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节

    他大咧咧地说:“好嘞。”边说边将那包东西塞给我,便“噔噔噔”地下楼去了。我望了一眼他高大的背影,下身是迷彩色的大短裤,上身竟然配的是粉红色格子衬衣,这身搭配可真是“潮”到爆啊,简直和乡村非主流异曲同工!
    与此同时,我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屑:这个男人,连衣服都搭配不好,一定只是庸常之人,绝不会有什么修养和上进心的!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04秒,历史永远记住这个时刻!
    当时,我正坐在电脑前输入《入职人员申请表》。忽然,我感觉电脑晃了一下,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朝前倾了倾。我以为是自己头晕了,随即镇静了一下,发现脑袋却并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正想继续做事,忽然听到前面的黄志强嘀咕了一句:“好奇怪,我没动电脑,电脑怎么自己会动了?”
    我吃了一惊:“我的电脑也是啊?发生什么事了?”
    旁边总务部、财务员、报关部等各部门的人,也纷纷议论起来。一时间,办公室里像炸开了锅。
    年纪最大的皮建军忽然喊了一句:“难道,是哪里地震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迅速折回电脑前,打开网页,不停地刷新着页面!
    当看到震源位于四川汶川时,我的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回过神来,我和所有四川同事一样,拼命地拔打家里的电话。但是,却怎么也打不通了。我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下去。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时间,我家的电话终于打通了。我妈说,房子并没有倒塌,只是厨房裂了一条缝,并无大碍。并且,整个槐树坪村都没有人员伤亡。
    我这才放下心来。
    而位于北川县的黄志强家,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甚至所有亲戚朋友的电话,也都打不通了。
    吃晚饭时,黄志强和北川的几个老乡一通气,竟然所有人家里的电话都打不通了,这让他们同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第二天一早,以黄志强为首的北川、汶川籍十几名员工,纷纷要求请假回家。工厂正在赶货,急需要人手,这么多人同时请假,按照公司规定,我把一叠请假单拿起了王董办公室。
    果然,王董大手一挥,掷地有声地说:“十几个人,一次性请长假是绝不可能的。不过呢,辞职倒可以,但必须按公司规定办理,即按急辞工论,扣除一个月的代通知金,以补偿公司损失。”
    我不由在心里恨声骂着:“这简直是趁人之危!当初解雇别人时,厂方什么时候补偿过他们的解雇代通知金了?”
    但我不敢反驳,只好把这个结果告诉黄志强。
    黄志强苦笑着说:“我知道是这个结果,扣就扣吧,我也不想和公司计较了。我现在恨不得马上赶回家,只要家人平安就行。”
    望着他焦虑的眼神,我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醋。如果震源在我家,他现在面对的处境,不正是我要面对的吗?想到这里,我偷偷溜回宿舍,用手机拔通了镇劳动局的电话,以一个汶川震区女工的身份,将这个情况一五一十地反应了上去。
    回到办公室,我有些惴惴不安的。没想到,过了不到半个小时,王董就把我喊进他办公室,关切地说:“你统计一下我们厂有多少四川灾区员工,立刻把所有工资结算给他们。以后如果他们愿意回来上班,公司同样接收,并保持其原有工龄不减。”
    我知道,是自己的电话起了作用。忽然想到,很多事情,倘若政府真的下决心作为,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汶川地震”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全中国人特别是四川人的心中,我一连几天提不起精神。与此同时,同样骇人听闻的惨案,仍然在东莞上演着。
    东莞自从去年下半禁摩后,开摩托车抢劫的人确实少了,但开电动车抢劫的人又多了起来,于是电动车也被禁了。但是,更多恐怖的消息却源源不断地传来。有的在门口被抢了;有的在取款时被捅了;更有甚者,不久前,一个中堂的女孩子独自走在路上,被一辆面包车的人抢上车,**后丢在了长安,这比摩托车、电动车抢劫更为可怕!
    但我仍然没有意识到,这些危险离我们如此之近!
    五月底的一天,我接到车缝车间的两份《旷工通知书》。按厂方规定,旷工一天倒扣一天工资,旷工三天按离职论处。我将此输入人事系统时,发现这两个女孩都还不满20岁,来自湖南某县同一个村。便有些疑问,她们怎么会无缘无故同时旷工呢?
    日期:2018-08-0722:35:16
    我打电话给车缝车间文员夏燕,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夏燕也道:“我也正奇怪着呢。据她们宿舍的人说,两人昨天并没有加班,说是要去JR超市买日用品。JR超市离厂并不远啊,她们怎么会夜不归宿呢?”
    我忽然想到什么:“这两个女孩,她们在厂里还有别的亲戚朋友吗?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夏燕立刻道:“她们是表姐妹,有一个姨妈在厂里做清洁工。姨妈也急得要死,打电话回家问她们家里人,家里人也没她们消息呢。”
    我更加奇怪的说:“那她们平时私生活是否检点?或是,在东莞有没有男朋友?”
    夏燕坚决地说:“她们平时非常老实,更没有男朋友,就想赚多点钱,好以后做嫁妆呢。”
    我只好放下电话。
    没想到,电话铃立刻急促地响起来,我连忙又拿起来,是一个陌生的男声:“是耐步人事部,我是派出所的!”
    一听到“派出所”三个字,我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噢,我是,请问有什么事么?”
    男声道:“赵春花和李小连是你们厂里的人吧?”
    赵春花和李小连正是旷工的两姐妹,我连忙说:“是,是。请问她们发生什么事了?”
    男声简短地答:“她们出事了,现在正在LB医院,情况很不好,你们快派人过来吧。”
    我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向王董说明情况,开了上班时间的《外出通知单》,和夏燕匆匆赶到医院。
    在医院的妇科病房,我看到两个女孩子躺在床上,下身盖着雪白的床单,而她们的脸,比床单还白。任夏燕和我磨破了嘴皮,她们一个字都不说,一直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像傻了一样!
    夏燕当场就哭了。
    我立刻问派出所一位看护她们的女警说:“请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女警同情地看了她们一眼,把我拉到走廊上,沉痛地说:“哎!太惨了。”
    原来,昨天晚上,赵春花和李小连从JR超市出来时,才不过七点多钟,天还没有黑尽,又是两个人。她们走在路上,根本没有意识到任何危险。
    没想到,一辆面色车却从她们飞快地追上来,在她们身边停下了。她们还没明白什么发生什么,面包车上就下来几个人,不由分说就将她们抱上车,行动非常迅速快捷。两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面包车带走了。
    今天早上,110巡警在LB镇的公路上看到她们。当时,两人衣衫褴褛地躺在路边,下身毁得厉害,巡警把她们送到了医院,问了好久才弄明白她们所在的工厂的名称。
    我听得胆战心惊,向女警恳求说:“你们一定要抓到那些坏人,绳之以法,为她们两个报仇啊!”
    女警欲言又止,最后苦笑一声说:“这种案件,难哪。”
    女警走后,我找到妇科医生,医生的话更是不容乐观:“这命暂时是保住了,不过以后要想结婚生子,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两个花季少女,一生都毁了!
    我叮嘱夏燕照顾好她们,然后回到厂里,本来想让厂里补点钱,没想到,王董问明情况后,还没等我开口,即大手一挥的说:“这种事,不是发生在厂里,当然不能算工伤。不过呢,她们以后是不可能再来上班的了,你让财务部把工资给她们结了吧。”
    话己至此,我知道,再说无益。
    好在两个女孩很节俭,再加上厂里押的工资,基本的医疗费算是解决了。只是从那以后,一直到离开工厂,她们再没有讲一句话。并且行动很迟缓,走起路来,仿佛那腿有千斤重。厂里有经验的女工都说,那是因为下身被毁得太厉害了。
    两个女孩始终面无表情,对她们来说,即便那一夜所经历的身体伤害可以复原,但心灵上的伤害,却是永远不可能恢复的了。
    陪同她们回家的姨妈几乎哭成了泪人儿,一遍遍向人们重复着:“当初我是带着两个活蹦乱跳的女孩子出来,现在我怎么有脸把她们交给她们的父母呢?我不把她们带出来就好了,怨我啊,都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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