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节

    面前这个是海鹰舅舅?我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年轻时的海鹰舅舅在我们那个镇也是个人物,整天穿着可以扫大街的喇叭裤、手上提着录音机,人送外号“假洋鬼子”。没想到,曾经的“假洋鬼子”怎么变成现在这副邋塌模样?但我没有心情追究,急切地问:“我二叔呢?”
    小舅苦笑着说:“自从你爸出事后,他胆子变得比鸡毛还小。我们这几天讨薪,他一直不敢来。不过他每天都会给我们做饭,等下回去你就能见到他了。”
    我望着和小舅蹲在一圈的另外十几个民工,疑惑地问:“二婶说同来的有几十个人呢,怎么还剩你们十几个了?”
    小舅说:“我们给这家财大气粗的房地产公司干了整整一年,但仅拿到三个月工资,另外的钱就再也不给了。公司不给工头钱,李忠没钱发给工人,于是就怂恿工人闯进镇政府讨薪,遭到不明来路的一伙人追打,有六七个人受了伤,李忠伤得最重,因为这边医药费太贵,只好回老家治疗。还有些人看讨不到钱了,都去投亲戚朋友了,剩下这些是无路可走的。你二叔人老实,怕把你二婶吓出病来,一直没敢告诉家里。”
    自从我爸出事,二婶一遇到事情就全身发抖。不要说二婶,现在听到这些事,我都感到害怕。
    小舅身旁的另一个老乡插嘴说:“我们跟着李忠起五更、睡半夜地干活,到年底却没拿到钱。他现在回家了,我们的钱却不能不要。”
    在丨警丨察和消防官兵的劝解下,中午12时30分,抱着孩子跳楼的那个男人终于放弃了“跳楼”的念头,将孩子交给老婆,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日期:2018-08-0419:11:20
    跳也跳过了,闹也闹过了,但开发商那边,依然没有人出面给这些农民工以明确的答复。很多人都泄了气,骂了一通,也渐渐散去了。
    我和王磊只好与小舅一行回到他们暂时寄居的地方。那地方远离闹市区,又脏又乱,地上用木板、尼龙袋靠在在一根根锈渍斑斑的铁架上,简单搭建着一栋栋窝棚。在一个窝棚后,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在一推垃圾后解小便,抬眼向王磊看去,他却对周围的一切十分坦然,仿佛故地重游一般。
    我尴尬极了,小声说“真没素质。”
    王磊说“这工地上都没厕所的,有的也很远。”
    我惊讶的问:“诶,你怎么知道?”
    他微微一怔,立刻住可口。这人真怪!
    不走多远,小舅很快就带我们进了个工棚,这个工棚被分成了做饭,睡觉两个区域,十几个老乡就挤在其中一个窝棚里。这么冷的天,窝棚内竟然没有床,地上放着几张木板,木板上胡乱放着一堆又脏又破的棉被。
    我们竟然没有落脚的地方,小舅赶紧把棉被往里卷了卷,便拿了两块砖头放在我们面前,还想找报纸铺在上面,但捡来捡去也没一张干净的,这让他很不好意思的搓着手,“唉,你看连一个给你们坐的地方都没有”
    我疑惑的问小舅:“这地方冬凉夏热,冬天还能将就,这夏天怎么办啊?”
    他平淡的说:“这白天,那么热都还要干活呢,就怕晚上,公司想省钱不给接电,只好在外面睡,但外面蚊子又多,不过太累了,很快也就睡着了。”我听的心里酸酸的,这种简陋至极的住房和刚才的高大气派的工业商场不但在外形上有天壤之别,在造价上更是相差万里!想想真是悲哀,一边是房价高得离谱,另一边是造房子的农民工拿不到工资,甚至连栖身之地都没有,这就是我们的和谐社会!
    更惨的是,因为一直没有发工资,他们每天都到外面捡垃圾。然后把卖垃圾的钱买米做饭。不一会儿,二叔,就背着一大堆垃圾回来了,我叫了声二叔,二叔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晴,不相信地问:“海燕,你真的是海燕呐?”
    望着他那浑身脏兮兮的样子,还不到四十五岁的人,苍老得象六十多岁的老头!我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不用说,米是最便宜的所谓“民工米”,揭开锅盖就能闻到一股霉味,菜是到菜市场捡的烂萝卜、白菜帮子等,少油无盐的。我向二叔介绍王磊,二叔很高兴的说:“今年你带男朋友回家过年吗?”
    我不好意思地看看王磊,王磊笑了笑,把我拉到一边,塞给我两百块钱:“快,让你二叔去买点菜吧,看他们一个个瘦得没有人形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给出二叔,二叔很高兴,立刻递给小舅:“去买几斤猪头肉回来吧。”
    小舅走后,二叔一边整理着他捡回来的垃圾,一边如数家宝地和我说着,报纸几毛钱一斤,破铁几毛钱一斤,易拉罐几分钱一个。但他很快又叹了口气说:“虽然在这边捡一个月垃圾都抵得上在家种一年的地,但垃圾也不是那么好捡的。”
    我这才知道,垃圾真的不好捡。在ZX镇进行废品回收的个体回收站,要办理营业执照并有专门的废品收市场。但这个市场每月的租金几百乃至上千元,还要交水电、工商、税务等费用。在那里经营的个体户肯定是赚不到钱的,所以就很少有人去。因此,对这些不听话的“破烂王”,政府便动用了公丨安丨、工商、城管和回收总公司联合组成执法队,进行清理、收缴。有一个“破烂王”一次就被他们收缴了上万元的货,连一个纸盒也没给他留下。
    就连二叔这样走街串巷的流动收荒人,也一样要办证,费用高达800元。另外每个月还要给回收总公司上交150元,否则就是非法经营,各种处罚就来了。不仅如此,各个地方垃圾都有很多固定的拾荒人,倘若外人侵入,被发现,重刚没收,轻则挨打。
    说到这里,二叔把他的裤腿捋了上去,小腿脚上一条长长的疤痕触目惊心。我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不一会儿,小舅就提了一大包菜回来了。他并没有舍得买什么好菜,买的都是地摊上的那种很便宜的“化学菜”。但老乡们看到了,都非常十分高兴,立刻“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吃饭的时候,我和王磊也端了一个大碗,分别坐在仅有的两张歪歪斜斜的凳子上。这样的环境,让我感到很不好意思。但王磊却并不在意,吃得比我还香甜。
    忽然,小舅指着角落里的两个人问:“这两个人好象不是我们一起的,怎么也来吃我们的饭了?”
    二叔赶忙解释说:“这是我们邻县的老乡,我去捡破烂时,看到他俩蜷缩在天桥边,好几天没吃东西,饿昏了。我看着可怜,就把他们带过来了。”
    那两人听了小舅的话,更加快速地扒着饭菜,好像怕饭被谁抢去似的。等他俩吃完了,细问才知,两人比二叔他们还惨。
    和他俩一起从老家出来的,本来也有十几个老乡。半年前,一位熟人介绍他们来广州做一份“既好玩又挣钱的工作”。在熟人的热心帮助下,怀揣着“挣个万把块钱回家过年”的美好愿望,十几位老实巴交的农民,随着这位熟人来了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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