗她的解药来帮师父解毒,用心未免龌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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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不住就想出言解释,哪知她身子方动,右腰中掌处骤疼,彷彿被人在伤处狠狠地打了一拳,身子往左一移,不禁痛得哼出声来,伸手紧抚伤处。桂青霜惊异问道:「你有伤在身?」不由分说,伸手就向柳玉琼伤处摸去。云嶽双眉微皱,身子略向前倾,只要桂青霜有什么不利於柳玉琼的举动,便可即刻出招,置桂青霜於死地。
    杨志浩只见云嶽身子一倾立回,以为他是关心柳玉琼伤势,当下向云嶽说道:「恩公不用担心,我妻的医术不错,定可为恩公夫人减轻痛楚,治疗伤势。」云嶽脸上一红,对他笑了一笑,杨志浩也向他笑了笑。
    云嶽知他江湖经验毕竟不足,一点都没有防人之心,看不出自己那身子一倾用意为何,也不点破,心中有点惭愧,却又暗自摇头,忖道:「我虽然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行走江湖,又岂能毫无警戒心?瞧他半点防人之心也无,如此经验,又怎能行走江湖,是『云中雁』夏靖奇那老狐狸的对手?」
    瞧那桂青霜正小心翼翼地将柳玉琼的衣服掀起,察看她的伤势,当下向杨志浩使了使眼色,示意两人先出去,杨志浩会意,当下与云嶽走出了山洞。
    只见明月挂天,冰轮皎洁,四野还不时传来唧唧虫鸣,几声宿鸟振翼的飞击声。微风送来,令人精神一阵爽朗,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清凉直达发稍,彷彿整个人吸入了一大片水晶,连空气都变得碎碎的,只要一吸气,就好似瓷瓶碎裂般,清脆冷吟,水声泠泠,彷彿心中流过一抹清泉。
    云嶽伸展双臂,尽情呼吸,远远地就看到天边略白,心道:「怎么?折腾了这一会儿,居然快天亮了?」杨志浩也看见了天边微光,忍不住便道:「天快亮了。」云嶽嗯了一声,双目凝视远处,似有所感,好一会儿才道:「是快天亮了,好久没看日出了。」杨志浩感怀的道:「我也是。」
    杨志浩双目向远方眺望,痴痴地凝神看着天边,只见穹苍渐明,黑暗慢慢退去,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道:「这让我想起了黄山看日出。」
    云嶽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静待下文。
    杨志浩叹了一声,双目微闭,良久才道:「我记得当我在黄山的时候,师父待我极好,时常带我到天都峰看日出,同时也会督促我在峰顶练剑,藉黎明时那似亮未亮的微光训练眼力,那时我们好亲近啊!有时师父还会顺便在袖中藏几块糕饼,怕我饿了,就有东西吃,只可惜现在…我…我……恐怕不能回黄山了。」一念及此,不禁触景伤情,心中感慨万千。
    云嶽听他话声感慨,不禁也叹道:「师恩浩瀚,爱妻难舍,那也是人间难事了。」杨志浩身子一震,转过头来向云嶽问道:「你知道?」云嶽淡淡一笑,道:「你们在土地庙讲的话我在樑上都听得清清楚楚,若非见你不愿背德杀妻,依我平日的个性还不一定会救你。」顿了一顿,突然道:「看,日出了。」
    杨志浩转头向前看去,果然,天边白云卷涌,成堆成堆地向四方开展,时而云海幻变,波涛山立,彷彿要吞噬大地,气势汹汹,时而轻柔似雪,飘灵若羽,令人忍不住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投入如棉的云海中,享受那超凡绝尘的舒适。
    由云下发出丝丝微弱的阳光,则像镶嵌金箔似地,隐隐的在云海边缘处镂上金边,白云彷彿受到蒸烤般,渐渐转红,半白半红,光华掩射,似透非透,似明非明,就像是美人饮酒后玉面酡红,媚目流波,令人心醉神迷,痴痴地望着远端云破日出。
    云嶽双手负背,足踏坡顶,整个人悬在坡沿顶边,承受山区劲风吹拂,衣衫后飘,猎猎有声,身子却是挺得笔直,如崇山峻岭,沉凝雄稳,彷彿是不败的天神,独立迎风。双眼似凝非凝,极目望去,只见天边朝日初昇,一派阳和浑厚,云耀金波,霞彩流辉,眼睛微瞇,依稀便瞧见七彩霓虹化做千丝万缕的无数天光,红黄蓝紫,锦缎灿然,网也似地将大地整个紧紧罩住,整个人突然觉得精神在恍忽之间似乎变得有一点浑沌,有一点清明,彷彿足不履地,身子飘荡欲飞,心中虽感惊讶,但奇怪的是,灵台却是平静的很,没一丝涟漪,没半点尘埃,无垢无染,一派祥和。谧静安然,幽寂清朗。
    云嶽闭上双眼,不以目视,只以神遇,放松全身肌肉,三万六千个毛孔全开,让肌肤自由的感受风的清凉,光的和煦,双足虽不用劲,却仍然牢牢地钉在坡顶,不动摇分毫。精神向全方位扩展,就好像旭日东昇,光华逐渐延伸到天地间的任何一个角落,没一处遗露。整个人在刹那间突然热了起来,体内真气活泼泼的四处游走,毫无窒碍,彷彿自己变成了一道光,一片羽,那样飘空回舞,无所不至,心中陡然想起了邪神所说『空』的境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嶽才缓缓睁开双眼,身上热暖暖的,眼前强光刺目,原来云嶽独立山坡,面日而立,已有好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已够太阳爬上山头了,当下伸手略挡日光照眼,似叹似赞的道:「这是我第一次看日出啊!」
    心中回想起小时候邪神带他畅游名山大川,足迹遍及中原各地,曾在泰山极顶『玉皇顶』之东的『日观峰』『探海石』上观日出,那时他已经是个少年了,所学剑法已约略成形,只是对於剑道,还只是停留在似懂非懂的阶段,不是很明白。
    邪神曾教他『以神化剑』的心法,奈何他那时年纪尚轻,未能领略这套剑道心法,只觉得泰山观日出,云海变幻奇奥,尤其是色彩变化,绚烂多姿,令人叹为观止,但也仅止於对天地造物之奇,感到惊服,并未进一步深思冥参,更上一层楼,求道於剑。
    今日不知怎地,似乎是受了杨志浩感叹师恩的影响,居然不知不觉地在凝观旭日之昇的同时,心中若有若无的意念牵动,进入了邪神所谓『以神化剑』的心法,也就是『空』的境界,这时才了解到邪神的师传心法奥妙之处,真真正正的以心,而不是用眼,来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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