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小人物
“只给有钱人看病,这药店早就应该烧了,哈哈,看我铁爷替天行道。”
笑骂声中,打手把手中的明火点在店中个个易燃处,一道冲天的火炬伴着滚滚黑烟明亮了这无边的夜色。
夜很深但还是有些人没有睡,刚刚下过雨,这样的天气在被窝里搂着自己的老婆,做一些两个人都爱做的事情,无疑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老婆,孤枕难眠,就是这寒冷的夜色也无法排解孤单,男人的手如果不摸女人就要摸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说酒杯,又或者是骰盅,此时乌头县衙后院的一个房间里,一个年轻的捕快兴奋的看着揭开的骰盅,欢呼起来。
“三个六豹子我赢了。”年轻捕快说着就要把桌子上的银钱揽到自己身边,伸出的手却被人按住了。
“是我赢了才对。”按住他的也是一个捕快,不过身上的衣物上比年轻捕快多绣了一圈金线,三四十岁的年纪,冷眉竖目看上去很是威严。
“袁头开玩笑?”年轻捕快低头看着对方的骰盅,自己的上司刚刚摇了个三三二,加起来是八点,怎么就赢了?
“我是在和你比小。”那个年长的捕快淡淡的说道。
“这样阿。”年轻捕快无奈,只能看着自己的钱堆到了对方的面前。
“再来。”赌徒们都是不知疲倦的,赢了想再赢,输了想翻本,年轻捕快输了他想翻本,把本来要寄回家的散碎银子也放到桌上,手又摇起了骰钟。
“二二一。”年轻捕快这次摇出了个五点,然后紧张的看向对面的中年人。
那个被他称为袁头的捕快也是一摇骰盅,骰盅开,三个色子一色排列,却是三朵梅花,这次换他摇出豹子了。
“这次是我赢了。”年轻捕快想从中年人面前拿些银子过来,没想到手又一次被对方按住。
“这次赢的还是我。”嘴角勾起,中年人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年轻捕快的嘲笑:“这次我和你比大。”
“大你妈呀。”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年轻捕快赌之前又喝了一点酒,看对方耍赖,一时血气上涌也顾不得尊卑上下了,骂声中一拳向中年人打去。
“我得罪了你,你可以骂我,但不能骂我妈。”
“呼。”中年人坐在那里也是一拳打过去,拳风如虎啸,明明没有真正击中对方,年轻捕快却“哎呀。”一声摔了出去。
“我们缉凶的兄弟每天血里来火里去,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朝廷知道我们辛苦所以我们的饷银也就比其他的捕快要多。”
青年捕快这一下摔的厉害,倒在墙边一时站不起来,中年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普通的捕快一个月只有五两,我们一个月是二十两,你家也不在乌头,这些钱竟然还不够你花,要去和田七借钱。”
“袁头我错了,我鬼迷心窍,你饶了我吧。”年轻捕快抬起头来,脸上鼻青脸肿,中年人那一拳把他打醒了,年轻捕快脸上都是惊慌失措。
“因为你爱赌,所以去和高利贷借钱,田七那里对别人是七分利,他要你多少?”中年人不理他的告饶,还是一句句追问着。
“他没有说。”年轻捕快的头又低下来了,不敢和中年人对视。
“看来他不要钱了,田七又开赌档又放印子钱,恨不得往乞丐碗里伸手的主,他不要钱那不就和狗不吃屎一样吗,燕行你见过不吃屎的狗吗?”中年人的声音冷下来了。
叫燕行的这个年轻捕快没见过,所以他头垂的更低。
“狗只有一种情况下才不会吃屎,那就是咬人的时候,田七想咬我,所以他借钱给你,因为他借钱给你,所以上次去围剿草上飞的时候对方有了准备,你知道我们死了几个兄弟?”
“我。”燕行的脸色苍白了,不止是因为中年人的话,还因为对方从袖子里抛出的一物,“扑。”的一声一截血淋淋的手臂掉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田七的手臂,年轻捕快一眼就认了出来,田七是乌头地下世界的龙头老大,现在风光,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刀一刀砍下的江山,因为和人械斗,所以他右手被人砍断了三根手指,地上的断臂只有拇指和中指,袁头竟然把田老大的手砍下来了。
“扑。”燕行从断臂上看到了自己的下场,突然抄起一把椅子朝中年人丢去。
中年人一闪身躲了过去,那一边年轻捕快趁机爬起来朝屋外跑去,手已经摸到了房门。
“你能逃到哪里去?”中年人眼中的怜悯一闪而逝,单手朝燕行一扬。
“啊。”一声惨叫,燕行转过身子缓缓的倒了下来,他的脸上有三颗色子分别击中了年轻捕快的双目和额头,三个六点又成一个豹子,“啪啦。”三个色子掉在地上一阵滚动,最后变成了一二一,青年捕快这场人生的赌局最后竟然同时出现了最大和最小的点数。
“呃,呃。”双目失明,头上又多了一个血窟窿,年轻捕快一时不死,双手艰难的在旁边的墙上抓着。
“这一次我们赌的是小,你赢了,桌子上面的银子我会帮你寄回家去。”
中年人走到他身边,叹息了一声:“如果还有下辈子,记得不要随便和人赌了,我们都是小人物,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性命输掉了。”
“呃。”燕行脸色一松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中年人把门打开走了出去,雨后的夜空月光分外明亮,中年人的袖子里除了黑道头子的断臂还有一封信,这是从巫溪寄来的家书,下午就到了,不过他到现在才有时间看。
就着月光打开信封,几乎是看见第一行字的时候,中年人的嘴角就扬起来了。
“二弟的媳妇和人跑了,自己是个病秧子偏偏要找个那么风骚的媳妇,这就叫不自量力,那女人还有点良心,自己和野汉子跑了,要不然生几个孽种出来岂不是要命?”
中年人一脸春风笑天下可笑之人,这可笑之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和兄弟:“老爷子还让我把那女人找回来,人海茫茫到哪里找去?要不然就再给弟弟找个老婆免得他寻死觅活的,这个好说,后天就是花魁大赛了,自己去挑个不红的姑娘送回去,反正老家的那些男人品味也就到这里了。”
“袁头。”这个院子里没有睡的显然不止中年人和燕行,几个捕快鱼贯而来,其他几个进屋去收拾年轻捕快的尸体,剩下一个到了中年人面前:“那个生面孔带着诸葛燕书那几人,押着快活林的人已经到了衙门口了。”
“真要击鼓鸣冤阿。”中年人又笑了:“看来这是一出好戏,不枉我等到现在。”
“袁头我们早就应该接过来的,地面上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脱不了干系。”中年人身前的捕快长身方脸,和燕行差不多年纪,却已有一种老成之气,看着上司镇定自若的样子,捕快一阵担心,这出戏刚开始唱自己等人就知道了,头怎么就能忍到现在?
“马良辰你要记住我们都是小人物,小人物的腿都很短,所以我们不能冲的太靠前,不然自己退不回来,还很容易成为别人的弃子。”中年人看着几个捕快抬着燕行的尸体从自己面前走过,语音中突然有点悲凉。
“呼呼呼。”乌头县衙内,一个胖子躺在大床上,县令梁萧正在睡觉。
凌东雪早就走了,梁萧有很多女人,但不管是怎样的天姿国色从来都不让留宿,这个乌头第一人到现在也没有娶妻,很多关系亲近的人都开始担心,这世袭的永春候的爵位和县令之位,会因为后继无人而被朝廷收回去。
越长大越孤单,梁萧老了,没有妻儿在身边,胖子感觉很孤单,所以他要经常请人吹箫,所以他养了一条狗,旺财就趴在梁萧身边,胖子一手搂着枕头,一手搂着狗。
“乓乓乓。”一阵突然传来的嘈杂惊醒了这无边的夜色,也惊醒了正做着好梦的梁萧。
“太太平平的不好吗?虽然这个世道不太平,但人总要学会认命这日子才可以好过一些阿。”
睁开眼睛,胖子好像一点也不奇怪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击鼓,伸展了一下身体,梁萧从床上起来,慢慢穿上了官衣。
“汪汪。”旺财醒了,看见梁萧的举动,狗叫了起来。
“没事的,我去看看,一会就回来,老伙计你继续睡。”狗是家人,胖子对它很温柔。
“大人不好了,有人在敲惊堂鼓。”门外传来了许师爷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敲鼓就敲鼓,你这么惊慌,莫不是来人告的是你?”师爷是下人,胖子对他就没有那么温柔了,一肚子下床气都宣泄在他身上。
“不是告我。”门打开,露出满脸冷汗的许师爷,梁萧可以用这种事情开玩笑,他可不敢:“是快活林的道士犯了事,当街凌辱良家妇女,被凌辱的是本县回春堂郎中的夫人,不过那道士也没有讨到好,一条腿被砍下来了,好像还受了宫刑,下手的据说是六扇门的捕快,大人这个案子可要左右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