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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六 昙花一现

    星夜说,三清茶分很多种,可能很多人喝的材料都不一样。她最喜欢的那种就是佛教的三清茶。
    水开了,腾腾的雾气弥漫上来。
    那张灿若玫瑰明亮如星子的脸越来越清晰,宋昌愿打开布包,耳边仿佛听到了星夜的声音。
    “三清茶,用新鲜的梅花瓣,松子仁和佛手片配以梅花上的雪水煮成,最是清香袭人,味道很好哟!你要不要尝一尝?”
    那时候的宋昌愿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那时她撇开头,很傲娇地道,“不要!”
    “哎呀你尝尝嘛,很好喝的哟!”星夜眨巴着大眼睛,故意撒娇卖萌。
    宋昌愿把梅花瓣放进水里,看着花瓣跟雪水一起在火中盛开,似一朵灿烂的雪莲,她微笑着看了半晌,然后把剥开的松子仁放下。
    松子仁一颗、两颗、三颗地下去,宋昌愿忽然手一僵,蓝眼睛里有些迷茫,松子仁要放多少分量来着?
    ……忘了,她不爱喝茶,星夜煮茶时她都没看。只隐约记得星夜先放几片佛手片,再放一把梅花瓣,最后放一撮松子仁。
    她缓缓地转动眼珠,僵硬地看了眼水里的梅花瓣,再看了看手里的松子仁,瞬间呆滞。
    这下好了,顺序全乱了。
    哎呀不管了,乱了就乱了。喝个茶怎么这么麻烦?
    她拿起小刀,下刀如飞地切着佛手,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少顷就切出了一排整整齐齐摞在一起好像从来没有切过的佛手,用小刀挑出一片薄如蝉翼的佛手片放进去,宋昌愿又纠结了,佛手片要放几片?
    三清茶三清茶,难道是放三片?
    那……那就三片吧!
    慌慌张张灭掉火。宋昌愿倒出一杯茶,放到鼻端慢慢嗅着,梅花香清冷,佛手香微甜,松子香清而高远。跟星夜煮的有些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茶水很烫,宋昌愿也不急着喝,只是捧在手里慢慢摇晃,把茶水里的香味都晃出来,让她再好好闻一闻。
    多想再看到星夜,再听她撒娇卖嗲地捧着茶对她说,“哎呀你尝尝嘛,很好喝的哟!”
    那时她一定会说,“好啊!”
    ……
    墨殊坐在床上,苦思着方才与老妖婆的对话,他总觉得哪里漏了什么,可是又想不起来。
    他的眼睛往门后瞄,从早上开始,门后面多了一个酒缸,少了两个布包以及一个酒坛子,不是这个……
    他的目光掠过宽敞的地面,越过床下的鞋子,看过青色的床单,最后停在自己深蓝色的衣角。
    深蓝色?深蓝色!
    墨殊惊得从床上跳起,那个老妖婆穿了他的衣服!!!
    急急忙忙冲出房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院子,墨殊一抬眼就惊住了。
    雪白的梅花树下,坐着身穿深蓝色胡服的少女,银丝比雪更白,比月光还耀眼,柔软地披散在她肩上,宛若海洋一样清新的蓝眼睛温柔沉静,白皙的面容年轻而鲜活。
    她捧着茶杯,蓝眼睛笑得弯弯,慢慢地很温柔地说了句话,“好啊!”
    似雪山之巅圣洁的冰雪之神,这一刻忽然染上人间的烟火之气,没有了不容侵犯的高傲冷漠,剩下的只是少女该有的鲜润的柔软。
    这一幕太过震撼,墨殊惊得连连后退,慌乱的脚步声惊动了那个冰雪之神,她面上的温柔一收,又恢复了原有的冷漠。
    那双海洋蓝的眼睛在他身上扫过来又扫过去,似在计较着什么。少顷,她道,“新煮的三清茶,过来尝尝?”
    语气宁和,声音还是原来那般的低哑。却又年轻了许多。
    墨殊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走了过去。
    一杯飘着梅花瓣的澄澈茶水放在他面前,他端起茶,眼睛看着她的脸,心里小心地准备着措辞。
    “你……”
    宋昌愿抬起眼,目光疑惑,“嗯?”
    “咳,无事。”墨殊干咳一声。看了看她疑惑的神情,放下了心里那个问题。她好像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
    宋昌愿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见此便安静喝茶。
    墨殊深深地凝视着她的脸,端起茶抿了一口,垂下目光看了看澄澈的茶汤,他道,“这茶的味道很特别。”
    墨殊不过是客观的评价,宋昌愿却眼睛一亮。与有荣焉地抬起脸,面上神情高傲又可爱,“你也觉得这茶味道很特别?”
    “嗯。”这个表情很是幼稚,墨殊低下头,掩住嘴角的笑意。
    宋昌愿一拍大腿,“我就说嘛,这种茶除了香味好闻以外哪还有什么优点,不咸不淡的。怎么就好喝了?!”
    “噗!”墨殊顿时喷笑。
    宋昌愿神情淡下来,斜睨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墨殊笑得眉眼弯弯,浅灰色的眼睛里冰川雪水初融,晶晶然的惊艳,“我笑你不管变成什么样,这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
    “哦。”宋昌愿无趣地撇撇嘴,低下头喝茶。
    墨殊也沮丧地垂下头,她的反应怎么就跟别人不一样呢?正常人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反问一句“我是什么样?”的吗?再不然也会摸一下自己的脸啊!
    无奈地看她一眼,他也低头喝茶,宋昌愿不说话,他还真没什么话题可以跟她聊。
    一杯茶喝完,宋昌愿很尽职地给他倒了第二杯,墨殊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白皙修长,却明显比一般的女子略大,手掌里干干净净。没有生出一点茧子,墨殊就垂下眼,暗自思忖,连手都跟常人不一样!
    目光一往下看,他就看到她身上穿着的他的衣服,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墨殊猛地抬起头,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宋昌愿就斜挑起眼,湛蓝的眼睛睨着他,“你想做什么?”
    话刚一到喉咙口,墨殊突然面色绯红,半晌才道,“你、你穿我的衣服做什么?”
    “我没衣服穿啊!”少女歪着头,湛蓝的眼睛很是不解,“怎么,你介意?”
    “我非!常!介!意!”
    “那……那还给你?”宋昌愿说着就伸手去解衣服。
    墨殊惊得立马就扑了上去,微暖的手碰到她冰冷的指尖,又猛地缩回,转开脸连连后退,象牙白的脸涨得通红。
    他的眼睛看天看地看梅花,看来看去就是不看她,墨殊对着一株梅花,骂道,“你难道不知道男女大防的吗?”
    宋昌愿的眼睛忽然多了几分荒凉,“在组织里面,没有男人女人之分,只有活人跟死人。”
    这声音较之前多了几分沙哑,墨殊一时奇怪,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正巧撞见宋昌愿年轻白皙的脸上,忽然多了许多皱纹,皱纹越来越多。迅速布满整张脸,就那一瞬间,那个年轻的冰雪之神立刻就变成了佝偻的老妖婆。
    仿佛盛开的昙花,圣洁的美丽只有短短一瞬,之后立即枯萎。
    墨殊倒吸一口凉气,惊得连连后退,嘭地就撞上了树。
    “你、你、你……”
    “我怎么?”
    对上那张苍老面容的一瞬间,墨殊感觉毕生所学都在此刻飞远,大脑里一片空白,找不到任何一个词语。
    所有的冷静镇定从容像大雁一样通通飞走,连道痕迹都不留下。然而更震撼的还不止于此,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那件衣服立刻瘪了下去。
    墨殊惊得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一个东西在衣服里面挣扎,从外面看就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
    少顷,一只猫钻了出来。
    墨殊:!!!
    看着那只猫叼着衣服向自己走来。墨殊只能干瞪着眼,宋昌愿把衣服在他面前一放,松开牙,喏,衣服还你。
    墨殊:“……”
    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欲哭无泪地道,“不用了,你留着自己穿吧!”
    宋昌愿看了眼拖在地上的衣服。有点脏了。
    墨殊想了想,“没事,让小虎帮你洗!”
    他会肯?宋昌愿挑眉。
    “那……”墨殊惶恐地睁大眼,指了指自己,结结巴巴地道,“难道……要我帮你洗?”
    宋昌愿眼睛里晶晶亮,真的可以吗?
    墨殊的眼里也晶晶亮地泛水光,他委委屈屈地道,“我能说不可以吗?”
    不能。
    于是,公子殊长这么大头一回洗了次衣服。
    ……
    有姬思正送的一车炭在,路小虎终于不用成天守在灶头前烧水,舒舒坦坦地睡了一下午,一觉醒来院子前多晾了件衣服。
    一脸好奇地走到自家主子房前,路小虎以发现新大陆的语气说道,“主子,外面怎么多了件衣服?”
    墨殊坐在窗边,手里抱着个汤婆子,情绪低迷,闻言他抬起头冷冷地道,“很新奇吗?”
    “当然了!”路小虎一击掌,激动地道,“这可省了属下不少力气呢!”
    墨殊神情冷漠地看着他,“哦?”
    路小虎自从齐国启程开始就没睡过午觉,难得休息了一下午。醒来时那叫一个心情舒畅,神清气爽。
    他乐淘淘地道,“属下休息了一整个下午,醒过来居然来活儿都给人干完了,这么好的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主子你说是不是?”
    墨殊心中本就羞恼,闻言越发觉得路虎在嘲笑他,于是神情越发冰冷,“可不是么?”
    路小虎也是睡昏了头,居然没察觉到自家主子的不对劲,“所以说啊,这事儿能不新奇嘛?”
    于是身后就传来自家主子咬着牙发狠的声音,“路小虎你果然是太闲了!把馆里所有的房间都给我洗一次!”
    路小虎:“主子我错了还不成吗?”
    “现!在!就!去!”
    ……
    日子流水般又过了两天,再过一个半月就要过年,曲沃是越来越热闹,汀兰馆也越来越热闹了。
    这日。墨殊坐在房门口的矮凳上看书,耳听着老鼠们上蹿下跳的叫声,放下手中的书,蹙着眉冷道,“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路小虎杵在原地不动,支支吾吾,摸着鼻子不敢看自家主子的神情。
    “有话直说!”
    路小虎就直说了,“回主子话,那位在玩……呃,抓老鼠。”
    墨殊闻言就放下书,“带路!”
    路虎:“……是。”
    当猫当了好几个月才想起自己是只猫的宋昌愿责(闲)任(得)心(发)强(慌),深感汀兰馆鼠害严重,于是就把目光对准了缩在地洞里不敢动弹的老鼠们。
    尤其是为首那只滑溜的肥老鼠,要是揪出来每天陪它减减肥运动运动什么的一定很好玩。
    猫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天除了三餐就是在玩,哦不,抓老鼠,抓了老鼠又不拍死,就是追着玩儿,闹得老鼠们鼠心惶惶,成日慌里慌张。
    猫女王很难伺候,仗着自己个子小,经常从某个地洞里一蹿而出,把洞里的老鼠全部吓出来,要是这群老鼠们跑得晚了,女王大人要发火,要是有几只跑错路了,还是要发火,若是有几个跑出来的跑得远了,女王大人一个耳光上去,全体老鼠都得吓尿。
    汀兰馆外馆现在没人住,那里就成了女王大人的天堂。
    于是路虎引着墨殊走到外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宋昌愿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下巴抬起,一点一点地在数数。
    底下一群老鼠黑压压排成几排,整整齐齐地在瑟瑟发抖。
    一群老鼠连发抖都是同样的频率,像一阵黑色的海浪一样,小幅度地翻过来倒过去,倒过去再翻过来。
    墨殊黑着脸。一声不吭地回了内馆。
    当天,猫女王一天洗了六次澡,整个汀兰馆都回响着狼嚎般的惨叫,吓得老鼠们缩在地洞里,使劲地刨坑——就怕猫女王从哪个角落里蹿出来,坑挖得深点好逃命。
    ……
    当汀兰馆外都能听到小贩叫卖的时候,墨殊放下了书本,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十一月十八!”
    “十一月十八……”墨殊低头沉吟着,而后蓦地抬起头,眼睛一亮,“集会!”
    众人定好一个日子聚在一个地方,将自家的东西拿出来买卖,规模的小叫集市,规模大的便叫集会了。
    自家主子的爱好除了看书便是逛集会,路虎哀叹一声,没敢把扫兴的话说出口。
    只是墨殊和路虎都没想到的是,这次的集会与以往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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