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节

    怨她吗?又怎么能怨她呢,她也是好心带外甥女出来赚钱的呀。那么,怨谁呢?我也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一个地方治安状况如此糟糕,应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不是舍本追末,促使犯罪分子变本加厉。摩托车抢劫可以禁摩、电动车抢劫可以禁电动车,那么现在面包车抢劫,怎么不禁面包车呢?最重要的是,无论是摩托车、电动车还是面包车,都只不过是抢劫工具罢了。其实直正实施抢劫的,是人!
    是否有一天,东莞也要禁人呢?
    当然,这些问题,不是我一个小小的人事主管去考虑的。因为耐步厂,需要我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
    为了响应村里“尽量把工人留在公司”的号召,耐步以团支书的名义筹办图书室的同时,也以工会的名义办起黑板报,并且,还在周末组织大家唱K、跳舞。
    最重要的是,我打破原来车间组长和工人分开住的原则,将班长、组长分散到各个宿舍,只是给予他们一定数量的住房补贴,但条件是,每周必须定期向人事行政部汇报工作。
    对那些班长、组长来说,住房的舒适与否并不重要,倘若换进稍差一点的居住环境,只要每月能多出十块钱,他们就己经非常高兴了。更何况,现在给他们多出了一百元呢。所以,那些班组长们,非常配合我的工作。
    我利用这些班组长的信息,在周末收集整理好上一周的思想报告,下周一时,即在全厂早会上不点名批评,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有一次,有一个组长反应,其竟同一宿舍的女工,竟然在议论工厂环境差,并且要打电话向报社爆料,这还了得?
    我虽然知道,说这话的人,是那个哈尔演女学生胡秀秀!
    周一早会的时候,我不点名批评说:“有的员工,实在是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啊!还想给劳动局和报社打电话,你才多大啊,就知道给厂里捅篓子了?”
    这话很奏效,我看到胡秀秀宿舍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她看。胡秀秀慌乱地低下头,很是沮丧。
    我觉得自己说的话己经够恨的了,没想到,接下来王董的话更加恨:“我们既然能开起这么大一家公司,没有一定的关系能行吗?有的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想打电话?你打试试?你要是敢打这个电话,一切后果自负。到时候,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我看到胡秀秀的眼圈己经红了,好在王董并不知道是她,我当然也不会点破。
    会后,王董专门就这件事问我:“是谁说要打电话给报社的,马上开除!”
    我赶紧支吾着说:“暂时还没了解以是谁。不过,你放心,我会继续跟进这件事情的。”
    他这才不再追究,赞赏的说:“海燕,你干得不错,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话,我己经听了好多遍了,从之前的沾沾自喜到后来的渐归平淡,现在我甚至有些恶毒的想:空头支票开得倒不错,问题是,怎么还不给我涨工资呢?
    不过,我觉得,以胡秀秀十六岁的年纪,她应该还没有给劳动局或报社打电话的头脑!所以,从那以后,我对胡秀秀还是多留了个心眼!
    公司饭堂很大,总务部就在饭堂一侧隔出十几个小餐厅,这些小小餐厅中只有一张大圆桌,每张圆桌可以容纳近十个人就餐。我发现每次吃饭的时候,胡秀秀都走进固定的第8号小餐厅。常进第8号餐厅的,除了她,还有负责跟底部工作的袁科长。
    有一次,我看见两人又进去了,我就也端着饭碗想进去。没想到,刚走到门口,承包饭堂的耿怀文就似笑非笑地用手势制止了我。
    我越发奇怪了。
    耿怀文示意我走到一边,然后诡异地说:“袁科长早就和饭堂打过招呼了,这个小餐厅是专门留给他和胡秀秀的人,最好不要让外人进入。”
    我心里一沉:“莫非,他和胡秀秀?”
    耿怀文肥胖的脸益发油光可鉴,猥琐地笑了笑:“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我忽然想到当年的自己,现在的胡秀秀不就是二十岁的我的翻版吗?只是,她才只有十六岁呀!
    那天,我吃完了饭,一直呆在饭堂里。直到饭堂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袁科长才从小餐厅走出来,红光满面地。
    不一会儿,胡秀秀也出来了,一脸娇羞。
    我喊住她:“胡秀秀。”
    她看到我,一脸戒备:“噢,杨主管。”
    我严肃地说:“坐下。”
    她犹豫了一下,很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我望着她粉嫩的脸和天真无邪的眼晴,真是心疼。按理,管这个闲事对我并没有好处。如果袁科长知道我插手他的私事,一定会恼羞成怒的,以后会增加我的工作难度。但我实在不忍心又一个含苞未放的花朵,走上我的老路!
    日期:2018-08-0722:50:44
    所以,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秀秀,你知不知道,袁课长的年龄是你的两倍,他己经三十二岁了,并且,在老家有两个孩子。”
    没想到,胡秀秀淡淡地说:“知道。”
    我生气的说:“知道你还和他在一起?”
    她却脖了一拧,倔犟地说:“我的同学很多,但都不跟住在一个宿舍,甚至都不可能一起上下班。在车间,不允许说话;在宿舍,我更不敢说话,因为随口一句话都要被别人打小报告。我好寂寞啊,只有袁科长能理解我。”
    我有些气极败坏了:“他怎么理解你了?”
    她脸上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在他面前,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不担心他打我的小报告。并且,他懂得很多,和他在一起,我很快乐。”
    我脱口而出:“你知道,对于像你这样年轻的女孩子来说,不止和他在一起你会快乐,和同龄人在一起你也会很快乐的,比如张远方、顾寒…”
    没想到,她一脸不屑:“我才看不上他们呢,他们什么都不懂!”
    我耐心地说:“等他们到了袁科长这个年纪,他们懂得比袁科长还多呢。你想,你和袁课长在一起能有什么呢?他有家庭,不可能娶你;他收入并不算很高,不会在你身上花任何的钱…”
    听到“钱”这个字,胡秀秀的小脸立刻涨得通红,猛地站起身来,气极败坏的说:“我才不要他在我身上花一分钱呢,那是对我的侮辱!袁科长早就说了,他很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完全是精神上的,绝不能和金钱扯上关系,以免玷污了我们的感情!”撂下这话,她便瞪了我一眼,气鼓鼓地走了。
    我立刻怔住了,想到当初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为了所谓纯洁的感情,不需要别人花一分钱!事实上,别人只是把你当成免费的、干净的“鸡”而己。这话虽然是事实,但也太恶毒了,等于骂人连“鸡婆”都不如!连我自己都受不了,如果和胡秀秀说了,她说不定会扇我耳光呢!
    果然,从那以后,袁课长看我的眼光,就多了几分内容,甚至于有两次,我主动和他说话,他都懒和理我。胡秀秀看到我,更是远远地躲开!
    我感觉到自己里外不是人,便发誓以后再也不管这类闲事了。
    因为我处理劳资关系有方,在别的公司罢工风起云涌的情况下,耐步还能保持正常的运作,实在是非常难得的。现在,公司从员工、组长、主管甚至香港人,都对我尊重有加。
    甚至连麦厂长都时常夸奖我:“杨主管,耐步能有今天,你功劳可是不小啊。”
    这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是,我还是感觉到,王董的眉头,似乎皱得越来越紧了。特别这次从美国回来,他好像整个人都虚脱了似的。
    一个周日的午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小杨,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我立刻醒了,竟然是王董!
    我赶紧一咕碌爬起来,看看手机,才两点,这个时候,他找我有什么事?难道是对我不怀好意思?但听他的声音很低沉,怀绪也不高,似乎又不像。
    我疑惑地走进办公室,却看到办公室内灯火透明,王董和孙军及财务部的人正在吃盒饭。看到我,孙军冲我点了点头,收拾了盒饭,很快和财务部的人退了出去。
    王董歉然的说:“小杨,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把你叫起来。不过,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决定,想和你商量商量。”
    我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决定?”
    他叹了一口气,将身子向后一仰,疲惫地说:“你知道,我们耐步是做贴片产品的公司,面对的是国际市场的残酷竞争,再加上现在的金融危机,自从完成上次NK那个订单后,公司己经好久没做过大单了,只能零碎做些小单。再这样下去,恐怕不久以后,就会步那些倒闭鞋厂的后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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